等到李珺乔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
她睁眼的那一刻,没看到李景焕在身旁,心慌得要命。
李珺乔疯了似的捉住今夕的手,却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今夕,他……他怎么样了?!”李珺乔连话语都在颤抖,全然不知自己的手早已把今夕捉得生痛。
“小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今夕红着一双眼,眼中虽有欣喜,但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忧伤。
李珺乔见今夕没有回答她的话,又加重了语气问了一句,“我问你,李景焕到底怎样了?!”
今夕依然像没有听到李珺乔的询问一般,顾左右而言他,“小姐刚醒,想必老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且让奴婢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
今夕正欲挣脱李珺乔的手,转身离去之际,却被李珺乔一手拽住了衣袖。
“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他到底怎么样!”李珺乔强行把今夕拉到她跟前去,用质问的目光强迫今夕与她对视。
今夕不敢去看李珺乔的双眼,支支吾吾地说,“小姐,放开我,我去请黄大夫来替小姐看看……”
今夕只想逃脱李珺乔的质问,却没想到敏感的李珺乔却在她的话语中发现了端倪。
按理说,李珺乔的身体一直由李承恩看顾,他的医术也深得李家上下的一致认可,怎么如今给她诊病的人却成了黄大夫?Μ.chuanyue1.℃ōM
李珺乔越想越觉得当中大有文章,于是咬咬牙说了句,“你是知道我的,要是你知道了些什么,却刻意瞒着我,我要是日后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来。”
李珺乔威胁着今夕,因为以她对今夕的了解,以及刚刚今夕的表现,她不难猜出今夕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只是不肯告诉她而已。
今夕也知道这件事早晚也瞒不住,如今李珺乔又声声威迫,心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再也承受不住,一下子断裂。
今夕的泪再也忍不住,如同流水一般迅速地往下淌落。
李珺乔见她这般,心头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下,全身没有一处不是冷的。
“小姐……李公子他……他没了!”
今夕竭力压住哭声,这才让自己的话能说得更清晰一些。
不……不可能!
李珺乔只当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李景焕明明说了让她好好待在那里等他回来,他向来守诺,又怎会食言?!
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震惊、绝望、压抑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把她淹没。
她在这片不见尽头的大海中浮浮沉沉,任由四方八面的海水涌入她的口鼻,她却如同行死走肉一般,全然不懂得挣扎。
直到今夕轻轻地抱住了她,今夕的身体的震颤才把李珺乔的思绪拉回现实中来。
李珺乔不肯接受这个消息,猛然捉住今夕的双肩,语气急促地问了距,“他现在在哪里?!”
今夕伸手擦了擦腮边的眼泪,回道,“当晚就被李大夫接回去了……”
李珺乔听完今夕说的话后,不管不顾就要翻身下床,却被今夕拦住了,“小姐,你的身子尚未好,黄大夫说了,你经脉受阻,血气不通,这几天你不宜走动。”
今夕为了宽慰李珺乔,在说出这些话时明显经过了斟酌,要知道昨夜黄大夫的原话要严重得多。
“小姐,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明明离那家客栈那么远,伤得却那么重?”
