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仁和赵旻二人交谈之时,口齿伶俐的曹植,已将其与曹彰此番远征经历,简略告诉了卞夫人。
卞夫人心中充满了对赵旻的感激、对自己良苦用心的唏嘘,以及对俩孩子未来成就的期许…
总之,这四旬佳人一时间百感交集。
卞夫人此刻殊无半分女强人的气场,其人美眸含泪,抽噎着道。
“阿彰、阿植,非我不疼爱你二人,实是为母愿你二人将来可成大器也。”
曹彰曹植流着泪哽咽难言。
“阿母勿悲,阿母忍辱负重、用心良苦,孩儿等尽知之!”
卞夫人芳心一甜…
曹彰如今十三虚岁,曹植虚岁刚满十岁,放在后世都还是小学生…
当然,他俩虽然被赵旻磨练得极为早熟,但还不是金州库昊那种…长期活跃在“四分线”外的逆天小学生。
所以,这俩小学生哪里懂得这许多?显而易见,一定是赵旻为这俩孩子耐心解释过此事。
也正因此,这俩离开亲娘半年多的孩子,在与亲娘重逢后,忍不住真情流露便极为正常。
是故,卞夫人悲喜交加之下,便忍不住抱紧自己这两个孩子,发泄起自己压抑一年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复杂情绪。
无论苟哥还是曹仁,见状皆只是微微一叹,并未上前打断这可怜的母子三人。
曹仁终是忍不住好奇…
“从文,你此番出征,为何竟如此顺利?从文不愧为百战百胜之大汉军神,只是…m.chuanyue1.com
益州暂且不提,凉州韩文约、马寿成、休屠各、诸羌、诸氐等,皆非易与之辈,不知从文何以制敌?”
除寥寥数人外,余者皆不知,韩遂早已化为滋养凉州大地的肥料。
苟哥淡淡一笑、长身而立,自然而然开始装笔。
“子孝兄谬赞也,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旻不过顺势而为、以顺讨逆耳。”
对这种大而空的装笔之言,曹仁这等沙场宿将当然不信。
其人正待追问,远处暮色中,却陡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从文!子孝!某等携来美酒佳肴,今晚不醉不归!然则…你二人何故立于门外而不入乎?”
苟哥和曹仁循声望去,只见暮色之中,一群人正打着灯笼、手中提着大小不一的食盒及酒坛,健步行来。Μ.chuanyue1.℃ōM
待这群人走得稍微近一些,赵旻方才大概看清,这群人的为首者正是夏侯惇、夏侯渊这对族兄弟,以及曹洪这个老朋友…
而他们身后之人除曹纯、史涣二人之外,苟哥一概不识。
这时,惇哥、渊哥等人也看到了仍在相拥而泣的卞夫人母子三人。
渊哥哈哈一笑,朗声道。
“嫂夫人,从文远来登门、阿彰阿植远征而归,此乃双喜临门也,嫂夫人何故如此伤悲?”
夏侯渊莽起来时,或许脑子会被英国僵尸偷走;但其人在平时,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不算低。
苟哥当然不会因渊哥如此称呼而不悦,而卞夫人也迅速转悲为喜。
卞夫人擦净俏脸上的泪珠,换上满脸笑容,轻轻推了两个儿子一把。
“阿彰、阿植,速请你二人之恩师、叔父大人进门!”
言罢,其人也跟在两个儿子身后,笑靥如花地分别向苟哥、曹仁盈盈一礼。
“妾一时情难自抑,失礼之处,乞请先生、子孝恕罪!”
听到卞夫人如此称呼,曹仁脸色微微一变…
而苟哥则心中一荡。
曹彰曹植二人,及时为老娘解围。
俩孩子分别向老叔、老师行了个顿首礼。
“请叔父大人、恩师入寒舍稍坐。”
趁曹仁、苟哥手足无措地扶起俩孩子之时,卞夫人迎上夏侯、曹家二家的一众亲友。
苟哥一手拉着一个爱徒,与曹仁迎上前,向这一群人行礼。
与苟哥亦友亦臣的渊哥自不必提,老朋友曹洪、史涣更不必说,便连曾与苟哥交过手的“独眼龙”惇哥,此刻也笑容可掬、躬身还礼。
“从文此番为我皇汉立下泼天大功,可喜可贺也!”
