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间其实还早,小车还没有推回来,大抵是陶柚在那边守着,萧诗清先回来了,找了些樟木在家里烧成灰,能见到李苏过来,委实是感到意外的。
松花蛋的腌制需要二十天以上的时间,以前预备做这个生意的时候,其实提前准备了好一批。由于萧诗清心中没底,大部分的数量还是李苏要求下加上去的,但现在看来,实际上还是少了。夶风小说
松花蛋可能供不应求的事情她又跟李苏说了个大概,李苏也发表了些许看法,无非是开源节流,没什么出奇的。解决问题的办法本身就没什么出奇的,节流方面,给每个店铺限定一下送去的数目,当然也得跟各方面协调好,说些好话。开源则没得偷懒,速度做而已。这几天萧诗清出奇的忙,当然这些忙碌她在早上的时候也不可能跟李苏多说,只是喜滋滋的报告成绩而已。
李苏之前让她腌皮蛋用的是樟木灰,这时候也是每天弄些樟木回来烧,今天这些木柴比较湿,一不小心弄得满厨房都是烟。随后李苏与她一同进去处理,弄了好一阵才将这烟雾驱散,炉灶里的湿柴抽出来一部分,燃起小火慢慢烧。
李苏坐在炉灶前看着火的时候,萧诗清在旁边洗了脸和手,随后拿了湿巾给李苏让他擦脸,毛巾递过去时,脸颊微烫,手腕都微微有些发抖,不过除了她自己,旁人怕是看不出来。
家中久不待客,毛巾也就只有她与陶柚的,不好拿陶柚的给李苏用,此时也只好拿自己的了。这个举动似乎过分暧昧了一点,心中像是揣只小耗子,看着李苏随意地擦擦,再伸手接过来。口中说些无聊的话:“你……刚才自哪里过来呢?”
“刚从赵老那边过来。”李苏扔进去一根柴:“本来就是跟明师打的赌,刚才炫耀一下,嗯,很有面子。”
“那便好了。”李苏说起这个,萧诗清心中也微微有些喜悦,她原本便担心这赌约达不到,让对方丢了面子,倒是想不到达成的速度会这么快:“今天上午,又有一家店要送松花蛋过去,这样就有六家了……”
“这么快……”李苏有些错愕,想了想:“不过那条街附近,能买得起的应该也就这几家了吧,以后能维持这个局面,应该也差不多了……”
如果不考虑扩大规模,纯粹是按照玩的心思来的话,能够维持这几家酒楼的供应,应该已经是萧诗清与陶柚的极限了。至于扩不扩大那是她的事情,李苏不想在这上面插嘴。
萧诗清想了想,在旁边蹲下来,笑道:“太快了,一下都反应不过来,老实说,几天前,一直担心会误了公子的赌约。”
“赌约其实是小事,开玩笑一样的,不过……能赢当然是最好,哈哈。”
“那个老爷子是驸马呢,上个月去送松花蛋,宅院好大,驸马府。其实年前公子介绍时我便在想是不是那人,想不到是真的。公子真厉害,竟能与这等人谈笑风生,还能打赌玩笑。”
这话并非奉承什么的。不管怎么说,明师这等地位的人都该是李苏的长辈才对。她以前也见过不少,这等年龄差距下彼此相见,必是执弟子之礼,就算长者亲切,那也是对后辈的亲切而已。可是似李苏这般似乎对谁都轻松以对的,实在是未曾见过。
其实这样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中之一。
“下棋认识的,大概没有太多功利之心。”李苏拨弄一下火苗,笑道:“也都是明事理的老人家,敬他学问观点,也就够了……呃,你之前便听说过他是谁?”
