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本月民众第三次因为增收赋税之事与官兵之间发生冲突了!这回是一群西域的胡人因为入城收取过路费的事情跟守将争执了一番,为首之人还跟官兵动起了手黎拔刚处理完一起因为缴纳过路费引发的纠纷,一脸不悦地回到刺史府中坐到胡床上为自己斟了一杯水喝下去。
“若不是那份文书上盖了陛下的金印,孩儿真是不敢相信这是朝廷正式下达的敕令。"黎烁跟在他的身后抱怨。
“舅父不是收到敕令的当天就上疏朝廷指出这项举措的危害性,向皇上提出谏言了吗?为何至今都没有回应?”黎岳也认为再这样下去朝廷岌岌可危,急切地想要知道朝廷接下来的动向。
"回应?"正在书写的慕容圭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着他们,露出轻蔑的一笑,“我甚至怀疑那份奏疏根本到不了陛下手上,更别提回应了。"
"好端端的国家,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黎拔将牛角杯“咣当"一声放在案几上,算是发泄了自己的愤怒。
"好在楼罗已经滚回了漠北,不然的话,这个元夕节恐怕都没法过。"黎烁抓起桌上的牛角杯转向麦图,“麦将军,给我来一杯酒。"
“好嘞!“麦图爽快地说着为他倒满酒,同时也为自己斟上一杯。
"是啊,眼下是寒冬季节,估计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那帮戎狄都不会再对北方用兵了。而且皇上已经答应了他们的勒索,应该能换来一段时间的和平。“黎岳道。
"一段时间的和平。黎拔对此嗤之以鼻,“那可是用百姓的血和泪换来的,而且鬼才知道这段和平能维持多久。几个月?一年?戎狄一旦看出我们的软弱,只会得寸进尺!”
“最可恨的是许多受到煽动的百姓竟并不痛恨颁布这项诏令之人,而是痛恨与此毫无关系的太尉大人!"黎烁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也学着父亲方才的样子,“啪"地一声将牛角杯用力放在案几上。
“是啊,明明是朝廷那帮人出的馊主意,却要打着赎回太尉大人的旗号,将百姓怨恨的情绪转嫁到无辜的太尉大人身上,实在是太狠毒了!"向来具有正义感的黎岳对此愤愤不平。Μ.chuanyue1.℃ōM
"还不知从百姓身上剥削而来的这笔巨款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中上。"黎烁越想越气愤。如若不是看在自己一家都是吃皇粮之人的份上,他都恨不得要揭竿而起了。
"打着营救太尉的旗号预征赋税,的确过于阴险了。"慕容圭十指交叉顶着下巴,一脸无奈地注视着他们。比起那些冲动的年轻人,他对此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舅父,这样下去会很危险。如今时局已经非常不稳定,百姓不仅要忍受楼罗的劫掠,还要忍受朝廷的苛捐杂税,已经快到了的极限。朝廷不派人来救助他们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预征三年的赋税满足楼罗的胃口。难道他们忘了不久前雁台州还发生了**吗"他们的确是忘了,因为那次**很快就被平息了,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百姓的**不足为惧,只有楼罗才是他们的心头大患。"慕容圭一边平静地回答黎烁一边拿起毛笔继续书写。夶风小说
"楼罗就像是喂不熟的狗,不论给他们多少东西,都是没有用的。朝廷的那帮官员怎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黎岳摇了摇头。
“或许这只是我们的想法,朝廷里的那帮人并不这么觉得。他们认为只要能够平息边患,就算把百姓压榨致死也是值得的。"慕容圭早已看淡了一切,"作为地方的父母官,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
“不,您不能接受。“黎烁反对道,“舅父可是云野州的刺史!”
"刺史又能怎样?刺史也不过是个朝廷命官,该上疏的我已经上疏了,难道还要让我举兵造反不成?"慕容圭的眼袋上下跳动着,显然对晚辈的这番略带责问的话感到不满。
"如果是这种昏庸的朝廷,反了也罢。这样我们也不用去面对百姓那种痛恨的目光了。"黎烁轻声嘟囔了两句,随后端起酒杯啜饮一口酒。
"不要乱讲话!"慕容圭停下手中的笔,瞪了黎烁一眼,“注意你的身份,别忘了你也是个吃皇粮的人!"
