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谕一走,秀才们顿时互相交流起来。
一个个都十分哀怨,心说好好的入学考试,怎还会遇到这样的刁难呢。
宋教谕他,不讲武德啊!
但很快,也有生员想通了其中的症结,大胆猜测道:“你们说,宋教谕此举,会不会是故意而为之?”
“这不是明摆着么。”
“不,我的意思是,宋教谕此举,定有深意!”
“此话怎讲?”
“你们想想看,一县之教谕,又岂会真的如此儿戏?”
“宋教谕定是觉得我等初入庠学,必是春风得意,自诩不凡,故而才借这入学考试之机,故意杀一杀我们的锐气。”
“啧,听兄一席话,我好像也有同感。”
“正所谓,君子谦谦兮,居心而攸宁。题词赋诗兮,吟咏而无所听。虚心方能万事成,自满则十事九空。”
“他是希望我们认清现实,不可沉浸在原来的成就中志得意满,否则必遭外在无常所累及。”
“啊,原来教谕想得如此深远。”
“是极是极,宋教谕用心之良苦,可鉴日月啊。”
“原来是这样,我险些误会了宋教谕。”
几位秀才互相引经据典,越说越觉得宋教谕此番作为,肯定是有所指代,一时间为宋教谕的默默付出,感激涕零。穿书吧
林迎很自觉地走得远了一点,这些个书呆子,都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老艾,今天这场考试你考得如何?”林迎收拾了下自己桌面,来到艾金良面前问道。
艾金良露出淡淡的笑容:“还行,总算是在交卷之前完成了。”
林迎也是一笑:“那就好。”
接下来几人返回房舍,就开始拿出携带的书籍默默看了起来。
县学这边,虽然也有名师主讲经典,但主要还是以自习为主、答疑为辅,真正需要上课的,不过是六艺那几门课罢了。
此时依据层级划分,他们都挂名在低级别的“正义堂”名下,同层次的还有崇志堂、广业堂,需要通过修业,慢慢磨过去。
之后才能升入中级别的修道堂、诚心堂。
乃至高级别的率性堂。
正当几人拿着书认真看着的时候,马崇杉这厮一脸笑眯眯地来到了丙字八号房。
“哎,崇山兄,这会儿怎么有空到我这串门来了?你们那事情都做完了?”看到马崇杉进来,林迎心情不错地说道。
马崇杉一屁股在席子上坐了下来,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已经做完了,今早可把我和清河给忙坏了,想不到作为佾生,还要为你们入泮的事忙活。”
“这不,刚刚收拾好文庙那边的各种礼器,又在前辈的带领下彩排了下六佾之舞,我便到大师兄这边偷闲来了。”
林迎一听,不由乐了下。
“作为佾生,六佾之舞可是重中之重啊,毕竟是要在丁祭这种大场合上跳的,马虎不得。”
马崇杉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些无奈。
看着林迎他们,羡慕道:“还是你和老艾好啊,院试后成了正儿八经的生员,课业内容也是主学经典、兼学六艺,而不像我们佾生,主修的是礼仪和跳舞,感觉就是一舞男。”
听到“舞男”一词,艾金良忍不住笑了下:“那我们上儒学课时,你也可以过来旁听啊。”
“那是必须的!不然我去文庙做佾生干嘛。”马崇杉理所当然地说着,“对了,听说你们下午进行入学考试了?怎么样,难度大吗?”
“难度倒是不大。”林迎微微一笑说道,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了宋教谕用扇子扇香的画面,“但过程挺有一番波折的。”
“哦,什么波折?”
“这……不提也罢,反正不是大问题。要想知道是什么,来年院试时你考中秀才,大概就能体会到了。”
马崇杉闻言,便有些沉默不语。半晌后,他惆怅地道:“明年你和老艾就有机会参加科试了,如果考得好,说不定赶得上后年的乡试,你说咱们的距离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那可未见得。”
林迎摇摇头,“明年我和老艾势必是要挑战一下科试的,而你也要参加院试,院试过后如果成绩好,达到了录科的标准,同样也有机会参加后年的乡试。”
“即便院试成绩达不到录科,只要你能考中秀才,不还可以参加录遗嘛。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后年咱们师兄弟三个,还有机会结伴到省城一同参加乡试呢!”
“没错,咱们师兄弟三个,一起去省城!”
马崇杉被说得有些热血上涌,连连点头道:“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就不信了,我马崇杉现在是佾生,来年还考不中秀才!”