今夕想起当日她因为担心夜出多时未归的李珺乔,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却看到了客栈那边的天都被烧红了。
今夕似有所感般,连忙奔赴客栈的方向,只看到昔日高朋满座的客栈,早已烧成了一片灰烬。
她远远看到客栈门前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个人,有男有女,每个都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今夕心中急得要死,生怕当中会有李珺乔,连忙上前探看。
但当她走近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这些人里没有李珺乔。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今夕本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又担心耽搁了寻李珺乔之事,一时左右为难。
幸好远方陆续来了一些邻近的百姓,帮忙着把地上躺着的人一一抬走时,今夕见这些人有救了,便干脆一心一意去寻李珺乔的身影。
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真的让今夕找到了半倚在墙角、昏迷不醒的李珺乔。
当时今夕找到李珺乔时,压根不敢相信眼前狼狈不堪的女子,竟就是她相伴十多年的主子。
只见李珺乔身上的衣裙有被烟火熏烧的痕迹,加上斑驳的血迹,更显得脏乱不堪。
半张脸都是灰,掩盖了她清丽脱俗,让人观之难忘的容颜。
就连平日不见一缕碎发的发髻,此时都散乱得不成样子,头上的簪子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蓬头垢面的,活脱脱一个乞讨之人。
要不是今夕经过李珺乔时,认出了她身上的那套衣裙,说不定今夕就要错过她了。
今夕唤了李珺乔好几遍,都没能唤醒她。
但单凭今夕一人之力,她娇弱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背负着身材高挑的李珺乔。
于是,今夕不得不折回李家大宅,寻来更多的人来帮忙。
这件事毫不意外地惊动了李一白。
李一白看着昏迷不醒的李珺乔,二话不说就要寻来李承恩为她诊治,却没想到派去请李大夫的人却说李景焕被倒塌的客栈砸中。
前去营救的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李景焕从瓦砾中救出来,满身是血的他仅存一丝气息。
李府的家丁前去寻李大夫的时候,李承恩正在对奄奄一息的李景焕进行施救,自然无法分身前往李家大宅。
李一白闻言大惊,只能马上改变了主意,寻了黄大夫过来。
黄大夫看过李珺乔的情况后,只说李珺乔伤得太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猛烈地撞击过眼部以上的位置,导致双腿血脉不畅,要是不好好处理,只怕日后不利于行。
李一白听到黄大夫的话时,脸上呈现一片悲痛的神色。
此时的他已经无暇问及李珺乔为何会三更半夜出现在外面,一心只想让黄大夫治好李珺乔的伤。
“黄大夫,那乔儿的伤要如何医治?要用到什么药,你即管跟我们开口,无论多名贵多稀罕,我都会尽力寻来……”
可是黄大夫的医术虽好,比起李承恩还是有所不及,加上李珺乔的伤情的确不好处理,黄大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李珺乔恢复如初。
但面对李一白的声声央求,黄大夫不忍拒绝,只肯答应尽量一试。
那一晚,忙于替李珺乔施针用药的黄大夫未曾闭过眼,连带着李一白和今夕也一夜无眠。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身体早就不如从前康健的李一白突然支撑不住,几近晕厥过去,这才被闻讯而来的秦月容扶回了月容居去。
黄大夫施完针后,见李珺乔还没半点要醒来的迹象,便嘱咐今夕好好照看李珺乔,他好去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方,亲自看着下面的人熬好了,才给李珺乔用上。
李一白回到月容居那边也无法安睡,只是稍稍歇息了半个时辰,想着黄大夫大概应付不了这种状况,还得让李大夫过来一看才能安心。
加上李一白同样忧心李景焕的情况,竟顾不上自己的身子不适,从府里带了好些珍贵的药材,亲自赶往李承恩的位于城郊的宅子去。
然而他却得到了李景焕在当夜药石无灵,失救致死的噩耗。
惊闻噩耗的李一白实在开不了口让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孩子的李承恩,抛下刚刚离世的孩儿,跟他回李家大宅。
所以他只能空手而归。
李一白千叮万嘱过今夕,暂时不能让李珺乔知道这个消息,怕她承受不住,加重身上的伤病。
可是面对李珺乔的迫问,今夕却不能守诺。
今夕之所以愿意告诉李珺乔真相,是看到李珺乔情绪激动,一副不见到李景焕便不会死心的样子,今夕怕她会做出伤人伤己的傻事,这才咬牙告知。
既然这件事已成事实,今夕只希望李珺乔能够节哀,养好身子,恢复如初,想必这也是李景焕的心愿吧?
在李景焕生前,今夕不知道自己可以替他做些什么。
如今他离开了,替他守护着他心爱之人,便成了今夕的执念。
无论怎样,她都只希望李珺乔好好的。
然而双腿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麻木感,还是让李珺乔的心情无法平静起来。
她毫无征兆地捶打着自己的双脚,恨自己不能像平日那般肆意自在,如今连独自下床行走都无能为力。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手!”
