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娇娇笑着看了沈容青的吃惊脸一眼，被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我初入宫之时，皇上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起初我难过得很。”崔娇娇回忆道。
“嬷嬷就来安慰我，是我年纪还小，不懂得伺候人，等我学会了就好。”
“那时候坤宁殿进进出出的都是姑母派来的嬷嬷们，她们多是生养过孩子的，要不就是曾经伺候过主子的。她们把什么都教给我了，但皇上还是碰都不碰我一下。”
“我以为他讨厌我，但是他又给足了我体面，他日日来坤宁殿同我用膳，夜夜同我一起宿在坤宁殿，但迄今我碰都没碰过他一下。”
碰都没碰过一下？沈容青起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直以为帝后恩爱，琴瑟和谐的样子竟都不是真的？
“有一日他下朝早，偶然遇见坤宁殿流水般进进出出的嬷嬷，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姑母同我同崔家都在想些什么，那一晚他就告诉我，他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我起初不相信，以为他定是恨急了我才编出这样离谱的借口来诓我。我自幼入宫同他青梅竹马，他身边别说什么异性了，连个小宫女都没有，什么时候又能遇见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崔娇娇用帕子轻掩着嘴，“我原以为他是断袖之癖呢。”
沈容青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我那时候想着，断袖之癖也就罢了，我也任命了，横竖礼法在他也没法废了我去册立一个男人。”Μ.chuanyue1.℃ōＭ
“可是他身边连个入眼的男人也没有。”崔娇娇垂首。
“我猜测了无数种情况，但都不是，直到去年你进宫，我就知道他的心上人来了。”ωＷＷ.chuanyue1.coΜ
崔娇娇看着远山陷入沉思，“那日事忙，他原已经派人来传过话，说他中午不过来用膳了，可是他听见你来了，飞也似地赶来了坤宁殿，那时候我头一回见到他那样急切的眼神。”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一顿饭他菜都没吃两口就忙着看你了，我派人去查了你所有的资料，你们二人此前并无任何交集，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着了魔似的。”
“他宠你一次，就禁足你一次。我也从未见过他在谁身上下过这样大的心思，他怕别人妒忌你，怕别人害你，他想要保护你。”
崔娇娇说到此又沉默了一会儿，喝了口茶缓了一下。
那时候的她该有多绝望啊，自己的夫君将一个第一回见面的女人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是他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
他日日来自己这用膳，任凭朝野内外说自己的闲话。他夜夜来坤宁殿就寝，明明二人是和衣而眠，任凭汴京城内说自己无福不育。
崔娇娇原以为元承是不在乎，并没有想过这些。她到了那时候才知道，原是他什么都知道，他太在意这些了，才会做出这种种的事情来。
原来自己从未走进过他的心里。
甚至连边边都没碰上过。
但沈容青也不太明白元承那发了疯一样对自己的爱意从何而来，她原以为是自己还记得前一世发生的事情，他才对自己好些。
可是回去之后细细想来，前一世的元承同她也是一样的选秀，一样初次见面，甚至前一世元承也不曾对她说过些什么亲近些的话，怎么这回就彻头彻尾地不一样了呢？
她有时候很感激元承在后面默默为自己的铺路，不过两三年间，一个卑微的太医之女从贵人到贵妃，那是多少妃嫔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的跨度。
沈容青从前是受尽所有人的冷眼了，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贵妃娘娘，还是太子的生母，为皇上诞下了唯一的龙嗣，就是她想，也没有争储的必要，她的儿子根本没有竞争对手。
她和太子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在后宫生活下去。
“那姐姐中毒是怎么回事？”沈容青问道，她原想直接开口问胡昭仪的去向，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合适。
胡昭仪是因为给皇后下毒才凭空消失的，可皇后既没死，那胡昭仪又去了哪里？
“这是我同皇上做的一笔交易，胡昭仪不过是被迫入伙罢了。”崔娇娇看着沈容青的皱起了眉头，又补充道：“你尽管放心，害人的事情我可不屑去做，胡昭仪如今过得很好。”
崔娇娇从前言行举止都是行规蹈距的，如今出了宫，好像脱胎换骨般，总算不像汴京城里一模一样的大小姐们了，倒像是，话本子里无忧无虑的小仙女。
“姐姐，恕我冒昧一问，姐姐既远走高飞，为何要来此处？”沈容青问道。
碣石一地，毗邻东海，也是历朝历代东巡的必经之地，来往的贵胄皇亲甚多，实在不算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你还曾记得，你初见我时，问我可曾见过大海吗？”崔娇娇甜甜地笑道。
“我想着，大海一定是个好去处，以至于你进了宫还能这样念念不忘，托你的福，我如今总算见到了。”崔娇娇说罢神色轻松。
“姐姐后悔吗？”毕竟崔娇娇如今这般，实在是抛下了无数其他人惶惶终日苦苦追寻的东西，也曾是她唾手可得的东西。
“后悔？后悔什么？”崔娇娇眨了眨眼，“绫罗绸缎？我从前也不怎么喜欢。金银首饰，你又见我戴过几回。宫里，甚至汴京城里，实在是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一身素衣在崔娇娇身上也显得华贵三分，不是人靠衣装，而是美人衬裳。
“娘娘......”沈容青还是想这样叫她，“是不是故意引我看见你的？其实这些娘娘早就想告诉我了对不对。”
崔娇娇忽而大笑起来，“起初人人都以为你蠢笨，你果然聪明着呢。”
“我瞧着你也不是什么贪图物欲的人，位份荣华你也不屑一顾，在宫里我贵为皇后，全身上下竟没有一样是你看得上的。”
“我有点好奇，”崔娇娇对上沈容青的眸子，“好奇你会不会羡慕这一方广阔的天空。”
许久，沈容青摇了摇头，她曾经在山高水远的地方待过许久，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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