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幻总是无常,小赤古山脉上方天穹前一刻还万里晴空,但下一秒就变得昏沉。
不多时,大片大片鹅毛般的雪花飘落,转眼间却是化作了暴风之雪,寒风猎猎,冷意骤深。
一高大的鹰嘴般的山峰下,暴风雪难以冲刷至此,两道人影便是暂停其间。
两道人影,其一为十八九岁的少女,华容瑰丽,双眸晶莹如玉,片刻前已披上了一件宽厚雪衣,可仍难掩清雅秀丽的气质。
至于另外一人,则是颇有褴褛之意的一黑衫青年,正坐在山崖边上的青石上神色黯然的发着呆,他保持着双眸望天的动作已经好久,一动不动,仔细看却会发现他的眼睛毫无焦距,蒙着一片迷雾。
呼呼——
暴风雪终于更猛烈了一些,鹰嘴山崖能遮挡风雪的范围便也更小,寒风带着片片雪花击打在青年脸上,可他却丝毫没有感到寒冷,仍是雕塑般不曾有丁点动作。
青年身后,少女看得于心不忍,双眸久久荡漾着一点晶莹。终于,她从玄戒中取出来一件雪衣,走上前去轻轻地披在了青年肩上。
玄者不似普通人,只要稍微运转一些玄力便可抵御天地自然的风雪寒热,可眼下青年身上没有半点玄力运转的迹象。少女张了几次口,到底是担忧地轻出声劝道:“二哥,老家主看到你的这幅模样会担心的。”
青年、少女自不是别人,正是许敬和许依然这俩堂兄妹。
有许敬的辅助治疗许依然身上的伤势早便痊愈,损耗的玄力也恢复了八九成,而此期间,他们免不了交谈,当然而然的,许敬便从许依然的口中了解到关乎许家现在解散了的境况,以及他叔父许勤山,爷爷许仲澄和更多的家族长老……已于太古灵界陨落之事。
亲友长者几乎陨落殆尽,许家遭受严重的血殇灾厄,凋零至解散家族之境地……或许他许敬在离开太古灵界时就有了如此的心理准备,可是他并不愿意去往这个方面想,没有任何一个愿意去想全家及整个家族之人都陨落殆尽。
但,现今听到如此事实,他的内心还是一时难以接受,也从来就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孩时懵懂,少时稚嫩,舞象之年意气更甚,即便是一母同袍的亲兄弟也难免产生矛盾和间隙,及至加冠,锐气渐消,再回首,却发现故乡仍是故乡,亲者仍是亲者,血缘之系到底难以抹灭。www.chuanyue1.com
他,许敬,三世人生,仿佛皆笼罩着一层迷雾,活得模糊,始终不得享受真正的至亲在侧的关怀与暖意……他曾经以为可以做出一些改变,在其位,谋其事,让整个家族都发生改变。
可今时看来,还是兜转回了原点,父亲不知所踪,不明生死,爷爷却已悄然离去……
禁不住的,许敬以为是自己的过错,他或许不应该同许元争夺所谓的家主之位。他与许元的性格、行事方式不同,但那到底是堂哥,谋家族之利,谋家族之变是他们共有的目标。可是,很快他又以为这并非是用过错可以解释的,也许这本身就是一种玄妙的——命运。
三世人生,可有朋友在侧,但无至亲相陪,而与他亲近者如残星城师傅一族、亦或是印洲城沐家……最终都有血殇之噩。
“‘冶’,你是‘命’的选择,是‘时间长河’的主人,秩序崩塌之时需要你去‘治世’……”
“‘混沌碎片’、‘时间长河’、‘命’……”心间低吟,鬼使神差的,许敬想到了末日坟场中他听到的那苍老声音,想起来他所念叨的陌生词汇,其中,一个“命”字,让他恍惚。
何为命?
命为何?
难道,接受亲友的陨落便是他的命?他的命是为了往前走去,见证更多亲友、亲友之亲友的凋零与陨落?m.chuanyue1.com
不是……这些都不是命,甚至传言中的“孤星之命”也不是命。
命,应该是未知,是无常——未知即是命,无常即是命。时间、空间、天地之灵、身中玄气……这些都是玄奥,而真灵世界玄奥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命也该是其中一玄奥之物,诸如生命、命运、命途……
“万古岁月悠悠,时间长河滚滚流逝,多少天资绝艳之辈都埋没在了这时间长河之中,无所谓生,也就无所谓死,也应当无所谓‘无常’……我以有限的生命探索时间长河的无限,窥视命之无双玄奥,不是行的愚蠢之事么?不是做的无妄之悲么?”
