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微回转,回到伍家兄弟终于从淡水滚蛋的那一天。
其实伍家兄弟如果能够稍微晚上那么一点时间出港,乘船离开淡水码头,那他们绝对能够感动得一塌糊涂。
因为就在他们离开甲板回到船舱休息时,一大群人突然冲到了淡水码头,径直向着他们的座船直接停泊的位置而来,为首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表态希望能够与广州十三行化敌为友的刘安云,以及刘安云的走私走狗刘全、张德茂、王立人与郑崇和等人。
还有淡水公认的两大地头蛇王作和林小文也来了,这二位在淡水通判衙门走了一个过场后,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淡水乡兵的正副营官,还靠着一些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现银,拉起了一支数量大约在千人左右的乡勇民兵队伍,自告奋勇并且自带干粮的承担起了协助清军打击海盗和生番的任务。
再接着,接受招安后被任命为淡水海上稽查队大队长的陈天保,也带着副手石文山以及许多手下匆匆来到了现场,还一见到刘安云,就急不可耐的问道:“刘大人,到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快了,徐威的人是在西滨那边遇到的运货船,算时间该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安云的分析正确,刘安云的话音刚落,在清军巡逻快船的监视下,一条悬挂着英格兰国旗的大型洋船就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王作和林小文等淡水乡兵人群也顿时就欢呼了起来,“来了!来了!我们的武器终于来了!”
与放声欢呼的王作等人不同,看到仅有区区一条洋船到来,陈天保和石文山等原好业帮海盗却是一片哗然,陈天保还十分不满的向刘安云抗议道:“刘大人,怎么就来了一条洋船?你不是说要给我们装备一些洋人的战船吗?怎么就来了一条?”
“而且这条洋船也不可能是买给我们的吧?洋人就这么一条船,卖给了我们,他们怎么回去?”石文山提出更多的质疑。
听到这话,刘安云直接苦笑出了声音,说道:“陈大队长,石副官,你们以为买洋人的战船是买大白菜,到市场上几文钱就可以买一大堆?要想买到好的洋人战船,除了要花大价钱以外,还得有耐心等,等洋人帮我们在他们的伦敦造船厂顶购战船,新造好了万里迢迢的给我们送来,这么短点时间,怎么可能来得及?”
刘安云这话如果是对外行人来说倒是没问题,然而很可惜,陈天保和石文山却都是海盗出身,一年到头吃喝拉撒睡几乎都在船上,所以听到了刘安云这话后,陈天保等人非但没有接受刘安云的解释,反而更加不满的质疑道:
“刘大人,你当我们没有出过海还是没有买过船?向洋人买船还要等洋人现造?几时听说过这样的荒唐事?黑水沟上的帮派找洋人买船,谁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刘安云一听直接笑出了声音,神气情轻松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又什么时候听说过,黑水沟上的帮派能够象洋人的海船一样,可以到万里之外的好望角或者欧罗巴去做买卖混饭吃?”
顿了顿后,刘安云又问道:“既然在黑水沟现买的洋船就可以派上大用,那么闽浙一带的大小海上帮派,很少有胆量敢跑到南洋去做买卖?为什么就连安南猴子的海盗都敢来闽浙一带杀人越货,东南一带的汉人帮派却拿他们基本上没有多少办法?”
还是听到了刘安云的这些问题,又仔细分析了一下其中的道理,已经习惯了就地购买准备的陈天保等人才发现事情不对,然后由石文山开口问道:“刘大人,听这意思,你向洋人订购的战船,和我们在黑水沟直接向洋人买的战船区别很大?”
