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裴衍的梦魇领域,姜月的第一感受就是冷。
不光身体刺骨寒冷,就连灵魂似乎也被笼上一层厚厚的冰霜,被深深刺痛。
似乎再也不会感觉到快乐、幸福,或者任何正面的情绪。
姜月从天空缓缓降落,头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无数燃烧的火焰从漆黑云层探出,越过她身侧,朝地面飞速斜坠而下。
地面上,大片焦黑的土地燃烧着熊熊业火,一条金色的河流湍急而来,分隔了视线,河流两侧,赤红的曼陀罗花开得如火如荼。
刺眼的红光在遥远的彼方燃烧,像神明陨落后的末日,地狱之门徐徐洞开。
在一方新起的坟茔旁,姜月终于看到了人影。
那是个高大瘦削的背影,他半跪在一面碑铭前,伸出苍白的大手,一寸寸抚摸墓碑的文字,动作极为温柔,像是在触摸爱人的脸庞。
他通身黑色,纹有金线图腾的黑色大氅在地面蜿蜒,散发着森然凛冽的危险气息。
“……裴衍。”
沉默片刻,姜月轻声唤他。
男人肩膀一颤,微微侧过脸,露出锋利俊朗的下颌线。
看到姜月裙裾的一角,他闭上眼,犹带自嘲:“我又出现幻觉了。”
姜月心口莫名钝痛。
她缓步上前:“不是幻觉,是我。”
男人眼眸霎地睁开,幽深冷寂的眼底浮起碎光万千,惊讶地回转过身。
同一时间,姜月已俯身蹲在他的面前,和他视线相接。
是裴衍,但又好像不是。
还是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但似乎增长了不少年岁,恣意的少年气被杀伐果断的沉稳代替,五官和轮廓更为成熟锋利,带有股不怒自威的帝王之势。
姜月不明白,裴衍灵魂深处的形象,为何是这般?
原本极为冷然的脸,看向她时,眉宇间冰霜融化,显得异常脆弱。m.chuanyue1.com
未等姜月反应过来,她便被对方一把拉入了怀抱中。
裴衍用力地抱紧她,力度不管不顾,几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将头埋在她柔白的颈间,像是迷途已久的人终于找寻到了期待的温暖。
“是你,真的是你……”
他喟叹一声,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幽昙花香,带着近乎病态的迷恋和倾慕。
姜月脸颊微微泛红,被裴衍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小声道了声“痛”。
对方猛然一颤,像是从旖旎的美梦中惊醒,受惊般松开了她:“哪里痛?对不起,我是不是又伤害你了?是我的错,我不该碰你……”
看他垂下眸手足无措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格外惹人怜惜。
在这场梦魇中,裴衍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对她会这般谨慎小心?ωWW.chuanyue1.coΜ
姜月调整两下呼吸,软白的手轻抚上他的肩膀,柔声道:“我没事,你不用紧张,我来这里是想救你离开,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裴衍怔愣地抬起头,墨黑的眼眸有些迷茫:“离开?”
“对,我带你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姜月点点头,双手捧起裴衍的一只手,诚恳道:“你能相信我吗?”
他的手很冰,有常年用惯刀剑留下的薄茧。
沉默片刻,裴衍凝眸道:“皎皎,我当然信你。只要是你,哪怕前方是炼狱,我也愿意跟你走。”
皎皎,他又叫她皎皎。
姜月倍感奇怪,正想问些什么,裴衍忽然肩膀一颤,吐出几口乌黑的血来。
点点血渍落在她的青色裙裾上,像是晕开的墨梅。
姜月陷入慌乱:“你怎么了裴衍?”
裴衍抬头看他,眸光湿润,没来得及说出话,便虚弱地倒在了她的怀里。
他的身体很冷,周身在细微地颤抖,生机正不断逝去。
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姜月用力抱住他的肩膀,指间光芒亮起,尝试用之前觉醒的能力去疗愈他。
可无论光芒如何耀眼,裴衍依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的迹象。
姜月急得快要哭出来。
不是都找到他了吗?不是已经答应一起离开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六神无主之际,耳畔传来轻飘飘的声音:“啧,真奇怪,没想到他的灵魂真的没有排斥你。”
梦鬼不知何时也进入了这里,飘浮在空中,垂眸看向他们。
姜月红着眼看它:“这到底是什么梦魇?”
“看上去,像是他身陨道消的最后一刻。”
梦鬼环顾四周,表情若有所思:“梦魇是灵魂深处的阴暗一面,不受时空限制,过去现在未来皆有可能,还有可能是……”
前世今生。
这个可能性一出来,梦鬼自己也吓了一跳。
若真是这样,其中的因果循环不是它所能参透的,多说一句反倒会反噬自身。
梦鬼顿了顿,干脆转移话题:“你来之前,他在梦魇里耗费了大量的精神气力,眼下已是灯尽油枯,你不如放弃吧,天下男人那么多,俊俏的一抓一大把,何必执着于他一个?”
“你知道什么救他的方法吗?”姜月含泪看向它。
“嘶,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什么善心,求我做任何事情都是要讲究代价的。”
梦鬼飘到姜月面前,盯着她指间倾泻的光芒:“我活了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疗愈灵根的修士。这样,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我就给你一个救他的办法,愿不愿意?”
姜月毫不犹豫:“愿意,只要能救他。”
“呵,不问帮什么忙就答应?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也给你我的诚意吧。”
梦鬼起身,指尖升起一团跃动的红色光芒,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跟着道:“这是同心蛊,是以我的通灵七感制成的蛊术,分为两份,各自种在你们二人的心脉上,方能以你的心头血供给他滋养,让他活下去。”
闻言,姜月眼睛一亮,当即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就种下吧。”
“急什么?我得告诉你,这同心蛊一旦种下了,你们的生命就锁定在了一起,生同生,死俱死。”说到这里,梦鬼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道:“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吗?”
闻言,姜月眸光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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