林迎瞥了他一眼:“有信心固然好,但秀才有多么难考你也领教过了,要想毕其功于一役,院试时直接达到录科的标准,这一年你还得加倍努力才是。”
“嗯嗯,那肯定的。”
马崇杉吃了一块“大饼”,现在充满了动力。
一旁的艾金良,还有同房舍的吕秀才见了,都是会心一笑。
就在几人说话间,先前领着林迎他们参观黉学的许仙走了进来。
“哎呀,这里好热闹啊,你们下午进行了入学考试,过程还算顺利吧?”
林迎赶紧起身,朝许仙行了一个同辈礼,淡笑着道:“过程还算顺利。”
“那宋教谕有没有……”说着,许仙做了一个扇扇子的动作。
林迎便无语,看样子,那宋教谕还是惯犯啊。
许仙看着林迎的反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哈哈大笑起来,“教谕先生,他人就是那样,他扇了扇子,那说明你们考得还不错,让他满意了。倘若不扇扇子,那则说明学子表现一般,那会儿他就该面沉如水了。”
一个笑容可掬的宋教谕还是蛮亲和的,林迎无法想象他面沉如水的样子,也不由笑了起来。
“不知许学长这次过来是……”林迎疑惑地问。
“哦,我是过来给你们送学册的。”
许仙说着,将手中几本薄薄的册子放到了桌上。
“来来,你们一人一本!这学册里面记录了黉学内所有学生与教员的资料以及住址,囊括了学宫的生员,以及文庙的佾生。”
“哦?”
林迎脸上不由露出了好奇。
接着,就和艾金良、吕秀才、马崇杉他们一起,人手一本学册,仔细看了起来。
青川县黉学,其实分为学宫和文庙两部分。
学宫这边,现拥有教官和教员十人,生员一百四十一人;文庙那边同样由宋教谕管理,但具体事务则由专职的辅助人员负责,现有佾生三十六名。Μ.chuanyue1.℃ōM
林迎重点看了学宫这边的情况。
教师队伍方面,宋教谕为总负责人,读破五车,学识渊博,其主治《尚书》、辅治《诗经》,兼讲四书,是学宫中儒学成就最高的。
两位训导,吴姓训导负责学风学纪,治《易经》,兼管礼、律、书三课;张姓训导则负责院内杂事,治《诗经》,兼管射、乐、数三课。
其余七位教员,都为民间选拔的专业人士,六人传授礼、律、书、射、乐、数等课,还有一人传授诏、诰、表、笺、疏、议、碑传等文体,学子愿学者,皆听从其便。
当然了,学册中最重点的,还是刚刚更新的生员信息。
林迎翻到生员一栏,很快就看到了青川县的生员表。
首栏为【廪膳生员,二十名】
变化包括:停廪生一名、起复康膳生一人;提岁贡生一名(提升)、增新科廪膳生一名(林迎)。
这里面,停廪生,就是岁考成绩不好,被学政降格为增生的原廪生;而起复康膳生,则是原本被降级为增生的生员在岁考之后又重回廪生资格。
这一升一降,名额并没有变化。
而林迎这边虽然新进了廪生行列,但同样也有一名老廪生作为岁贡生被选拔去了国子监,所以名额也没有发生变化。
最终,青川县仍旧维持着二十名廪生。
增生方面。
【增广生员,二十名】
其中在家丁忧的增广生二名,变化则包括:停增广生四名,起复增广生二名,增新科增广生二名(包括范文炳)。
总体仍维持二十名。
此外,还有一名增生按成绩原本应晋升廪生的,但因廪生名额未出缺,所以仍为增生。
附生方面的变化则多了。
不仅新进了八名新科附生,同时原有的八十六名附生中,有两名复起为增生、四名由增生降为附生,另有五名附生被降为青衣和发社。
目前共有附生九十一名。
【青衣和发社】,经过降级、除名等变动后,目前合计十人。
以上就是全部生员信息。
所以,算上青衣和发社的话,目前青川县共有生员一百四十一人。
……
总表之后,就是每一名生员的基本状况,包括他们的童子试或者岁考成绩,以及家庭住址。
廪生是不排名的,所以林迎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廪生中的第几名,不过做表时,工作人员却遵循了入廪的资历,将他排在了廪生的最后一名。
林迎着重找了下孟夫子,发现孟夫子的名字出现在表格的第三位,想来也是老资格了。后面备注着“十二年老廪生”。
这资历,如果“挨贡”的话,很快就能轮到他前去国子监了。
增生则进行了排名,作为以后廪生出缺时晋升的依据。
比较可怜的还是那个原本可以升为廪生,但因缺乏名额而仍排增生第一的那位名叫郁书荣的秀才。
增生、廪生一字之差,一年少获得的待遇起码差了三四十两。
林迎为他默哀三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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