“不大,仅仅只是天和地的区别而已。”
刘安云回答得轻描淡写,说道:“你们之前在黑水沟能够买到的洋船,普遍都是洋人在东南亚或者印度这些地方造出来的劣质船,就算运气好,也最多只能买到一些接近退役淘汰边缘的老船,在坚固程度和机动性方面和真正的洋船差别巨大,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说得不客气一些,如果把真正的洋人战船比做官军鸟船的话,伱们之前能买到的所谓狗屁洋船,顶多只能算是装了几门土炮的打鱼船,官军的鸟船不用开炮,撞都能把你们的破烂渔船撞沉。”
刘安云这话仍然还是没能唬住陈天保等人,陈天保马上就不服气的反驳道:“没那么夸张吧?洋人的好船我也见过,只不过是一条船能装三、四十门炮,厉害是肯定比我们汉人的鸟船厉害,但是没有夸张到那地步。”
“三四十门炮的洋船,在洋人的战船等级里,只能算是四级战船和五级战船,知不知道洋人战斗力最强的一级战船,一条船能够装备多少门大炮?”刘安云问道。
没有去过欧非印度这些地方,这个时代的英国一级风帆战列舰又还没有在东亚出现过,陈天保和石文山等人当然都是一起摇头,都反问道:“能装备多少大炮?”
“听了可别吓着,一百门以上!而且那种洋船上口径最小的火炮,也和我们汉人鸟船用的发熕炮(五磅炮)一样大!”
贫穷限制了想象,听到了这個惊人的数字,陈天保和石文山等前海盗先是瞠目结舌,然后一起惊呼,“一条船有上百门火炮?而且发熕炮都还是最小的炮?世上还有这样的战船?”
“不信的话,问那条洋船上的洋人,他们恰好是英吉利人,会告诉你他们最好的战列舰有多恐怖。”
刘安云懒洋洋的指了指即将靠岸的洋船,结果石文山等海盗见刘安云如此自信,便也不敢怠慢,然后石文山还嚷嚷道:“刘大人,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一定要给我们弄几条洋人那种一级战船,让我们开开眼界!”
“弄几条?你知不知道英吉利的一级战列舰要多少银子一条?整个英吉利国,现在总共也只有十四条那种一级战列舰!你居然要我给你们弄几条?”
刘安云的怒斥并没有让石文山收敛,相反还让石文山更加嬉皮笑脸的对陈天保说道:“陈大哥,这事就拜托你了,你的外甥女婿如果不给我们弄几条那种洋船来,你就别把你外甥女嫁给他!”
“对对,陈大哥,刘大人如果不给我们弄来好船,就别把你外甥女嫁给他!”
“滚!再敢提我外甥女,我把你们全部扔海里种荷花!滚!滚!”
连踢带打的撵开了敢拿自己外甥女开玩笑的手下,陈天保转向刘安云说道:“好吧,既然你说向洋人订购新造的战船更好,那我听你的,但是在新船送到淡水之前怎么办?来淡水做生意的买卖人越来越多,这里的银子和货物也越来越多,在黑水沟上吃饭的海盗不可能不盯上这里,他们如果大举杀来,我又只有八条海船,如何和他们打?”
“放心,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我已经和徐威商量好了,叫他挑几条成色好的鸟船和一些发熕炮做退役处理,转卖给你们补强实力。”Μ.chuanyue1.℃ōM
随口介绍自己了与徐威达成的肮脏协议,刘安云又指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进港洋船说道:“另外,这条船上还拉着二十门以上的英吉利火炮,以及配套的炮弹,是我向英吉利国的东印度公司订购的,虽然都是用过的二手货,但是质量绝对远远超过官军的发熕炮,起码不会动不动就炸膛。”
听到这话,陈天保总算是点了点头表示满意,结果这个时候,认识一点英文的刘安云也终于看到了来船的船名,表情还变得非常之古怪,因为盎萨匪帮这条船的名字,竟然是叫做——五月花号。
“呸!真不吉利!”