仍急缺猛将、欲收这些人至麾下的苟哥连连自谦。
于是乎,不多时,气氛便变得欢恰而热烈起来。
卞夫人笑盈盈道:“阿旻,诸君,快请进!妾为诸君略备粗茶淡饭,还望诸君莫要嫌弃。”
众人客套一番后,笑着随曹家实际上的家主卞夫人进了正厅。
苟哥的亲卫,也住进了曹家大院前院,稍后自会有曹家仆客为他们送上热饭热汤。
有苟哥送给卞夫人的庖丁在,曹家烧菜备菜的速度便不可能太慢。
因此,曹家仆客们刚刚将众人携来的美酒佳肴分好,热气腾腾的卫府特色菜,便被仆客们端了上来。
吃了近半年白人饭的苟哥,一见到这些色香味俱全、自己搬运而来的卫府招牌菜,感动得险些掉下泪来。
这一刻,苟哥游子归家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夏侯惇等人,已为曹操守孝一年有余,即便按照这时代的文化,众人对曹操也算是足够仁至义尽。
因此这顿饭,夏侯惇等人也放开了大吃大喝起来。
也正因此,夏侯惇便频频劝苟哥酒,顺便追问苟哥益州之事…苟哥攻益州之时,渊哥终究不在场,惇哥听得不够过瘾。
苟哥轻描淡写的描述,使惇哥极为不满,以是故,苟哥被惇哥罚酒,便也显得理所当然。
机智的洪哥不似惇哥那般粗鄙,于是乎…
“阿植!你且为你阿母讲一讲,你家恩师攻益州之前因后果!”
洪哥此举可谓明智至极。
随恩师出征多次、少年老成的曹植向众人行礼。
“母亲大人、诸位叔父大人,此事说来话长,孩儿便从头讲起如何?”
惇哥抚须而笑,独眼得意洋洋地乜了语焉不详的苟哥一眼。
小样儿!装什么装?你小子身边有老子细作!
“阿植尽管细细道来!某等正可以此佐酒!”
言罢,惇哥举起酒杯。
“从文,如此乐事,当浮一大白!”
被夏侯家、曹家车轮战灌酒的苟哥有苦难言,只好赔着笑举杯一饮而尽。
万幸,他们喝的是大约三十度的卫府佳酿,苟哥还能撑住。
这杯酒下肚,惇哥便复又催促起曹植。
“阿植,速速讲来!”
曹植再次行礼后,以童声侃侃而谈。
“此事须自文和公、公达公商议白衣渡江之计时说起…”
曹植自苟哥等人出大散关之前说起,一直讲到他们在允吾城外重逢夏侯渊时为止。
曹植本便聪颖,口齿又极伶俐,兼且博览群书、随苟哥出征多次后见识已颇为不凡,是以…
其人声音虽稚嫩,但将这故事讲得跌宕起伏、绘声绘色,竟使在座众人生出身临其境之感。
甚至,当曹植讲到紧张之处,便连卞夫人都紧张不已地追问诸如…
“阿植!张公祺竟真降乎?”
“阿植!成都城如何得破?”
“阿植!蜀郡士人当真心服?”
“阿植!前将军、妙才究竟何在?”
“阿植!徐元直可无恙否?”
…等等问题。
最后,惇哥忍无可忍。
“嫂夫人请稍安勿躁,且听阿植慢慢道来!”
待曹植讲完,酒宴也已至尾声…
一向海量的苟哥,在被轮番灌酒之下,此刻有些不胜酒力。
其人微微带着踉跄向众人行礼。
“卞夫人、诸君,承蒙诸位厚待,旻已不可再多饮,否则恐将失礼。”
对曹老板之死,苟哥终究心怀愧疚,是以其人在面对曹家、夏侯家众人时,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夏侯渊和曹仁同时起身。
“既如此,某等便送从文安歇。”
卞夫人微不可察地向苟哥抛了个媚眼,后者心中再次一荡。
【作者题外话】:武宣卞太后,倡门出身,终至皇后之位。
初,丁夫人既为嫡,加有子修(即曹昂),丁视(卞)后母子不足。--《魏略》
卞夫人本出倡(娼)门,年轻时自己出去唱曲儿卖笑,养活一家老小,最后在琅琊国开阳老乡、琅琊宗室的牵线搭桥之下,被曹操相中娶回家做了妾,卞夫人本以为时来运转、咸鱼翻身…
结果其人经常被正室丁氏瞧不起。
卞夫人心中之怨愤,可想而知。
于是乎,有了后来的“丁氏离异”。
历来小说家,包括书评、读者,往往会忽略“丁氏离异”这个细节问题;
诚然,相较汉末三国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一个妇人的离婚事件,分量确实太轻。
但云某以为,“丁氏离异”事件背后必有蹊跷,我们有必要探究丁夫人离去之真相。
先上结论:丁夫人与曹公离异,并非为了曹昂,而是为了避祸:
卞氏与曹丕之祸。
曹昂生母为刘夫人,刘氏当年是丁氏的陪嫁丫鬟。
丁、刘二人关系,与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和“平儿”类似。
刘氏的身份,说难听一些就是陪床姑娘;
先秦时代叫“媵妾”;
明清时代叫“通房丫鬟”。
这种身份的女孩儿,出嫁前是家中小姐的私产,出嫁后是小姐丈夫的私产:
其人不仅要伺候老爷衣食住行,还得时不时爬上象牙秀榻,用身子伺候老爷过夜生活。
这种万恶的旧制度当然值得鞭挞,但并非重点、不做赘述。
重点是:
刘氏大约很得宠,替曹公连生一子一女。子即曹昂曹子修;
女即清河公主(后嫁大将军夏侯惇之子夏侯楙)。
曹昂很受曹操看中,年满二十便举为孝廉(两汉出仕之正途)。
曹丕登基后,曾大发感慨:“如果大哥曹昂未死,那轮得到我当皇帝呢?如果弟弟曹冲尚在,我的太子之位也不稳啊!”