今夕花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制止住李珺乔不理智的举动。
今夕心中也万分难过,但她不愿意看到李珺乔因此而自暴自弃,便劝说着她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你这般作践自己,李公子要是泉下有知,该有多难过!”
李珺乔停住了手,泪水却无声落下,如同春雨一般,填满了心中的愁绪。
她不过是想马上奔赴到所爱的人跟前,即使是最后一遍轻抚李景焕的面容,也值得她用一生去换。
她望向了今夕,眼神中充满了万般哀愁,“今夕,什么都不要说了,就当是我求你了,请你帮帮我,我要去见他!”
面对李珺乔声泪俱下的哀求,今夕心生不忍,加上她也希望能送李景焕最后一程,所以到了最后,她还是咬牙答应下来。
“小姐,你就在床上躺好了,奴婢这就去备马车!”
今夕嘱咐着李珺乔不要乱动,以防伤病加重。
然而就在今夕打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在门外把两人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的李一白。
只见李一白神情冷峻得就像一座冰山似的,对着没有听从他嘱咐的今夕大喝了一声,“不许去!你是把我的话当成是耳边风了吗?!”
今夕身体一颤,呆在原地,宛如一只受惊的鹌鹑一样,半步不敢移动。
“爹,是我让今夕去的。”李珺乔无力地说。
李一白听到了李珺乔的声音,一时不知是悲是喜,便越过了今夕,径直走到了李珺乔的床边。
他看着李珺乔的脸苍白得就像皑皑白雪一般,不由得心疼起来。
但他却依然不肯松口,“乔儿,你身体都这样子了,实在不好挪动了,别让我一把年纪了,还要替你忧心好不好?”穿书吧
李珺乔看着李一白斑白的发丝,心中越发难过起来,但她一天没看到李景焕的尸首,她一天也不敢相信他已经离她而去。
李珺乔知道爹爹的苦心,只能换了个法子劝说他,“如今我这双腿知觉全无,怕是废了,黄大夫大概没办法治了,唯一能寄与希望的,就是李大夫了。”
“爹爹,你当是成全我也好,求你让我去吧。无论是生是死,女儿都接受这个结果,要不然,这双腿我也不想治了。”
李一白闻言一惊,“乔儿,你这是在要挟为父吗?”
李珺乔煞白着一张脸,“乔儿不敢,此生唯有一愿,只望爹爹成全。”
她直立起身子,走下床榻朝爹爹叩头,却没承想双腿软弱无力,竟滚落床下。
始料不及的李一白见状大惊失色,想伸手去捞李珺乔,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她翻出床外,重重地跌在地下。
李珺乔身上疼得要命,但她还是不管不顾的趴在地上,朝李一白叩头。
李一白何曾见过李珺乔这般模样,顿时心疼难耐,蹲下身子就要去扶李珺乔。
一旁的今夕也被吓坏了,连忙过来帮忙,嘴上还不忘求情道,“老爷,你是知道小姐的,要是你不让她去,只怕她爬着也要爬去的,你忍心小姐如此作践自己吗?”
李一白双唇紧抿,像在做一个异常艰难的决定。
他也曾试过痛失所爱的滋味,自然能够体会李珺乔此刻的心情。
“看来不让你看一眼,你是不会死心的了。”
“让你去也可以,但乔儿,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即使李景焕不在了,你也得好好活下去!”
“你母亲早就不在了,悠儿也走了,我和你母亲之间的血肉延续,就只剩下你了,你莫要让我再经历一次痛失所爱的滋味了,好吗?”
看着李一白触及伤心之事,老泪纵横,李珺乔觉得自己十分不孝。
她只好点了点头,应允道,“我但求一个结果,是生是死我都认了。”
“乔儿在这里答应爹爹,只要爹爹成全乔儿这一回,爹爹以后说什么,乔儿绝不违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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