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了组建安保力量的事宜,赵老爷觉得身心舒泰。步斗队可靠性当然比不上元老院训练的军队,但是他现在是这些人的老爷兼衣食父母,由不得他们不卖命。何况他还给了赵通指示:“要大树特树赵老爷的权威。”
正在志得意满间,有人来报:“李姑娘来了。”
李幺儿这些日子在蚕种场和缫丝厂两头跑,带着一干“蚕业培训班”的学生,又养蚕,又缫丝――其实这些东西她自己也所知有限,全靠在海南的时候突击学习。所以带学生带得很是辛苦。她喊了多年的“本姑娘就是易发胖体质,喝水都会发胖”的基因好像突然消失了,脸小了一圈,原本一直烦恼穿裙子就会暴露无遗的缺点――大腿上的赘肉也变得无影无踪,晚上洗澡的时候惊觉变得挺拔又结实了。
下人们瞧着李幺儿那憔悴的面孔和每日山上山下,脚不点地的奔波,暗中议论赵老爷挑人真是有眼力:讨个小老婆还能这么出死力的干活。
“这锅炉工什么时候才能到?”李幺儿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凤凰山庄已经有了一台锅炉,但是这台锅炉是为山庄的抽水机配套用的,目前山庄的供水已经压榨了这套设备的全部余力,再要让它承担为缫丝厂供气供水的任何实在是不堪重荷了。
为此机械口供应了二台新的锅炉,分别用来供应热水和驱动向缫丝厂供水的抽水机。如此一来,就得配备新得设备使用维护工人了。
“电报里说是这班船到,不是今晚就是明早。”赵引弓看着这位名义上的“小老婆”,她还是那身打扮:窄袖禙子,外罩比甲。只是双丫鬟有点歪斜,显得有点乱。她的面目浮肿,眼睛里满是红丝,一副操劳过度的模样。
“锅炉房不升火,试缫就很没法做。茧子可不等人。”
凤凰山庄通过小额放贷和收购中获得的蚕茧,现在都堆在山下的库房里。鲜茧子不能久存。按照一般的工作流程,先要将蚕茧烘干将蚕蛹杀死,才能较长时间保存。缫丝厂里已经建了集中烘干房,但是这需要锅炉来提供热量。而且缫丝工厂本身也需要大量的热水。
“人一到就叫他们开工,”赵引弓说道,“缫丝女工培训得怎么样了?”
“已经可以上岗了。”李幺儿说,“她们大多会土法缫丝,做法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原来的手摇,现在改为脚踏。”她有些担心,“这套设备,实话说我还有点担心,又是一个复活品,能派得上用处吗?这可是第一次造……”
“不,这不是第一次造了。”赵引弓说,“机械口造过一套样机,在临高试验性的运作过。否则他们也不敢把试验品直接给我们用是不是?”
“但愿如此。”李幺儿没赵引弓那么有信心,锅炉和设备都经过负责安装的元老的技术调试正常的,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等明天工人一到就可以正式点火使用。但是这个全新的丝厂在自己半吊子的“技术指导”下到底能不能正常生产,她实在感到害怕。
原本只是想种种香草,搞搞园艺,再来人工栽培人参,慢慢的就变成了济州岛的土豆培育之旅,然后又到了杭州,变成了蚕桑技术人员,现在,她发觉自己忽然变成了丝厂的管理者!这转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咱们去丝厂看看吧。”赵引弓给她打气,“看看工业的伟大力量。”
为了用水排水方便,慈惠堂缫丝厂设在凤凰山庄的山脚下,临近富春江。慈惠堂难民营宿舍就在旁边,省却了专门建设工人宿舍、食堂的费用。十米高的红砖烟囱孤零零的矗立在江边,很是瞩目。
烟囱下面的锅炉房里,安装有兰开夏锅炉一座,专门供应热水和蒸汽,动力火管锅炉一座,用来驱动抽水机。
一道围墙将丝厂和旁边分隔开,里面是在本地风景的映衬下有些怪异的成排的房屋。
厂门口有家丁在站岗,他们都是赵通手下,认识赵引弓和李幺儿,便放他们进去了。
厂子虽然房屋设备都已建造安装完毕,处于时刻可以开工的状态,但是现在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在厂内仓库里值班的奴仆看到他们到来赶紧出来请安之外,各个车间都是空无一人。
李幺儿和赵引弓都是第一次站在一家真正的缫丝厂的车间里,那些临高制造的设备整整齐齐的排列的基座上,各种支架。管道、阀门错综复杂的排列在一起。赵引弓原本觉得这套设备一定是非常简陋的。然而真正站在这简陋的设备面前,他才发觉自己的见识实在太浅薄里。
如果他手中没有一本资料,根本就说不清这些被视为“落后”、“简单”设备的原理和运作模式。
单独的人,在大工业这无数人智慧汇聚而成的结晶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
由无数管道和支架连接在一起的工位一个接一个的排列着,犹如一条沉睡中的龙,一旦被唤醒,它所喷发出来的火和烟,将会汇聚成可怕的生产力,将这旧世界的生产方式烧得灰飞烟灭。让无数人随之玉石俱焚。
赵引弓不由得心潮澎湃,说道:“这就是大工业啊!”Μ.chuanyue1.℃ōM
李幺儿没他那么深刻的感受,眼前的工厂和设备也触动了她。然而一想到这家丝厂和即将坐满工位的女工们都在她的管理之下,李幺儿有点惊慌起来――这太恐怖了!她能驾驭的了吗?
