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大夏国的都城会如此不堪一击？”
她想起来不久前还跟父亲谈论过这个话题，当时她以为楚国的军队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段林的十万之众，就连父亲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酉丰城破了，松原也破了，大邑已经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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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继续想下去。虽然方才自己与下人们调侃“拓跋城破”之时轻松自如，可是那终归是调侃，若是大邑真的沦陷了，哪里还有自己这个皇后的容身之处？
想到这里，郦姝的面部开始扭曲，身体止不住左右摇摆。
“贱人！混账！”郦姝突然间发疯似的叫喊，胸口处强烈地起伏。
“你在发什么疯癫？”郦商严厉地呵斥她。
“都是辛嫔那个贱人！”郦姝像一只嗜血的母狼，“她今日诞下一个逆子，就是这个逆子招来的祸害！”
“胡闹！”郦商瞪她一眼，“无知的女人。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有心思争风吃醋！”
“父亲不是说大邑不会有事吗？大邑的城墙不是坚不可摧的吗？万一城破了，我这个皇后该去往何处？恐怕连华安寺都没有我的位置了！”
想到自己被禁足在寺庙的那段时日，郦姝恨得咬牙切齿。
“从来就没有哪座城池是坚不可摧的。那座为世人所知的用蒸土筑就固若金汤的统万城不是也被攻破了？能够守卫一方安全的从来都不是城墙这种东西。”郦商不屑地回答她。
“那京城十二卫呢？禁军呢？不是都在父亲手上？”郦姝一直都认为自己的父亲有足够的能力抵挡外敌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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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能抵挡上一段时间，但若是大邑被他们长期围困，也一样于事无补。”
“不是说已经发出圣旨让高东丽率军南下了吗？他到了何处？”郦姝的语气咄咄逼人。
“高东丽的确是朝廷的王牌。”宗喜将郦商的酒杯满上，“如果按照时间推算，他们怎么都该到达原州了。今日皇上又派了斥候送出紧急诏令，让他加快行军速度。十日之内，他的部众应该能到达松原。”
“十日。”郦姝发出一声冷笑，乌黑的双眸瞄一眼宗喜，“父亲，上次说的那件事情……”
“是时候了。”郦商站起身来，不想再与她交谈下去，“你最好今天就将重要的东西收拾好，皇上随时都有可能下令离开大邑。记住，带上那个快要生产的黄美人。”
“父亲放心，我早就把她接到我的嘉宁殿来了，就连奶妈都找好了。”想到巧如来到嘉宁殿后那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郦姝心里生出一种快意，这种快意竟让她暂时忘了大邑城破的危险。
“那就好。”郦商甩一下衣袖走了出去。
如果大邑落到楚人手中，我不能放过那个该死的欧阳佩，还有那个已经半死的曹金。郦姝突然想起这两个人来，猛地转过头去盯着宗喜，将他吓得差点跪下。
“宗喜。”郦姝的声音极为阴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次宗喜真的跪倒在地，双眼不停地打转，“咱家不敢，咱家不敢对皇后有所隐瞒。”宗喜用无助的双眼扫过何秀枝和丹玲，发现他们全都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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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屋里的气氛让人毛骨悚然，宗喜受不了这种折磨，顿时失声痛哭，“咱家，咱家真的不敢隐瞒娘娘任何事！”
“那我问你，公孙公子待你如何？”
“公孙公子？”宗喜抹抹眼泪，眉毛撇成一个八字，“公孙公子待咱家极为坦诚友好，咱家永远都忘不了他。”
她知道了我与公孙恪和欧阳佩他们之间的秘密，宗喜断定。只是她在此时拆穿我究竟是何目的？
等下不管她怎么说，我都一口咬定自己唯一的过错就是贪财，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事实上，我也的确是给贪财害的。想到这里，宗喜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公孙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卫也与你相熟吧？”郦姝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在宗喜看来就像一把涂抹了剧毒的刀子在他身边环绕。
“咱家知道此人，每次去金陵馆都能见到他。”陈青，她不会觉得此次楚国的入侵与我有关吧？那可真是冤枉，这回我可是真的没有给陈青传送过消息。想到此处，宗喜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沫。
“那欧阳佩呢？”郦姝按摩着自己的手指。
“欧阳掌柜？”宗喜抬起脑袋，“咱家认得，他是吴人坊的掌柜，娘娘经常差我去他那里买一些南国的特产。”
“狗奴才，你与欧阳掌柜之间有什么交易赶快给我说出来，若是再绕弯子，我就让何护卫拔了你的舌头！”郦姝的面孔变得恶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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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奴才该死！”瞒不住了，宗喜全身蜷缩成一团，“奴才将从吴人坊购来的货物高价卖给娘娘！”
“你将本宫的秘密出卖给欧阳佩。”郦姝压低声音，盯着宗喜。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宗喜连连叩头，“奴才只是将娘娘在做些什么告诉欧阳佩，他说这样可以……可以让公孙公子知道娘娘何时空闲。”
