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变卖了宅子,遣散了府中的仆人丫鬟来到了北国。
北国是一个热烈的地方,那里的人同样热烈,他们有着朴实无华的性子,讲着爽朗的话,对不公不允破口大骂,尽管自己再穷也会翻遍全身的口袋给路边乞丐施舍一个铜板。
竹西和淮左住在了一个村子里,村民们互帮互助,十分有爱,隔壁的孩子他娘总是把她称作小姑娘,经常过来送饭,就咧着嗓子,大声说:“小姑娘在不在嘞,我家做的饭给你和你哥放桌上了。”
竹西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碰到阳光了。
可惜,事事皆不如人意,很快又有一批买毒的人找上这里,打破安宁,本来他们也只是在路上对竹西围追堵截,但是后来不知怎的竟然找上门来,竹西不想破坏村子里的宁静与祥和,便主动和淮左提出要离开这里。
两人相依为命,淮左比任何人都懂得竹西,便一直在寻找方法,南国人最擅长奇门遁甲之术,但他们两在南国待的时间较短,便只能寻找别人,淮左提出高价,很快就有人接了这个单子,那个人就是宋一谦。
宋晚舟擅长奇门遁甲,而且建造阁楼对于北国工匠师傅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宋一谦觉得自己赚了,淮左刚寻人不过一天就有人接了,他也觉得自己赚了,甚至觉得上天要给他和竹西一个机会,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他又发现了等闲山庄这种公开却保护买卖家双方身份的场所,江湖中几乎没有人认识竹西,只知道有个人叫竹叶青,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皆是谜底,甚至有人说竹叶青是一个老太婆,靠毒物维持幼女身体,不过,那都是传言了。Μ.chuanyue1.℃ōM
在北国多日,竹西的性子也有所开朗,她也逐渐开始与人交流,很多年后,竹西老的掉牙了,她还是很感谢那日在看流香阁时,她主动跑到宋晚舟身边,拉起了她的手,这才是她一生真正的开始。
宋晚舟教她弹琴,为她写诗作画,教她奇门遁甲,为她学习煎茶,就像是注定从天而降来拯救她的一样,宋一谦也是。
丹霞山的月光还是数年前的月光,而竹西和淮左,早就不是当年的少男少女了,他们经过数年沧桑岁月的洗礼,逐渐褪去了那层灰褐色带着悲痛的外衣,迎来了新生。
“哥,我们会和宋一谦还有晚舟永远在一起吧。”
静默了很长时间,竹西打破了宁静,她抬头看宋一谦,脸上只剩下道道泪痕。
宋一谦回给她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舟儿和一谦绝非平庸之辈,我们彼此的相遇是上天注定,他们是拉我们上岸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们濒临深渊的最后一条绳索,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永远永远。”
竹西点头,她拿起春酿往嘴里灌了一口,酒香清冽,她好像回到了南国,和母亲在桃花树下,母亲教她唱歌谣,告诉她物转星移,但光辉永存。
“还是那个味道。”竹西笑了笑。
淮左透过竹西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这些年历经的沧桑与变化,奏响悲伤的前曲不一定会引出哀伤的结局,这次来丹霞山的不只是他们兄妹二人了,他们遇到了此生的挚友,四个人也终将会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去应对未来所有的艰难险阻。
宋晚舟也未睡着,她读过万卷书,还是第一次行万里路,不同宋一谦和竹西、淮左的嬉戏打闹,一路上但凡有空闲时间宋晚舟都会掀起珠帘,看看外面的山山水水。
而此刻深夜,她正在马车里点着烛火看一本闲书,三千青丝被一根明月钗轻挽,身上裹着一袭被子津津有味。m.chuanyue1.com
直到宋一谦敲了敲马车上的案板,“舟儿睡了吗?”
宋晚舟放下书,裹上了斗篷从马车上下来,“怎么了?”
宋一谦看着她笑了笑,“没什么,就找你来说说话,过几日就要到缺月了,怕你相思成疾。”
宋晚舟也蓦然间轻笑,“倒是一般,我与萧楚河不过利益往来罢了。”
星辰满天,弯月高悬。
“前一段时间,我心里总有萧楚河,虽名不副实,但我和萧楚河算是相处融洽,”宋晚舟抬头看向天,“但是我又想通了,我不愿意自己给自己徒增烦恼,我也意识到自己有所偏离,但我明白安之若素才能让我回到原位。”
风猎猎的吹着,树叶摩擦发出异样的声响,偶尔会听到高空中的鸿雁仰天长啸。
宋一谦手伸进袖中故弄玄虚的拿出一包油纸裹着的糕点,“哝,给你留的。”
看着宋晚舟脸上的笑容,宋一谦叹了叹气,“在京城里束缚你太多了,母亲父亲总觉得亏欠我,其实我倒是觉得很自由,倒是你冠上了宰相女儿这个称呼,很多事情都不能按自己的想法来,在那方寸之间里,度过了漫长的十六年。”
宋晚舟拆糕点的手速逐渐减慢,她也不知为何,顿时间生了很多感触,但宋晚舟压下了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只回给了宋一谦一个从容的笑容。
“看似束缚实则互相成就,我也并不觉得在这方寸有何不好,倘若我真生在西域那自由之地,我会跑去大草原上牧羊,闲来无事就睡在湖边的草地上,那我也不会弹琴了,也不会读书了,甚至听不到京城有意思的话本子了,人越缺少什么就擅长为自己补充什么,但其实当下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不是么?”
宋晚舟这个反问来的蹊跷,宋一谦欲言又止,他看着宋晚舟矜贵的吃着糕点,发丝垂在肩头格外温柔。
很久很久以后,宋一谦回忆起这天,这一直觉得他和宋晚舟的人生互补,两个人合起来才算是完美,但他殊不知他和宋晚舟的思想早就在某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他和宋晚舟其实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血缘被纠缠到了一起,他以为宋晚舟和他一样向往肆意自由,可其实,无论在哪里,只要心满足,宋晚舟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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