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由于稻米价格的下降,很多地主都觉得种稻米亏本,所以准备收回耕地,改种大蒜或者甘蔗...”
说到这里,罗芳伯有些埋怨的看了看朱明王。
你说也是。
这续命水是好东西。
卖的也贵。
甚至北面都有不少商人来购买后悄悄走私回去的。
这可真的是救命水啊。
在后世只能算是小感冒的风寒,在这个时代都能很轻松就要了人命。
而这救命水还真的有点包治百病的意思。
像是痢疾之类的,更是药到病除。
药是好药。
但是却推高了大蒜的价格。
再加上稻米大降价。
让不少地主都开始改稻为蒜。
这种大蒜就不好收租子,而且种大蒜就是为了赚钱,把田租给佃农耕种其实并不是一种非常高效的经营手段。
反而是雇人来搞种植园式的农场,才能更好的节省成本,配置资源。
资本主义式的生产关系,当然要比农业时代的佃农经济更高效。
但是也更...吃人。
尤其是连续发生驱佃这种事,一个处理不好,那出点乱子可就乐子大了。
“右相,这地是地主的,他们要怎么做咱们也不好管。”朱道桦摆摆手说道,“而且本王也不是没给小农出路,这去铁路公司修路,或者去兰芳屯垦,可都是好出路啊。”
罗芳伯听到这话直摇头。
这明王什么都好。
就是真的好像不太关心小民....
你好好的一个明王,未来可是要做大明皇帝的。
你怎么能站在地主那边呢?
一行人沿着莲花山脚下的田埂走着。
朱道桦倒是非常有性质的看着周围的景色。
莲花山在后世被开发成了景区。
确实算是风景秀丽的好地方。
“焕襄,前方是什么村子?”
朱道桦向一旁的一名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文士问道。
焕襄是他的字,名为宋湘。
朱道桦之所以知道这个人是因为他当年去嘉应州旅游的时候听说过“梅州八贤”的名号。
这宋湘是嘉应州人,前来广州府求学,还考了个清朝的秀才。
本来按照原来的历史,宋湘会在乾隆五十六年考中解元,然后在嘉庆四年中进士。
不过现在明军占广东。
这粤省名士宋先生看来是没希望再去做大清朝的官儿了。
不过现在也不差。
在许多人眼里,嘉应州宋湘也成了“天子近臣”了。
现在是朱道桦的秘书官,负责抄录口谕,撰写王旨等秘书工作。
官位虽然不高。
但是却很是许多在政务大学堂进修的同学们极为羡慕。
“王上,这里是番禺的岗尾乡,前方是大岭村。”
“这里的地是谁家的?”
“是大岭村义门陈家的。”
“都是他们家的?”
“王上,义门陈是番禺大族,各房算起来有男丁好几百呢。大岭村其中一部分是义门陈的族田,还有一部分是属于各房的私田,算起来大岭村有一大半都是陈家的田。”
宋湘说道。
他虽然是嘉应州人,但是很早就来了广州府,入学粤秀书院。
这义门陈家大房的老三陈廷选就是他的同学,所以他对于这大岭村的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
就在几人说着的时候。
便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阵哭声,向前走几步,就看到聚拢了一大群人在看热闹。
“看来又发生驱佃之事了...”
宋湘皱起了眉头说道。
“看看去。”
朱道桦背着手,迈步向前。
...........
朱道桦一行人前来没有引起注意、
毕竟朱道桦只是微服出访,后面跟着的护卫也是一副仆童的打扮。
短管火铳都影藏在衣袍之下。
朱道桦还没靠近。
就听到了前方的哭嚎声。
番禺城郊的白话虽然和广州城的稍微有些口音上的不同。
但是还算是比较容易听得懂。
“不能啊,不能啊,陈管家,你把我赶走了我一家人吃什么啊。”
一名中年农人坐在田里,哭着大吼道。
他的旁边还有一名手粗脚粗脖子粗的粗壮女子试图把他拉起来。
“我家从来可没有短过租子的。”
那陈管家也一脸无奈的说道:“许三斤,不是我不给你租,是我家主家说了,这种稻米眼看着就是亏本了,要收回来雇人种大蒜。”
“继续租给你种米,那主家可就要亏本了,这买卖你能做吗?”
“活不了了,活不了了。”许三斤还坐在地里哀嚎。
见许三斤无法沟通,那陈管家只好看向他旁边的壮女子。
“许姑娘,你看着你老豆一点,我也是没办法,你们赶紧自己寻活路去吧,去工地当工人,或者去兰芳,都是一个出路。”
陈管家摇着头说道。
“唉,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是啊是啊,我听说知县老爷都不管这事....”