“自然听过,公子介绍之前,怕是见过一次、两次.....说不定两次。有一年洲头表演,明公应该是过去了,只是有许多人,我记不得太多。”
她回忆着那些事情,随后轻声笑起来,“而且当时众多年轻才子在场,陶柚和其他认识的姐妹啊都只顾着看那些才子,主宾席上的大官也有议论的,不过明公虽然有学问,可他是驸马,便也记不住这些了,想来明公也是记不住诗清的……”
“喔喔。”李苏狭促一笑,“就顾着记那些才子了……”
若被旁人调侃这事,萧诗清或许会觉得不舒服,但这时并没有类似的心情,只是微笑着:“女子当时献艺,自是顾着记些才子。嘻,诗清当时爱记些有钱的,若诗文学问能入眼倒也更好了,紧巴结着,每日算着赎身的钱……”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随后道:“你认识皖苏吧?”
“认识,之前说过吧,现在在我家的书院。”
“吴贯呢?”
“听过。”
“那……顾鸿?”
她说出这个名字,注意望李苏的表情,李苏微微抬头想想:“这个还真是没听说过,怎么了?”
“没,也是才子。”她低头笑笑,“不相干的人。”
有些事情,萧诗清没跟李苏说,事实上在她来说也不适合跟李苏说。
顾燕桢近几日都去小摊那找她,说些话,人是诚恳的,但对她来说却委实有些困扰。特别是一些小问题也衍生而至,顾燕桢大概自陶柚那儿得知了自己还未嫁人的事情,这几天以来竟也帮自己拉起松花蛋的生意。今天上午的那家,并非如李苏说的那样在附近的街区,而是更远一点的地方,顾燕桢用了影响力叫朋友帮忙关照的。
这些事情她自然不好说出来,生意做开了,好意不知道怎么推。顾燕桢那边只认为“你想要卖松花蛋,我就帮你”,却不知道她其实快忙不过来了,回想李苏这边,则只说“有这几家就够了”,让她觉得有些暖心,可也没办法问他该怎样将这局势控制下来。
她心中本有些猜想,觉得市场的扩大可能和李苏有关,但现在看又不是,总不好跟他说如今另外有个男子在帮忙,这男子是她以前在青楼认识的?
她有些在乎李苏的想法,终还是不说得好,反正做生意能做大总是好事,如今忙碌一些,接下来大概要请人。萧诗清原本没想过能到这一步的,她原来向往的,或许只是那种每日守在小车边赚赚生活的充实日子而已。
她不说,李苏也不可能知道这些,在他看来,松花蛋这生意对于萧诗清来说已经趋于饱和了,私底下也跟皖苏说过,让他的那些朋友不用再做下去。
皖苏前两天问过他一句:“公子跟那松花蛋的摊贩是何关系。”
李苏也只是个朋友,对方便不曾再问,他也察觉不到多少不妥。
另一方面,前两天顾燕桢则找皖苏问过这事。那时顾燕桢心如乱麻,气势汹汹,皖苏大概知道松花蛋小摊的主人便是顾燕桢以往喜欢的女子之后,并未将李苏的名字说出来。
他是心思缜密之人,李苏本为李府长公子,出了名的君子才人。他不可能与那诗清姑娘有什么暧昧——当然不管有没有,让人知道这事总是不好,无论是实情还是谣言都是大忌。于是只说是一朋友游戏之举,并且提醒顾燕桢那诗清姑娘可能并未嫁人,顾燕桢后来向陶柚确定这点,也就不再深究。
其实对李苏来说,萧诗清这边的松花蛋只是些小事,每天早上跑步聊聊天,占用的时间也不多。Μ.chuanyue1.℃ōM
说到底.....这些并非他生活的重心。
上午的时间给孩子们上课,下午则在书院附近租的房子里,如果不去赵老与萧诗清那边.....实际上去得也少。他便在这里开始一些化工研究,他如今拥有的是一些古文版的化工书,这些化工书对于许多现象有着记载,虽与现代化工体系的理论无涉,但可以给最初的研究指明方向。
他做了一些基本的铁架子,用作试管的陶瓷瓶,加热装置则用油灯,另外还有各种金属的、木制的、陶制的瓶瓶罐罐,然后采购各种能找到的原料。老实说如今南朝也有一些大小作坊的生意涉及化工反应,不过他目前的状态看起来或许更像是炼丹,而并非那些作坊技术的研究。