“闭嘴！不论你跟欧阳佩说了些什么，仅凭这一点，本宫就可以将你处死。”郦姝呵斥道，随即将声音放缓，“但是本宫打算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只要是娘娘吩咐的事，奴才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下完了，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
“何护卫。”郦姝轻声招呼道。
“娘娘要做什么？”何秀枝的声音有如冰水。
单是“何护卫”三个字就足以让宗喜浑身发抖。
“带宗喜去玉华台，”郦姝语气阴森，“让他看看地牢里的那个人。”
宗喜瞬间发出杀猪般的求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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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闭嘴！”郦姝将一根玉钗甩在宗喜身上。
何秀枝绕到宗喜身后，拿肘部击打他的脖颈。宗喜瞬间昏倒在地。当他再次醒来之时，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再次晕厥过去。
阴暗闷湿的地牢中，一个不成人形的人被绑在木架上，浑身上下已经被打的体无完肤。他的四周散发粪便和呕吐物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这是铜壁城的看守曹金。”何秀枝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将宗喜吓得灵魂出窍，“这是他的供词。”
宗喜感觉自己虚弱的几乎无法将一张纸拿稳。就着昏暗的烛光，他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阅读供词的内容。
“公孙公子是被欧阳佩害死的？”供词写的非常详细，宗喜看了之后不禁冷汗直流。
“你若不信，可以亲自过去问他。”何秀枝死鱼一般的眼睛盯着宗喜。
“我信，我信。”宗喜连忙说道，“其实咱家也觉得公孙公子死的蹊跷。他为人处世一向开朗，怎么可能自杀呢？他不可能这么想不开，所以这一定是真的。”
这里的空气令人窒息，宗喜用力吞咽一口唾液，试图让自己恢复理智，“何护卫，娘娘将此事告诉我，是想要我为她做些什么？”
“陈青最信任的夏国人就是你。”何秀枝向前靠近一步，烛光在他的脸上映出可怕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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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邑危在旦夕。你要带着这份供词潜入楚人的军中，把他交给陈青。他此次率军攻打夏国，主要目的就是为公孙恪报仇，你必须要告诉他，他真正的仇人是谁。”
“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命运的大事啊！”如果这就是郦姝交代给我的任务，那我就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身后叫做曹金的犯人发出两声剧烈的咳嗽，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宗喜又被吓得尖叫一声，“何……何护卫，娘娘让咱家做的事情咱家知道了，咱们能不能……能不能先出去再说？”
“这边。”何秀枝的手指了指右边。
宗喜向前几步，果然看到了出口。
他刚要回头看何秀枝是否跟了过来，却被台阶拌了一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趴在地上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呕了出来。夶风小说
何秀枝默默地从他身旁走过，来到外面稍微敞亮一些的地方等他。宗喜勉强爬起来，带着一身的臭气踉跄来到他的身边。
“所以，娘娘是想让我将这份供词送到陈青手中，劝他罢兵？”宗喜惊魂未定，嘴唇已经泛白。
“咱家可以一试。只是陈青北伐定是楚国皇帝的意思，咱家也不确定他会不会为了这份小小的口供轻易罢兵。那可是抗旨啊，楚国皇帝是不会放过他的。”
何秀枝死死地盯着宗喜，一言不发，长久的沉默让宗喜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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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并没有让你说服他罢兵，你也没那个本事。”半晌之后，他冷冷地说，“你只需要将公孙恪之死的实情告诉他，让他丧失战斗下去的意志就足够了。如果你这次成功了，就是夏国的功臣。”
什么叫做成功？只要将实情告诉他就算成功？如果不成功呢？宗喜很想问他，但他知道这是个愚蠢又多余的问题。
总之他们就是想让陈青丧失斗志，让楚国输掉这场战争，如果没有达到这个目的，我的结局就与曹金一样。想到方才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宗喜又冒出一阵冷汗。
“好，咱家知道了。可是咱家要怎么才能混进楚军的阵营呢？”宗喜庆幸自己问了这个该问的问题。穿书吧
“这个不用你操心。”何秀枝面无表情地说，“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默默地帮你。”
让何秀枝帮我？宗喜刚刚恢复的一丝血气在听到他这句话的一瞬间消失殆尽。
“还有，见到他之后该说些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知道知道。咱家就说是娘娘在审问曹金的时候咱家躲在门口偷偷听到的消息，口供也是咱家偷来的。”
“算你聪明。”何秀枝冷冷地扔下这句话之后如鬼影一般离开玉华楼前往嘉宁殿复命，只留宗喜一人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不知接下来该前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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