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骄阳高悬天幕,热气从道路两旁裸露的岩层之间蒸散而出。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就是马蹄坚定的嗒嗒声。
“后面的跟上!到前面的树荫处歇息!”高晃挥舞着马鞭高声叫嚷。秦王拓跋启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与此前他乘坐的那些舒适卧车不同,接他南归的车驾异常简陋,里面仅放有一张松木卧榻和一个简陋的凭几。车厢上虽然开了两扇窗户,可全部都用黑色的布幔遮挡起来。在太阳的照射下,里面就像一个密闭的蒸笼。
若是没有那处箭伤,这段行程还不至于如此煎熬,然而臂膀处尚未愈合的伤口令拓跋启痛苦翻倍。他尽量让自己的思绪放空,因为过度的思考也会消耗人的体力。可每当他闭上眼睛,十多天前的场景就历历在目……夶风小说
十多天前,高晃来到云野州刺史府,宣读了皇上令他回京的诏书。诏书上说皇上要亲自询问他有关段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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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林的叛变给拓跋启带来巨大的打击,他早就料到朝中郦商之辈必会拿此事与他扯上关系。所以当高晃宣读诏书之时,他并没有过于惊讶。
慕容圭百般劝阻他不要轻易跟随高晃前往京城,而是找个理由让高晃先行前往,然后他再派出云野州的官兵护送其回京。但拓跋启对慕容圭的提议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既然朝廷里的那帮人已经在皇上面前构陷于他,他就不应该再生出什么事端,给那些人落下口实。更何况,就算慕容圭提出推迟启程的要求,高晃也不一定答应,反而会让慕容圭也受到牵连,还不如就干脆跟着他们回去了事。只是没想到,这一路上竟是如此艰辛,此时拓跋启突然有些后悔起来。
不过一切都太迟了,车队已经行驶了十日之久,现在已经快要过了原州的地界。再熬一周的时间就能大邑了,拓跋启强忍着痛苦给自己打气。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不用掀开帘幕,拓跋启就知道这是到了高晃所说的那片树荫了。
“王爷,出来透透气吧。”高晃站在车门外说。
对于高晃这个人,拓跋启算不上厌恶。比起那些暗中使坏的阴险之徒来,他绝对算得上坦荡。
虽然当初拓跋启巡视雁台州的时候指出过他不少问题,可他却没有因为这些事情为难拓跋启,反而一路上对他照顾有加。
虽然车驾里条件艰苦,高晃依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拓跋启的要求,不让他口渴挨饿,还给他充足的时间歇息。只是他直面拓跋启的时候总会流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让人颇为不解。
拓跋启打开车门,缓缓地走了下来。天气实在太热,将他的衣衫都浸湿了。此时正值晌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就连马匹都耷拉着脑袋喷吐鼻息,所有的活物都是一副被烤焦的样子。ωWW.chuanyue1.coΜ
“喝点水吧。”高晃递给拓跋启一个水壶,看向他的目光有些躲闪。
“段林已经被押送回京了吗?”拓跋启灌下几口水之后问道。
“这个,皇上并没有告诉我。王爷还是到时候亲自去问吧。”每当拓跋启开口说话,高晃总会为他尊贵的气质折服,不得不毕恭毕敬地回答他,哪怕他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
“王爷先在此处歇息歇息,我就不奉陪了。”高晃找个理由走开。
我不能再继续与他接触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他的内心烦乱不已,决定避开拓跋启。
“秦虎!”高晃招呼正在树下乘凉的手下过来。
“末将在。”秦虎把袖子撸到了肩头,露出坚实的肌肉,笑嘻嘻地走到高晃面前。
“以后秦王的事情都交给你去处理。吃的喝的都送的勤快一点儿,知道吗?”
“是,都督。卑职一定不会亏待他的。”秦虎爽快地应答。
护送拓跋启回京的车队在树荫下歇息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再次踏上归程。
“都督,前面就是鹤壁了。”又行走了一段路程之后,秦虎提醒高晃。
鹤壁是一个山丘起伏之地,按照事先的计划,他们要在此处了结拓跋启的性命。酉时已过,太阳悬在西边,摇摇欲坠,但依旧执着地散发着光和热。
“在此处搭建帐篷。”高晃吩咐道。
“啊?还要搭帐篷?”对秦虎来说,这是多此一举。
“让你搭你就搭!”