“以有限为无限,漫漫玄道且重修心,且重养性,淡看命之生灭,行事但求无愧,可求得那恣意洒脱,求得那驰骋无束,何管它明日是否灭亡……”
许敬心底的悲意渐渐的淡弱,内心的念头渐渐通达,眼中仿佛再有了这片世界,透过漫天飞雪,透过层层暗云,他似乎看到了无尽苍穹,看到了星界万千,看到了一条……浩瀚长河,无数神灵沉没其中。
隐约间,他更是看到那条浩瀚长河有一老者行走其中,忽然的,老者转身,冲他淡淡一笑:“‘冶’,你来了?”
轰隆!!!
眼眸中的老者仅仅开口说了四个字,那极致苍莽、浑浊的声音——纵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恶意,仍是致使许敬身体猛烈的向后冲击,带起的那恐怖的冲击波教这座百丈山峰顷刻间拦腰断开。
“噗!”
截断一座山峰之后,许敬的身体又狠狠地撞上另外一座石峰,陷入山体数十米才堪堪停滞了去势,一口带些许内脏碎屑的鲜血完全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二哥!”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莫名其妙,许依然没有准备因此也受到了冲击,索性只是被震飞出去数十米。而反应过来后她花容失色,心魂剧烈地颤抖着,也不管自己是否受了伤便往许敬所在飞掠。
“二哥!这是怎么回事?”见到许敬时许依然立即飞身上前,才看到那不似人的血色身影她的脸色就唰的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
许敬现在根本不能自行动弹分毫,视线一片漆黑,脑海没能听到哪怕半点风声——他的骨骼、经脉、络脉、五脏、血肉、血管……全身上下由内而外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支离破碎简直如同一块遍布裂痕的玻璃。
也许只要此刻稍微轻轻一碰,许敬就会化作一堆碎肉!
许依然远远的愣住,不敢再靠近分毫,她简直不知所措,也完完全全的不明所以——这个地方是许敬亲自找的,附近数里都甚至没有一只荒兽,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许敬怎么会遭受如此重创?
“是……他……老……家……伙……”
许依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敬内心一阵无语和极端的无奈——他可是大概猜到了原因。因为,那四个字,那道声音,是他在末日坟场要收取太初原晶时听到的苍老的声音。
而也因此,很明显他刚才看到的那个老者就是声音的主人。
只是分明相隔无尽的苍穹寰宇,为什么他能看到他?他更能一语伤他至此?
“难道……”思绪急转,许敬内心猛然一凛——莫非那是星界的尽头,那条无限混沌的长河就是所谓的“时间长河”?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神灵!
这老家伙是至高神灵!
许敬心中一片骇然,神灵之威堪称禁忌,尤以至高神最为可怖,一言一行皆是无尽因果,一思一念便可使一星界碎灭!
哗啦啦……
许敬心头之念只在电光火石间一瞬运行,而他念想之时,他的身上一个古铜色的小塔忽然幻化而出,旋转间竟是一霎带动了周围万里的天地灵气的汇聚!
轰隆!
轰隆隆……
磅礴浓郁的天地灵气疯狂聚拢,冲散一片风雪云层,宛如暴雨欲来,劫雷咆哮不休,好似有星河斗转,至极浓郁的天地灵气最终化作一个巨大的风旋漏斗,狂猛的透过古铜色小塔涌入许敬身体!
而许敬身体肉眼可见的发生了绝大的变化,龟裂的血痕快速消失,全身充盈着一股氤氲盎然之气,炫目的光华在他身体表面流转,他的玄力气息则是更快速的节节攀升,俨然有突破星玄境中期的趋势!
“啊……这是要……算……因祸得福?”许依然后撤了数十米,极度的吃惊使她樱唇张开足以塞下一个拳头,晶莹的双目流转着灿灿的讶然。
“天罚!?”抬头望空之时,许依然素手掩唇,心中的震撼和惊骇已然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了。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天空雷霆滚滚,赤色雷电宛若惊海雷龙,无法不让整个小赤古山脉的玄者都注意到了,而有些个正因争夺灵草交战之人都惊得停了手。
“天罚!那是天罚啊!这般浩瀚庞大的威势是有临幽境大能要突破了么?”
“赤色雷电——还是化形似龙的实质之雷!如此凶猛可怖的天罚……天哪!那将突破之人究竟要妖孽到什么地步,这可是实在的天道恐惧的体现啊!”
“等等!还有——紫色劫雷!!”
忽然的,有眼尖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他发现天穹厚重的云层深处出现了一道紫光,而这一道紫光又很快的绽放,咆哮着,变成数米粗壮,其数量更是衍生为汹涌的数十条……简直活脱脱的雷电之河!
“传言中通幽境的绝世大能突破入极之境的天罚才会降下白色雷电,而赤色劫雷是更具实力、天赋的绝世大能才会引发的异象,至于更可怕的紫色劫雷那便是天道颤栗,想要通过天罚将之抹杀!不敢想啊……这一位到底是天赋妖孽,还是实力超绝的绝世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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