"烁儿,抱怨归抱怨,可不能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黎拔慈祥的看着两个儿子,你们二人都还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等你们在官场待的时间久了,就会明白个人的力量是多么微薄弱小,根本无法与时局对抗,我们能做的只有适应罢了。”
“孩儿知道错了。"黎烁赌气地说。适应又不等于逆来顺受,若是每个人都像舅父和父亲这样,国家岂不是没救了?他虽然嘴上认了错,心里却并不服气。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还有一些事情要与你们的父亲谈论。“慕容圭摆摆手打发他们出去。
“外甥告退。“黎岳和黎烁二人起身行礼退出厅堂。
"岳兄,你说夏国是不是已经不安全了?"见四下里空无一人,黎烁恢复了放肆的口吻,"我总觉得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情就要发生了。总之,就是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方才父亲的那句'只能适应'我也不敢苟同。”
"嗯,我也这么觉得。这项荒唐的举措才实施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大家都已经这样了,再继续下去,我看百姓迟早会揭竿而起。”
黎岳虽然行事稳重,但在这件事的看法上与弟弟相当一致,“不过父亲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身为朝廷官吏的一员,能做的也只有提出谏言而已,力量实在是有限。
“你说父亲和舅父他们究竟知不知道时局有多危险?"
"他们肯定知道。不过他们没有办法。他们是朝廷命官,必须执行皇帝的命令,否则的话,就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黎岳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哥,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为别人打抱不平。那时候我们还在雁台州,冯伯伯一家刚搬来的时候,冯苍和玉娘总是被城里的那帮混混欺负,骂他们是罪臣家的孩子。只有我们两个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
黎烁将手臂搭在兄长的肩上,回忆起往事来。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把欺负他们的那几个小子狠狠地揍了一顿,直到他们跪在地上求饶。"黎岳呵呵地笑着,“过了许久我才想清楚,你小子是因为喜欢玉娘才这么做的吧?”
“兄长可别乱说,就算没有玉娘,我也会拔刀相助的。只不过因为有玉娘在,我下手更重了一些罢了!"
黎烁忍不住哈哈大笑,但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为何我们现在面对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却不敢出手了呢?”
"这不一样。小时候我们面对的只是几个坏孩子,如今我们面对的是整个时局。我们身在这个局中,就只能随波逐流。”
黎岳搂住弟弟的肩膀,"对了,还是说回冯苍吧。我们是有多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也不知他究竟去了何处。”
"是啊,玉娘已经不止一次问我关于她兄长的事,可惜至今我也没能打探到他的下落。自从梁刺史出事之后,就再也没了他的踪影。"
“他会不会遭遇了什么不测?"
"不至于。我了解苍儿,他为人处世极为精明,轻易不会出事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去了京城送信,得知梁刺史出事的消息之后就留在了那里。”
黎烁笃定地推断着,"梁刺史死后,仆峰坐上了刺史的位置,苍儿一定是不愿意在此人手下做事才没回来。事实证明,他没回来反而是对的。前一阵子雁台州出了多少事啊!"
“说的也是。可不论他身在何处,总该给家里来个信才好,玉娘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还有,若是他不愿意在仆峰手下做事,何不前来云野州投靠我们?"黎岳一脸不解。他始终想不明白冯苍为何不肯前来云野州。
"兄长这就不懂了,我们的这个朋友性格要强的很,单是'投靠'两个字他就难以承受了,所以他轻易不会来云野州。我看他一定是想在京城混出一番事业再给家里写信。"黎烁拍拍兄长的后背,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分析的没错,苍儿的确是个要强之人,不然的话,他父亲离世之后就会直接前来云野州了。"黎岳碎碎念了一句。
兄弟二人正准备返回家中,就看到了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走来的斛律苍兰,还有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的斛律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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