“唉,以前大清的时候还没有驱佃呢。”
“那陈管家说的也没错,听说去修铁路的工钱也挺高的。”
“修路不长久,万一不修了做什么?还是种田好。”
“那就去兰芳,听说兰芳的地都是荒地,种五年就是自己的了。”
“兰芳的蛮子多,要习会火枪才能去,怕是有命去没命回啊。”
围观的人们议论着。
罗芳梅也面露忧色。
佃农被驱,衣食无着。
若是不好好处理。
万一乱起来可就麻烦大了。ωWW.chuanyue1.coΜ
她看了看朱道桦,发现自家夫君似乎却并不打算阻止这种事情。
朱道桦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想到的是三个字:羊吃人。
羊吃人发生在英国。
随着新航路的开辟,国际贸易的迅速扩大。
毛纺织业在英国被带动了起来。
而毛纺织业的迅速发展,使得羊毛的需求量逐渐增大,市场上的羊毛价格开始猛涨。
因此,养羊业与农业相比,就变得越来越有利可图。
这时,一些有钱的贵族开始投资养羊业。
养羊需要大片的土地。贵族们纷纷把原来租种他们土地的农民赶走,甚至把他们的房屋拆除,把可以养羊的土地圈占起来。
一时间,在英国到处可以看到被木栅栏、篱笆、沟渠和围墙分成一块块的草地。
被赶出家园的农民,则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这就是圈地运动。
这和如今由于制药业需要大蒜,推高了大蒜价格导致大量地主收回田地用来种大蒜情况近乎是如出一辙。
“陈秀才来了,陈秀才来了。”
“都让让都让让。”
“陈秀才,陈秀才,你们家二房驱佃,你可得去和你家九大伯说说啊。”
“对啊对啊,义门陈以前可不做这种事情的。”
就在大家伙嚷嚷的时候。
一名穿着绿色官服,头戴四方帽,腰上还挂着一把短管火铳的青年官员急匆匆的赶来。
大明官制基本上沿用了前朝,分九品。
官服款式差不多,经过了些许改良,下摆没那么长方便活动。
各品官员的官服区别主要在颜色。
一品至四品,绯袍;五品至七品,青袍;八品九品,绿袍
现在这义门陈家的陈秀才陈仲良是陈家三房的老幺,当年十七岁就中了秀才,是远近闻名的天才少年。
不过尴尬的是。
早早就中了秀才的陈仲达连试不第,这天才少年陈秀才的花名现在越来越有些嘲讽的意味了。
不过随着大明占有广东。
这陈秀才倒是很快得到了大明朝的官儿——一个九品的内阁殖民地司差遣官。
所谓差遣官就是没有固定官位,处于哪里需要人手就往哪里派遣的杂官。
现在这个补子绣着小鹌鹑的绿豆官被派了个苦差事:拉人头去兰芳屯垦。
具体就是在广东这里招人,招够一百之后上船去南洋,把人交给当地的屯垦司的官就算完事。
这可真的不是个好差事。
首先招人就难招。
要不是因为当这个差遣官半年之后,明年的大考据说有10分的加分。
义门陈家二房的十三少爷才不会去干这种放在大清的时候属于是吏员做的差事呢。
陈秀才在老家转悠了有两个多月了,也没招到几个。
不过随着秋收结束。
他招人倒是变得顺利了许多——这也是退佃闹的。
陈秀才处理这事显然已经很有经验了。
他走向前,看了看许家妇女,脚步微微一顿。
老实说。
他不怕这许三斤。
倒是挺怕他女儿许红霞。穿书吧
都是大岭村的人。
陈秀才小时候可被许红霞揍过一回,给年幼的十三少爷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这许红霞是大岭村出了名的老剩女了。
长得五大三粗倒是没什么。
力气大点在农家家庭还是个大优点。
就是脾气不好。
发起泼来谁也管不住。
陈家族内大小少爷们见到她有时候都绕着走。
岗尾就陈、许二姓。
虽然许姓不如陈姓兴旺,但也是大岭村的大宗,人数比起陈家也不少。
许三斤家这一房虽然没落了,沦落到要给陈家做佃农的程度。
但陈家的大小少爷们可不敢随便在欺负许家人。
这是宗族的特点。
哪怕许三斤很穷,家里人丁也不旺,这一房也基本到了他这一代要绝后了。
但是他是许家族人,平日里你可以看不起,但是你要说敢害了他家姑娘性命之类的,那许家族人可绝对不答应。
因此陈秀才小时候挨揍了,最多只能叫上自家兄弟揍回去,可没办法凭借陈家的势力做什么——仗势欺人欺负外乡人是可以的,但要说欺负到本乡大宗的人头上可就不切实际了。
事实上陈秀才也不好意思揍回去。
对方怎么都是女流。
许久没见过许红霞,这许家十三姑长得是越发粗壮了。
压下心中童年阴影带来的隐隐约约的恐惧感。
陈秀才走上前去。
“许三斤,你嚎什么嚎。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广东到处都是驱佃的。没办法,现在种米亏本,连田税都交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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