“是,都督。”秦虎吆喝着让车队停下。
“为何要在此处落脚?”马车停下后,拓跋启走出来查看,发现他们竟然在搭建帐篷。
“你们准备在此地过夜?”拓跋启走到高晃身边询问。
“我累了,想在此地歇息片刻。”高晃支支吾吾地回应他一句。
“一个时辰之前不是刚歇息过吗?”拓跋启疑惑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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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肚子不舒服,走不动了。”高晃将手交叠捂住小腹,弓着身子躲开。
拓跋启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两个帆布帐篷很快搭建完毕。拓跋启看到高晃正在不远处与秦虎讨论着什么。“他在骗我,肚子不舒服只是一个托词。”拓跋启自言自语道,“这些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秦虎转头看拓跋启一眼,与对方的目光相遇。在雁台州初次见到此人之时,拓跋启就有一种莫名的心慌,虽然他的嘴角永远挂着一抹笑容,一路上也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可他就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起初拓跋启将其归结为天气炎热、自己内心烦闷所以想得太多,然而此时他可以确认这与天气没有任何瓜葛,也并非是自己想得太多。
“王爷,”秦虎向他走来,拓跋启发现高晃已经躲进帐篷里面,“一路上辛苦了,还是到帐篷里歇息一下吧。”他的嘴角还是挂着笑,这让拓跋启忍不住打个寒颤。
拓跋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依然决定走进帐篷里看看他们要耍些什么花招。
“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别跟老夫绕弯子了。”走进另外一个空旷的帐篷之后,拓跋启神色端庄地看着他。
“王爷果然是个爽快人。”秦虎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壶和一只白玉酒杯,“这是皇上赐给大人的美酒,让大人在路上解渴的。”
拓跋启心中一沉,他不是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但他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相信自己的亲侄子会狠毒到对他下手。拓跋启怔了一下,思路变得清晰起来。没错,我太了解皇上了,他根本不可能对老夫下毒手,这一定不是皇上的安排。
“本王现在不渴,等回京后再喝也不迟。”拓跋启镇定地把衣袖甩到身后,准备走出帐篷。
“回京城?”秦虎笑着拦住他,“王爷一定会回京城的,前提是您现在就把这酒给喝下去,这是皇上的旨意。”
“怎么,皇上连最后这几天都等不及了吗?”原来面前之人是要取我性命的小鬼,拓跋启绝望地看着他那张脸,此人居然还在笑,真是让老夫汗毛直竖。
“王爷既然明白,就不要让小的为难了吧。”秦虎将白玉酒杯端到他面前。
“哼!”拓跋启抬起手来愤怒地将酒杯打翻在地,“你当老夫糊涂了吗?这根本不是皇上赐的酒!把高晃给我叫进来!”
“高都督是不会见您的。”秦虎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管王爷从与不从,今日都必须饮下此酒!”
“荒谬,你这等身份的小人也敢指使本王?”
“小人只听命于高都督,不认识什么王爷。”秦虎捡起酒杯,再将其倒满,笑嘻嘻地将其递给拓跋启,“大人还是尽快把酒喝了,这样我俩都不至于那么难堪。”
“高晃!你给我进来!高晃!”拓跋启找个空档试图绕过秦虎跑出去求救,却被身姿矫健的秦虎一把扯住衣袖。
“王爷,既然这样,那就休怪小的对不住您了!”秦虎抽出腰间的环首刀,拿刀柄用力击打他的左臂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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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剧痛贯穿拓跋启的全身,让他无法站立,单膝跪倒在地。但他高贵的尊严不允许他惨叫出声,只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冤哉!皇天!忠而见杀!”拓跋启伏地呼喊,声音悲怆。
秦虎无视他的痛苦,反手摁住他的脖颈,再次拿刀柄重击他左臂处的伤口。鲜血瞬间自尚未痊愈的箭伤处喷涌而出。疼痛的感觉已经远远超出拓跋启的承受范围。
“酒!给我毒酒!”拓跋启用最后的气力嘶喊,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泥巴地面上。
秦虎再次捡起酒杯,把酒斟满,“王爷,早知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喝了,还能少忍受这番痛苦。”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终于收起了那张令人胆寒的笑脸。
拓跋启用右手接过酒杯,由于伤的过重,他的手臂止不住颤抖,嘴唇也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皇上,臣去了。你的江山恐怕也保不住了!”拓跋启含泪将毒酒一口饮下,隔着帘幕最后看一眼帐外。
落日的余光似乎还是那么强烈,只是他再也看不到了。酒樽从指尖滑落,拓跋启轰然倒地,再也没有醒来。
秦虎弹两下身上的灰尘,将环首刀收入刀鞘,微笑着大步走了出去。
高晃依然躲在他的帐篷里,不安地来回踱步,秦虎进来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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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了没有?”高晃的心脏剧烈跳动。
“死了,我亲眼看着他死的。”秦虎擦一把脸上的汗水,“现在要怎样,是否要割下他的首级?”
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边劈落,穿透他们的营帐。高晃几乎弹跳起来。
“混账!”他破口大骂,“谁让你割他的首级!去把他的身体擦洗干净,换上为他准备的锦缎。再去置备一口上好的棺材!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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