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觉这等酒宴玄机凶险莫测,一不留心惹上杀身之祸。
于是婉转推辞:“陛下大病方愈,戒酒为宜……”
“你磨叽什么?朕今日就想与你一起喝酒……”
李世民佯装发怒:“你倒是快坐下来啊!难道想抗旨不遵?”
“臣却之不恭!”李世勣硬着头皮支应。
自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不容易心怀忐忑地落座了。
“今天我们君臣四人当殿私宴,大可不必拘瑾,就当是在自家小酌时一样随意就好。”
李世民显得很随意,首先面向李世勣揣起了酒杯:“来,爱卿,朕先敬你一杯。”ωWW.chuanyue1.coΜ
“剿灭薛延陀乃你不世之功,居功至伟。”
李世勣仓惶避席,一揖到地不起:“臣万不敢当。”
“大家都是粗豪的战场厮杀汉,何必小媳妇一般扭扭捏捏呢?爱卿,你又何防豪迈一回?”
“是啊,英公,难得父皇今天这么高的兴致,您就尽兴作陪,万不可让父皇失了雅兴。”
太子李治也举起酒杯行向了李世勣,一边拉他起身一边与他碰杯道:“来来来……英公,我与你对饮此杯。”
“臣谨受教,叩谢皇恩,拜谢太子殿下。”
李世勣被李治从长揖谢礼中拉起来,将他推进了他的座头重新坐下。
又见李治敬他酒,他只得端起酒杯,轻嘬了一口。
李世民见此情景不禁大为光火:“怎不一干而尽?难道朕敬你,吾皇儿敬你,还显得对你不够隆重?矫情!”
“臣偶感风寒,不胜酒力……”李世勣惶恐无状。
“堂堂武夫怎会这般弱不禁风?”李世民直言道。
“早年征战之时咱们君臣捉对畅饮,何等痛快,如今你却这般耍滑头,人心不古。”
李世勣依旧狡辩:“臣年岁渐高,早不是昔日盛壮之年。”
“李大将军,皇上和太子殿下这般敬重推崇你,你就别再拘谨了。”主父幕这时候也是趁火打铁,揣起酒杯行向了李世勣。
“下官今天三生之幸,得皇上圣眷隆恩,邀来作陪劝酒,这现场气氛总要先搞起来,也算是尽下官敬陪末座之责。”
“来,我先敬李大将军一杯,先干为敬!”
主父幕行到李世勣座前,主动和他碰了杯盏,然后揣了杯中酒,仰头一干而尽。
“你看你看,你越老越畏畏缩缩,越活越回去了。”
李世民佯嗔道:“还不如幕侯这小子爽快利落,真是让年轻小辈们看笑话。”
“你我君臣相伴半生,不知还能有得几回对饮,你就别光顾着推辞了,有一回算一回,且行且珍惜吧……”
“最好这回就一醉方休,你我痛快一场,再不留遗憾!”
李世勣更加惶惧:“臣有愧……”
“你有愧个屁呀!”李世民终于不耐烦,连暴粗口,“朕命你喝干!”
李世勣推托不掉,只得仰脖一饮而尽。
“这才象话嘛。”李世民也同干一杯酒。
李治又赶紧起身,手持桌案上御壶径踱至李世勣案边亲自斟酒。夶风小说
李世勣哪敢劳动太子,顿时受宠若惊,匆忙起身避席长揖不起。
“坐下!”李世民遥遥冲李世勣断喝道。
“刚刚不都你说的,我们皆年事已高,身为长辈,让他们这些小辈孝敬孝敬又怎么了?不是他们应该的?”
“我们今日只述往日袍泽手足之情,不要把我当皇上,也不要把面前的小辈当太子,你是他伯叔,咱们只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李世勣更加惶恐无地:“臣罪该万死,当不得陛下恩宠若斯。”
李世民大声道:“自朕登基以来,你见了朕总是这般畏缩,这像话吗?”
“你看幕侯这小子在朕面前多自在洒脱,全不似你这般拘束而手足无措,这也正是最讨朕喜欢的地方。”
“你早应该向人家看齐,多学学,真不知该叫朕怎么说你才好。”
“是啊,李大将军,皇上乃千古明君,待臣下也是向来亲近随和宽厚,满朝文武谁人要似你这般在皇上面前小心翼翼啊?”
主父幕立即附和李世民道:“就说昔日为争开国功勋,那尉迟恭当殿大打出手,如此目无圣上,不恭不敬,吾皇都能宽宏大度一笑置之啊!“
“来来来……喝酒放开一点,尽兴一点,今天万不能扫了天子难得的好兴致,否则你便要甘愿受罚了。”
主父幕又揣了一杯酒走向李世勣,热烈的敬起酒来。
他也是在尽心尽力的搞起来现场气氛,明知李世民要向李世勣交待托孤之重。
李世勣推辞不掉,只得毕恭毕敬地揣起酒杯。
李世勣举杯道:“臣恭祝陛下龙体康健,万寿无疆。”
他先干为敬,以袖遮面将杯中酒喝了,却依旧拘谨得很。
“哼!”李世民轻抿了一口小酒。
“你为什么在朝野内外总是这副如履薄冰的谨小慎微模样,这么多年难道你对朕还是戒惧讳莫如深?难道怕朕吃了你?”
“圣上说笑了……”李世勣尴尬的自失而笑。
他正襟危坐,只是不敢动著,心头疑云重重。
偌大宫殿内只有君臣四人对坐,李世勣观主父幕如今都是李世民身边新晋的亲信红人。
实则比他都要得宠得多,肯定早已深知今日李世民宴请之内情。
这俞发使他如坐针毡,心怀忐忑。
李世民见他仍是拘束,笑谓道:“你是战场猛虎,回朝却如病猫。”
“你呀,你呀……”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到底在提防着什么?”
皇帝似是笑言,却暗含责备。
“臣出身寒微,如今却位极人臣,我只能时刻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惜身惜命惜福……”
李世勣只得作答道:“这一切都是皇上恩赐的,皇上能够给予,也能够一朝收回成命。”
“我本该时刻心存感恩与惶恐,绝不敢有半分非份和僭越之举。”
“你啊,居安思危,谨慎自守,明哲保身……”
李世民微微摇头:“满朝文臣没有一个有你心机深沉!”
李世勣心中怦然狂跳,急忙道:“陛下谬赞。”
“你也别那么多顾虑,光阴荏苒,我们这大半辈子的君臣时光都一起共渡了,”李世民都发出无奈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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