前世的化学课程早已还给老师,由于那时涉猎的产业较多,有的反应关系还能记得,但都已经不成系统,像是玩游戏时支离破碎的科技树。
古文书上的一些化工记载可以唤起一部分的记忆,聊胜于无而已。他要有个简单开端,目前只能是随意地组合看反应,譬如将锈铁放入镪水之中加热,去除了铁锈,就将这种现象在小本子上记下来。大概记起一些琐碎的理论,譬如铁生锈是容易被氧化,这个是知道的,至于逆转这个过程是什么,那就全忘了,化学式不记得,他如今只能记起一个化学概念就往小本子上记一个,然后慢慢配。
化学线,首先是往硫酸、硝酸这些强酸类物质的方向走,因为反应强烈,也容易被观测,当然最重要的是小心,免得出问题把自己给搭进去。
超前的技术他其实也掌握了几个的,目前如果需要,火药能配出来,工业酒精或者高度酒也能制,蒸馏法毕竟是简单的,过段时间把酒精灯弄出来,虽然酒精灯为什么比油灯好的理由他也不清楚了,大概是无烟……
许多大型化工产业的轮廓也不是不明白,但配套技术跟不上,当然也有不怎么讲究的,土法炼钢就比较简单,放在现代是胡来,这里就没问题,他大概记起来,以后有必要时再说。
最初摸索这些化学反应总是比较无聊的,多数时候自己也不知道烧出来的是什么。
青莲常常跟着他,他在房间里做试验,青莲便在屋檐下无聊地走来走去,偶尔也跟李苏说:“少爷难道是要炼丹药吗?”
小丫头有时候幻想着少爷会忽然飞走,托着下巴坐在屋檐下的时候,摇晃着裙摆坐栏杆上的时候,如此想着,听少爷在里面随口说些叫做《西游记》或者《封神演义》的故事,便有些担心,又有些憧憬。
当然,少爷大部分时间给她的感觉,还是可靠踏实,对于小姑娘来说,浪漫嘛,便是这样的东西。因此便在闲暇之时,听着少爷的声音,心中小小的幻想一番,要是少爷突然飞走了,自己一定要哭啊哭啊哭得哭很久,可要是少爷肯带自己走呢?心中微微地开心。她坐在那儿偶尔惆怅偶尔笑笑,偷偷瞄一眼那房门,告诉自己不能再想这些事,随后悄悄地走进去,可爱的出现在少爷面前:“少爷,有青莲可以做的事情吗?”
“出去。”男子戴着口罩,称量古怪粉尘。
“哦……”青莲灰溜溜地出去了。
春光明媚,莺飞草长,小丫鬟抱着双膝倚在屋檐边,仰着头想自己的小心事,庭院盛开的稀疏野花之中,说不出的孤寂落寞。
房间里,李苏看看旁边的窗户,微微皱眉,早就让她小心,如今化工体系虽然不纯,但房间里腐蚀或微毒的物质还是有的,虽说小丫头办事伶俐,但这些事情还是不能让她来碰。随后开口继续说些自己记得起来的神话,不一会儿,小丫头也就高兴起来:“少爷少爷,青莲昨天跟司马小姐在酒楼也听了个故事……”
然后叽叽喳喳地开始说起来。不久之后李苏从房间里出来,青莲心情也就更加高兴起来,两人聊着天,如平日一般沿着道路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少爷也仅仅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是显得有些疏离的,偶尔想起来,在夕阳余晖中回头冲那讨厌的房子做个鬼脸。
就在两人回家的路上,武安正急急忙忙地跑来,一路跑,手里还举着一封信件一边喊。那凶的架势,旁人自是不敢和他撞在一起的,赶忙避开,武安跑起来的动作有些滑稽,逗得青莲咯咯笑,还不忘提醒他慢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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