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午后,云朵像只扑棱的小燕子,飞进院子。
她跑跳着冲过来,激动地叫着:“阿姐!你们去九江,能不能带着我!”
云昭放下手里的折子,走到窗户边看着她跑过来,红彤彤的脸颊像是小苹果。
她倚着窗棂,云朵站在窗下,笑眯眯的。
“谁告诉你要去九江?”
云朵咧嘴笑开:“是先生说的。”
云昭莞尔,摸摸她的头:“好,带你一起去。”
云朵高兴地拍手,云昭抓住她问:“骑马会了吗?”
她愣住,笑容渐渐变成委屈,手搓着衣袖:“不会。”
云昭还没说话,她又赶紧抬起头来争辩道:“可这不怪我,是十六哥教得不好。”
十六从房檐上摔下来。云昭忍俊不禁。十六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看着侯爷:“侯爷,这不怪我啊。姑娘一上马就软得跟没骨头一样,属下实在没办法了。”
云朵吐吐舌头。云昭捏她的鼻子,轻轻的。她笑得温暖:“好啦,等开春,我亲自教你。”
“好呀!”云朵欢呼,还不忘朝十六示威。
十六撇撇嘴,有苦难言。
苏嬷嬷端着茶点来,才在回廊尽头冒出身影,云朵眼尖看见,皱皱眉:“阿姐,我先走了。”Μ.chuanyue1.℃ōM
说罢她撒腿就跑,十六一拱手连忙跟上去。
云昭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目光看到回廊走来的苏嬷嬷,笑意愈发深厚。这丫头怕苏嬷嬷就像老鼠见了猫。
苏嬷嬷端着一壶茶和两碟点心走进书房,放在她的桌子上。云昭微笑:“嬷嬷,这事交给婢子们做就好了。”
“他们伺候的不周全,老奴哪里放心。”
云昭无奈地摇摇头。
苏嬷嬷看她脸色甚好,便开口说:“姑娘,云朵到底不是侯府血脉,姑娘可别太宠着她,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云昭从案牍中抬起头:“嬷嬷,我和你说过,云朵是我妹妹。去年的除夕尚来不及,四月,我会把她的名字写进族谱。”
苏嬷嬷大惊失色:“姑娘,这可使不得!”
云昭往后一靠,看着苏嬷嬷布满皱纹的脸。“如何使不得?”
“她不过是个野丫头,怎么能入族谱?”苏嬷嬷惊叫,“姑娘这样做是要让祖先蒙羞的!”
“我至今的努力,都是为了不让先祖蒙羞。”她冷淡地说,“但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将天下的姑娘都认作姊妹,将他们的名字都记入族谱。”
苏嬷嬷眸光闪烁,低下头:“是老奴僭越了。”
“嬷嬷,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更不要让云朵听到。从我领她入门,她就是我的妹妹,侯府的二姑娘。嬷嬷记紧了。”
“老奴记下了。”
云昭低下头看奏折,有些头大。眼光瞥见苏嬷嬷没走,她又抬起头问:“嬷嬷还有事吗?”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姑娘的脸色,开口劝说:“姑娘,先生年纪大了,应该出府娶妻生子了。”
云昭皮笑肉不笑地哼出一声,让苏嬷嬷觉得有些害怕。
“嬷嬷,到底是谁与你说这些的?”
苏嬷嬷慌慌张张地摆手:“没有,是老奴担心连累姑娘的名声。”
“住口!”她神色严厉,吓住了苏嬷嬷。“苏嬷嬷,你年纪大了,若是做不来这些事,我准你回家休养。”
苏嬷嬷低下头:“老奴不走,老奴要替夫人看顾姑娘。”
提起母亲,云昭心头一软。她对苏嬷嬷多有忍让,因为她是母亲身边的人。这是为数不多,她与母亲的关联。
“去吧,别再说这些,苏嬷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老奴告退。”
云昭低下头看折子,却陡生烦躁,抬手丢了出去。她坐在椅子上喘着气,越想越生气。折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显得突兀。她叹息一声,站起来去捡。
弯下腰伸出手,却看到另一只手。她抬头,王砚书已经将折子捡了起来,收好拿在手里,笑着看她:“谁惹你生气了?”
“砚书。”她委屈巴巴地缩进他的怀里。
王砚书轻轻抚她的后背:“昭儿怎么了?是谁惹我的昭儿生气了?”
她静了很久,抬起头亲吻他的下巴,改牵着他的手走到桌子边:“我已经递了荐官的折子,想来不日就有消息了。请恩假的帖子也送到吏部了。咱们哪一日出发?”
她眉眼含笑,与方才大相径庭。王砚书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声音轻柔地说:“有什么不高兴就与我说,不必与我掖着藏着,苦你自己。”
“苏嬷嬷总是看云朵不顺眼。”
王砚书想,苏嬷嬷可能不仅看云朵不顺眼。
“所以你生气了?”