臭名昭著归臭名昭著,然而五月花号却依照约定,实实在在的给刘安云等人带来了上千支燧发枪及配套的弹药刺刀,还有几门陆军使用的野战炮,让新组建的淡水乡兵一跃成为了台湾境内陆上战斗力顶尖的存在,所以根本不用码头上的工人动手,王作和林小文就已经带着欢呼不断的淡水乡兵冲上了五月花号,七手八脚的把货给卸了下来。www.chuanyue1.com
除此之外,五月花号还给刘安云等人带来了两名英国退役军官,帮助刘安云训练淡水乡兵如何采用线性战术作战,以及如何操作和使用枪炮武器,如何行军打仗和立营布阵等最基本的东西。
很可惜,这两个英国军官都只是盎萨匪帮的殖民地军队出身,虽然有着一些镇压殖民地原住民起义的战争经验,然而真实水平却与欧战历练出来的欧洲军队精英有着巨大差距,所以淡水乡兵如果还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得有更加出色的欧洲军官训练和指挥。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这条五月花号顺便给刘安云又带来了一些手枪的缘故,刘全便乘机向刘安云提出了恳求,说道:“少爷,要不让小的再找几个人给你打下手吧?淡水这里的海岸线实在是太长了,走私的奸商又那么多,光靠官军和陈天保他们的缉私队,很难防范周全,让我也拉起一队人马,帮你在民间悄悄探听消息缉拿走私奸商,肯定能起到打击走私的作用。”
刘全的面子刘安云当然不可能不给,所以刘安云也没多想,马上就说道:“行,给你五十个人的编制,去拉队伍听你使唤吧,至于名字的话,就叫淡水侦缉队。”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刘全欢喜道谢的时候,之前带着手下去船上卸货的陈天保,突然拿着一颗炮弹大步走回了刘安云的面前,急匆匆的说道:“刘大人,你上当了!洋人这次拉来的火炮是下等货!根本没办法用!”
“是下等货?怎么?有那里不对?会炸膛?”
刘安云吓了一跳,陈天保则是语气急切,说道:“不是会不会炸膛的问题,是火炮的种类问题,洋人这次给你送来的二十三门火炮,全部都是在炮管短射程近的榴弹炮,在海战里面用处不大,不是海上战船普遍装备的加农炮!那种炮管长和射程远的加农炮,在打海战的时候才能发挥大作用!”
言罢,陈天保又把手里的炮弹往刘安云面前一送,继续说道:“还有,洋人这次给你送来的炮弹,虽然是中间可以装火药的开花炮弹,但是这些炮弹都没有装火药,而且还没有弹托!所以就算我们自己给这种开花弹装上了火药也用不了,一不小心炮弹还没出膛,就已经在炮膛里炸开了!”
刘安云一听大感意外了,笑道:“义妹她舅,看不出来啊,你一个东方人,居然也能分得出洋人加农炮还榴弹炮的区别?不但知道加农炮可以打得更远,还知道开花炮弹必须得有弹托,否则就容易在炮管里炸膛。”
“那是当然,这十几年的海盗饭,你以为我是白吃的?”
陈天保傲然回答,又说道:“当初我决心逃出水澳帮单干之前,就已经拼命学习这些东西了,恰好还认识了一个从欧罗巴来的军官,和他成了朋友,跟他学到了这些东西。”
自信回答后,陈天保又催促道:“赶紧找洋人退货,榴弹炮在陆地上威力不错,但是在海上作用不大,现在的海船除非是实在没办法了,否则谁都不愿意装备榴弹炮。”
“不用退。”
刘安云摇头,微笑说道:“我也知道加农炮和榴弹炮的区别,这些榴弹炮是我点名订购的,至于这些开花炮弹不装火药和不配弹托,也是我故意要求的,洋人没有违背协议。”
“那你要这些榴弹炮和炮弹做什么?”陈天保彻底糊涂了。
“这种能打开花弹的榴弹炮,在海战里是鸡肋不假,但是如果往这种开花炮弹里装上另外一种弹药,这种鸡肋武器就会变成海战的大杀器了。”
刘安云微笑回答,又吩咐道:“赶紧卸货,然后找一条报废的大船拖到偏僻的地方等着试炮,到了明天,我会让你亲眼看到这种没有弹托的开花炮弹,如何摇身一变,成为全天下所有战船的噩梦!从今以后,我们的淡水海上缉私队,就是想不在黑水沟横着走都难!”
