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懿表情没变化,甚至是直视着他:“是与不是,我会自证,会与不会,我自有决断,庄先生没必要跟我在这儿打哑谜。”
庄怀隽走了回来,他个子高,又喜欢一身黑本就极有压迫感,若不是那张脸生的好看,怕是很难有人敢近身。
“你倒是冷静。”
他将那盒子放在她面前,打开后是医药箱,应有尽有,他取了药水沾在棉棒上,欲给她上药。
沈周懿往后撤了撤。
动作和意图很是明显。
庄怀隽也不恼,将棉棒放在她手边,又去给自己倒了杯酒:“当年的姜家,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门第,但是落败的太快了,土崩瓦解没有招架之力,在学术界,教育界,地位斐然,毕竟是书香门第,为人正道与商人脾性背道而驰,因为受到追捧,当年姜家老先生不畏强权揭露了许多豪门上不了台面的秘事。”
“动了别人的蛋糕,又怎么能不被抵制。”他视线落在沈周懿脖颈上,诡秘涩冷:“当时,裴家被查,后续也能轻而易举摆平,从那之后,姜家就如履薄冰,步步艰难,最终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你父亲,物理界的天之骄子,原本只要你父亲进入上面的研究院,就可以稳固姜家,但是……”
“但是什么?”沈周懿脊背一片冰凉。
庄怀隽眸光一侧,酒水似乎染红了他的指腹,他若无其事地揩去:“他交了个好朋友裴家二房裴禹城,你父亲想要尽快出手手中一块顶级的地皮来维持,求助了裴禹城。
却不想,裴禹城虎狼之心,他早就眼馋那地皮许久,为了拿下地皮以及让你父亲彻底翻不了身,他在公章上动手脚,让你父亲因为地皮手续错差,身负巨债险些入狱,有了污点,自然不能进入那腾云直上的部门。”
沈周懿低垂着眼睫,指甲无意识地抠着皮肉,她仍旧没什么表情:“那他为什么会去邕城。”
“走投无路,身负巨债但是生了副好皮囊,在声色犬马之地最是来钱快,原本是去打工,后面大概是被人瞧上,惹了事,你母亲给摆平了,之后就是他们在一起。”
“而裴禹城,为了让你父亲彻底死心,他当年,背地里解决了你爷爷,家破人亡,毕竟有权有势的人向来阴暗,恒古不变。”他轻掀黑睫,“人命、诬陷、名声狼藉、背离家乡,你姜家和裴家,可是血海深仇。”
这一字字一句句,虽然轻描淡写,却还是能够想象到当时的姜遇孑多么绝望走投无路,金钱名利世界,就是野兽厮杀,毫无人性。
“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事无巨细?”沈周懿声音异常的冷静,几乎没什么起伏:“这么针对性的直指裴家,身外人又为什么查这些事?”
她总是能抓住重点。
庄怀隽勾唇:“因为裴家欠下的债,不只是姜家,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沈周懿刹那闪烁惊愕。
庄怀隽和裴家也有过节?
“你大可以去查,有些东西时间是抹不掉的,你要是跟裴家后代相爱,你父亲就成了笑话,一身苦怨都无处化解。”
庄怀隽看了眼沈周懿从未用的棉棒,唇边微澜,一身坏骨:“真假,你自己衡量。”夶风小说
“你知道我爸在哪儿,是吗?”她不答反问,锐利而聪颖。
庄怀隽也不隐瞒:“他想见你,自然就见了。”
沈周懿不再多问,起身。
她一句话不再说。
转身就走。
查了很久的事情,时间过了太久,早就被人抹掉了痕迹,现如今却从庄怀隽这里得知,父亲背负着那么多东西。
但是……
她当然不会就这么就听信庄怀隽的话。
她自己会查证,她不是无脑愣头青,庄怀隽针对裴家,真真假假谁又知道糅杂了几分?
如果仅仅凭着他一番话,她就跟裴谨行分道扬镳,对谁公平?
看着女人冲入雨幕的身影。
庄怀隽起身,走到了窗前,单手捏着酒杯口,望着黑夜深处。
“人有了希望,再坠入深渊,才是最痛苦的。”他将酒杯放在窗口,低头抚了下手腕处的疤痕,眼里似乎剥脱了情绪一样:“我针对的,可不只是裴家——”
不多久。
一辆车从外冲进来。
男人的身影在雨夜拉的颀长。
庄怀隽缓慢地转身,靠在窗边,看着进来的男人。
“你来的真是快。”
而下一瞬间。
男人便快步向前,一把薅紧他的衣领,清冷如霜的音色撵磨人心:“庄怀隽,你跟她说什么了?”
庄怀隽不动,眼里却漾着笑,邪郁至极:“你急什么?怕你做的事露馅儿?”
沈召卿向来沉稳,却在此刻散了理智。
一双桃花眼溢着怒意,“我说了,你做什么,别把她拉进来。”
“你指望我有什么慈悲之心?”庄怀隽嗤笑,“不过是小时候相处了一年,形同陌路,她忘得干干净净,我需要讲什么情面?”
是啊。
他的确是认识沈周懿。
与她一同待在疯人院一年。
被骂做大小两个疯子。
只不过,沈周懿从小舅舅家被喂药,那阵子大脑损伤,一部分记忆丧失,这样也好,互相没有顾忌,捅进去的刀子也不会觉得心有负担。
沈召卿骨节泛着森白,几乎要掐断他脖子似的,嗓音凉薄,极力忍耐杀人的冲动:“别忘了是谁让你活下来的,你最好别发疯。”
说完。
他松开他,转身就走。
庄怀隽呼吸到空气,他理了理被揉皱的衣领,对着那个奔波的背影,说不出是讥讽还是无端的恼意:“你对她究竟是什么想法?”
但无人回应他。
他收回视线,找出墨清秋电话,拨了过去。
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还是不能被沈周懿查到的,需要墨清秋去清理干净。
可墨清秋这边。
却无法接通——
他眉心一拧。
他去哪儿鬼混了?
*
*
沈周懿回了别墅。
她淋了雨,浑身冷冰冰,一个人泡在浴缸里,双眼盯着头顶暖色的灯。
庄怀隽的话始终环绕脑中。
她原以为,只是裴家二房。Μ.chuanyue1.℃ōM
现如今,是整个裴家。
问题更加复杂。
若是裴谨行的父亲真参与其中——
她闭上眼,整个人往水中沉,像是蜉蝣,被拍在深海,始终找不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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