“也不是生气,我只是不想别人管我的事。”她说,“我喜欢云朵,认她做妹妹有什么不妥吗?”
“云氏嫡系虽只有你一人,与其他旁枝也早已经没了往来。但你毕竟是侯爵,而且云氏的产业众多,根系庞大。”王砚书的手指轻柔地抚摸她的耳朵,她的耳垂柔软光滑,“你认一个妹妹意味着她将能继承你所有的一切。”
云昭点点头:“我知道啊。”
他淡笑:“你都想清楚了,那便认下。云朵是个好孩子。”
“还是你最好。”云昭赖在他的怀里,“什么时候都站在我这边。”
王砚书:“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不站在你这边。”
云昭满意地大笑。
云昭到祝国寺请大师测算吉日,她和先生相携而来,俨然一对眷侣。
圆通大师见云昭,朝她一礼:“侯爷。”
“大师。”云昭回礼,笑着说,“今日特来请大师测算吉日,以备成婚。”
圆通大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先生,眸光一紧。无数次陪伴在这位少女身边的男子,并非眼前这一位。
“大师?”
圆通大师坐了下来,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黄纸:“请两位施主写下生辰八字。”
他们依次提笔写下,黄色纸被墨晕染。
大师拿着纸叠了几折,揣进袖子里,又朝他们一躬身:“请施主稍后。”
他走进大殿,云昭和先生手牵着手等在外面。穿书吧
“砚书,这几日有些忙,可能要等出了正月咱们才能回九江。”
“好,不急。”
她瞪起眼睛:“我急。”
王砚书噗嗤一笑,似冬雪初融。她哼了一声,目光躲闪去看院子里的风景。
圆通大师进了内殿,一男子从暗处走出来。
“殿下。”
“大师。”他的声音低沉深厚,“良道吉日,五月十三可好?”
云昭拿着大师测算的吉日皱着眉头。
她又问一遍:“最早就是五月十三了吗?”
圆通大师点头。
王砚书牵过她的手,轻笑:“早一日晚一日,我又不会跑了,昭儿不急。”
她耸耸肩,也是。“那就五月十三。”
她要穿上最美的喜服,戴花冠披盖头,嫁给她最爱的郎君。
盘算盘算还有小四个月,来得及。
他们欢天喜地地离开。大殿内季醒言走出来,他看着他们手牵手走下台阶,相携的身影那么温馨。令人嫉妒。
圆通大师走上前:“殿下,倒行逆施,必受其累。”
他瞥了一眼大师光秃秃的头,勾起唇角:“重要吗?”
那日云昭兴奋地回府,她跑进门,路过老五。
“小主人你小心点。”
“五叔让厨房备酒!”她边跑边喊,一路冲向王砚书的书房,“砚书!”
王砚书正在批改云朵的文章。云朵耷拉着脑袋,听见她的声音立刻站了起来。
王砚书瞥她一眼,她又乖乖地坐下,撅着嘴。
“错了十三处。再抄十三遍。”
“是。”云朵垂头丧气。王砚书把笔放下,出了门。
云昭正跑进来,扑进他的怀里:“砚书!”
“什么事这样高兴?”
“邯郸府府同知事。”她笑着说,“王砚书王大人!”
他有些发愣。云昭说:“虽然是个六品官,但这是邯郸的父母官。”
他笑起来:“昭儿,谢谢你。”
“今晚我们喝酒庆祝一下。”
“好。”
云朵冒出头来:“阿姐,我也想喝。”
云昭瞪她一眼,然后笑了:“准了。”
云朵的酒量实在太差,一杯酒下肚就咕噜到桌子底下去了,惹得云昭大笑,招来婢子带她回房间去睡。
夜色昏沉,只剩下她和先生。
王砚书虽不露声色,但眼睛中那闪亮的光无时无刻不在诉说他的快乐。
云昭懂他,他从不在乎官是不是大,只是想要为百姓做些事。她举起酒杯:“敬我的王大人。”
他与她碰杯:“敬我的小侯爷。”
他们相视一笑。月色那么好,如人生。
王砚书在一个明媚的日子里走马上任。铜绿色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那么合适,衬得清秀温润。
云昭很早就去上朝。她穿着深蓝色的官服,戴着大大的帽子,只露出巴掌大的脸,严肃认真。
立于朝阳殿,她的心思却飘向了邯郸府。
“启禀陛下,今日京郊有匪患,周围七县的百姓不胜其扰,还请陛下定夺,派人剿匪。”
太子站在玉阶之上,他稍稍瞥一瞥眼神就能看到下面为首的云昭。这一早上,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
闻有此报,他才收回目光。
云昭闻言抬起头。另一侧兵部尚书站出来说:“陛下,此事当归邯郸府管辖,若贸然出动城防营或禁军,只怕会引起民慌。”
云昭蹙眉。
邯郸府那几个人,够干什么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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