然而她不敢说出这话来,眼下杭州站就他们二个元老,彼此需要扶持,尤其是要互相打气。丧气话还是少说为好。
“咱们这丝厂看上去还是蛮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赵引弓似乎是为了排解她的不安,有点搞笑的说道。
慈惠堂缫丝厂使用的设备,是机械口按照19世纪陈启沅办得继昌隆丝厂的设备“机气大偈”改进仿制而成的,技术水平很低,即使按照19世纪的标准也只能算是半机械化生产。但是胜在操作维护都很简单,非常符合当时的社会情况。
元老院要在17世纪的大明建立的缫丝厂,最现成的样本自然就是19世纪的继昌隆了。因而不但设备是仿制的,连厂房布局,管理模式也有参考。
继昌隆的机气大偈的最大的进步是用以蒸汽煮茧代替了手工缫丝世代相传的炭火煮茧,这是生产技术的一大进步。
茧本身是由蚕吐出的丝被丝胶粘在一起形成的,要把丝缫出来相当于把邮票脱开,必须用水来溶解丝胶。传统的炭火煮茧,温度不能恒定,影响出丝量和质地。“继昌隆”工厂采用的统一循环供水保证了缫丝用水的温度稳定和水质的洁净新鲜,因此丝粗细均匀,丝色洁净有光泽,这是由缫丝工艺的改进所决定的。【穿】
【书】
【吧】
这套设备中尽管有锅炉,但是在缫丝中并不使用机械力,而是采用足踏转动设备。因而还算不上机械化缫丝厂。单从缫丝的角度来看,尽管足踏式设备的设备转速要比土丝机的手摇方式来得稳定匀速,但是毕竟不能和原动机的效果相提并论,出丝的匀称度也差一个档次。李幺儿知道这种丝只能叫做“改良丝”,在19世纪还算质地优良,20世纪初之后就变得落后了,甚至无法出口。苏州蚕桑专科学校在开弦村搞得蚕丝改良也用得是类似的人力“改良机”,但是出品的生丝都不能达到出口的标准。但是比起手工土丝已是身幼而滑,质匀而白了。
不过在本时空,这点瑕疵根本不算瑕疵。要知道郑芝龙出口到日本的生丝里还有所谓的“黄生丝”――其实就是隔年的发黄的陈丝。一般来说是不值钱的,居然也能用来出口。可见当时国际市场对生丝需求之迫切了。慈惠堂缫丝厂使用机气大偈缫出来得丝势必比最好的湖丝都要好
丝厂一共设有足踩式的缫丝工作位300个,焙茧室一间,连同焙房焙舍藏茧室等等辅助用房,每工作位装有圆形釜,釜下通蒸汽管,使釜里的水经常保持需要的热度以便煮茧冲茧。另装有冷热水喉,开水用来冲茧之用。冷水用来调节温度和进行必需的洗涤,使之能迅速出丝。利于迅速引取丝口上纽。
机器大偈提高劳动生产率是十分显著的。按照陈启沅办继昌隆的经验:每个女工可抵十余人工作。手工缫丝每个工人可管丝口十条,而机器缫丝可管丝口六十条,技术好的,还可管上百口,劳动生产率提高了六到十倍。赵引弓虽然没有办厂经验,但是知道机械口制造的设备对继昌隆的原型有很大的改进的,效率提高应该不至这些。外加工业口一干人正在根据“泰勒制”设计丝厂的劳动管理制度,工人的工作效率会有更大的提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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