见刘安云说得如此自信,陈天保也只能选择了将信将疑的服从命令,先是领着手下把火炮弹药卸船,运送到安全地点好生保存,然后又找来一条陈旧报废的民船,拖到偏僻处做为靶船准备试射,这才定下心来等待刘安云吹嘘的什么狗屁大杀器登场。
次日一早,在张德茂和刘全等人的保护下,刘安云领着施萍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与陈天保等人会合,还顺便带来了一些昨天才向洋人买来的开花炮弹,解释说是昨天晚上已经连夜装好了弹药。
刘安云带来的开花炮弹上,原本用来安装燃烧引信的装药口,已经被干燥的木塞堵住,征得了刘安云的同意后,陈天保亲手拔出了一个木塞查看炮弹的内部情况,却见炮弹里装填的,竟然是一些褐色的圆柱壮物体,那些褐色圆柱用力按压还会略略变形,很象一种高浓度的凝固物。
“这是什么弹药?”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陈天保当然十分不解的问起这种炮弹的名字,刘安云顺口回答,说道:“凝固……。”
再说了两个字,刘安云又强行把剩下话咽回肚子里,改口说道:“叫李梅烧烤弹。”
“李梅烧烤弹?怎么从来没听过?还这么拗口?”另一边石文山不解的追问道。
刘安云笑笑,答道:“是很拗口,不过没关系,为了答谢那个洋鬼子在鬼子国搞的大型烧烤活动,就叫李梅烧烤弹了。”
“那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怪?”
石文山继续住问,刘安云也没多想,直接道:“配方很简单,木炭粉或者煤炭粉,筛过的细锯木面,做蜡烛用的石蜡,还有一些石油提炼了煤油后剩下的废油,一种叫做汽油的废油,至于怎么加工的就不告诉你们了。”
“可是不装弹托就直接放在炮管里,会不会让火炮炸膛?”陈天保担心的追问道。
刘安云笑得更加轻松,说道:“放一百个心,不会炸膛,这种李梅烧烤弹如果不用火炮发射的话,在制造弹药的时候,本来还得往里面加一些甘油,然后再洒上一些特殊的药粉才能发挥出烧烤效果,但是用火炮发射的话,就可以省下发火这个环节,光凭大炮发射时产生的高温,就足够让李梅烧烤弹发挥出该有的效果了。”
“那威力如何?”
陈天保继续追问,刘安云则指住了在海面上飘动的海船,反问道:“如果用你们原来的火炮,得用多少发炮才能把这条靶船打沉进海里去?”
看看那条体积不小的靶船,陈天保估摸着答道:“起码得用四五十发炮弹,还得全部命中。”
刘安云举起了三根指头,说道:“用李梅烧烤弹轰这条船,三发炮弹重伤!七发炮弹,可以让同等大小的敌人炮船失去战斗力!命中十发炮弹,这么大的船不管是新船旧船,中国船西洋船,船上的敌人全部得跳船逃命!”
“吹牛!那有威力这么大的炮弹?”
“眼见为实,不信的话,现在你们就打几炮试一试!”
片刻后……
当刘安云新买来的榴弹炮,以极其缓慢的节奏,先后把区区三发李梅烧烤弹轰中了那条靶船后,陈天保和石文山等前海盗也没有一个不是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压根就不敢相信让鬼子国爽翻天的李梅烧烤弹轰中了木质战船后,竟然能够发挥出如此惊人的威力——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啊!
再接着,石文山还突然一把拉住了刘安云,当着陈天保和施萍舅甥激动大喊道:
“刘大人,只要你答应以后给我们这种李梅烧烤弹管饱,我现在就替你做媒,请陈大哥把他外甥女嫁给你——!”
PS:原本是想把李梅烧烤弹的加工过程和具体配比写出来的,但是考虑到这本书本来就十分敏感,更新的章节一再被禁,所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总之配方绝对不假,另外再加上甘油和一种化学粉末后,也的确可以让这种烧烤弹迅速自燃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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