文帝尝曰:“家兄孝廉(即曹昂),自其分也。若使仓舒(即曹冲)在,我亦无天下。”--《魏略》
可见曹昂当时在曹操诸子中位置最高,连阴刻寡恩的曹丕也发自内心知道,自己没资格与大哥夺嫡。
就在自己的丫鬟刘氏替丈夫连生俩娃的情况下,丁氏一无所出。
结婚二十年,竟未替曹公生下一子半女。
大约丁氏的生育功能确实有些问题,所以丁氏很早就把曹昂抱养在身边,当成自己的儿子养。
这种情况很常见,两汉时期正室无法生育,就从丈夫的庶子中过继抱养一个,作为自己老了之后的依靠。
比如汉明帝皇后马氏(明德马皇后),自己无法生育,竟把自己的外甥女儿贾氏、送上丈夫的床。
然后马皇后把这个表侄儿孙子抱养过来,当成自己的儿子养起来,养大之后就是汉章帝。
章帝成年后,对待养母马氏极为孝顺,马氏得以善终,满门富贵。
明帝章帝,合称为“明章之治”。
所以说,抱养庶子这种事儿,理论上和实践上是完全可行、且有前例可循的。
然并卵。
卞夫人生下曹丕之后,曹老板似乎发现了新大陆,突然迷恋上卞氏,连续数年与卞氏交欢。
卞氏竟然在之后五年里,又为曹操连续生下三子:即曹彰、曹植、曹熊。
加上曹丕,卞氏一口气替丈夫生了四个儿子。
正室无子,仅有一养子;
而偏房小妾有四个儿子。
这个情况很微妙啊!
丁氏虽有曹昂撑腰,可惜曹昂也不是自己亲生的,说穿了也就是庶子身份。
等到宛城之战曹昂死后,之前微妙的均衡也被彻底打破,变成了正室无子;偏房小妾四子。
最最可怕的是:
曹昂一死,曹公的次子(曹丕)、三子(曹彰)、四子(曹植)们,按齿序,变成了现存的长子、次子、三子。
丁氏即使再想从其余庶子中抱养孩子,丁氏的养子也不再具备年龄优势了。
宗法专制社会,主张“立嫡以长”。
即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现在曹老板无嫡(因为丁氏不育),齿序上的长子成了曹丕,长子之生母卞氏又得宠,丁氏又长期与曹丕、卞氏母子不睦,经常给他们穿小鞋……
与其说丁氏是悲伤曹昂之死,倒不如说是其人畏惧卞氏之报复。
卞氏出身卑贱,暗藏心术。
曹老板曾得耳环三副,让卞氏挑选,卞氏选了品相居中的那副。
曹老板疑惑,卞氏解释:“挑最好的是贪婪,挑最差的则是虚伪,所以选择居中的。”
瞧瞧!
卞氏心术之深,口舌之利,跃然纸上。
取其上者为贪,取其下者为伪,故取其中者。--《魏书》狗贼王沈版
丁氏与曹公离异后,卞氏还数次假惺惺地前去“看望姐姐”,阴恻恻地叙说什么“姐妹之情”;
丁氏畏惧至极…
昔日趾高气扬的正室丁氏,现在竟然对着小妾卑躬屈膝,还尊称卞氏为“夫人”,自称“废放之人,不值得夫人大驾光临”。
(卞)后为继室,不念旧恶,……迎来送去,有如昔日。丁谢曰:“废放之人,夫人何能常尔邪!”--《魏略》
丁氏的自贬大约满足了卞氏的虚荣心,再加上丁氏无子,卞氏最终没有加害丁氏,任丁氏终老而死。
综上所述,丁夫人与曹操离异,名为“夫君好色、杀我爱子”,实为“我不想被卞氏母子所杀”。
丁氏离异,其实可以借用《先主传》(刘帮主传)的结语:“料想他们(本指曹老板,这里指卞氏母子)必然不会容忍自己,所以无奈出走、不是为了逐利,只是为了避祸啊!”
抑揆彼之量必不容己,非唯竞利,且以避害云尔。--《蜀书三》
丁氏与卞氏,恰如刘帮主与曹老板,二人表面和睦,实际相互忌惮、相互提防,最终以丁氏(刘帮主)狼狈离去收场。
丁夫人非为曹昂,实为身家性命所计耳。
汉末后宫谜云,其实甚有深意,类似事情,也在后世历史中无数次上演。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白首偕老;
愿热恋中情侣共勉、忠贞守节;
也愿追读诸君共勉、豁达心胸、与人为善。
当然了,也愿咱们的苟哥能拒绝诱惑、坚守底线。
因为卞氏的心机,实在是无极限。
下一章,咱们再聊孙策吧…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赵旻颜良更新,第一百三十章 归途生变故,数日返许都8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