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优雅地微笑着。她直视程毅的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我和红源知道的差不多，如果您想要情报，恐怕我帮不了您更多。”
“如果我想要的是情报源呢？”程毅追问。
“情报源？什么意思？”黄莺的脸色略有变化。
“玖华，你知道这个名字吧？”
黄莺的目光下意识地向左上偏移。虽然她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程毅还是注意到了。
“这个名字，应该不是喻泽告诉您的吧？”黄莺问。
“不是。”
“那就只能……好吧。我可以告诉您，但在说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您和喻泽是什么关系？没记错的话，露丝是他的人。”
“没什么关系。我第一次来九区，偶然和他相遇，一起做了点事。不过后来发现，我被他利用了。但也无所谓，等我把手头的事了结，会去找他算账的。至于露丝，坦白说，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
“但您不在乎，我懂了。喻泽是个危险的家伙，也是个聪明的家伙。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前段时间他栽了一把，欠了很多钱。我听说他把自己的妹妹都给搭进去了。不过这次他算计到您头上，恐怕就再也没有下次了，我说的对吗？刺杀者大人。”
说话间，黄莺挪动到程毅身边，特意身体前倾靠在桌子上，露出一副诱人的姿态。
程毅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气定神闲地说：“你们九区的事还真有意思。现在我只关心那批货，至于玖华，那是雇主直接给我的情报。黄小姐，我已经十分坦诚了，也希望可以感受到你的诚意。”
“当然，当然，”黄莺一改此前的优雅姿态，几乎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娇媚矫揉地说：“大人您看，我这还不够有诚意吗？”
“我赶时间，直接说事吧。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结束之后我能给你带回来一点有价值的奖励。”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毅已经把态度做足了。聪明的黄莺自然明白该怎么办。
“瞧您说的，大人想知道什么，小女子必定知无不言，好不好嘛。”
“玖华。”
“好好好，玖华。那个小丫头已经死了。就是昨晚的事。一个客人出了五百点数要带她出去，她同意了，之后再没回来。今天一早，她的尸体在西街外围靠近二十三区隔离墙的地方被找到。死的很惨，先被掐死，然后被肢解，也有可能是先被肢解后被掐死。头被劈成了两半，四肢都不见了。”
“在这之前呢？”程毅追问。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大人。关于那批货最初的情报就是玖华拿到手的。我们将情报转手了两次，赚了些小钱。后来情报突然开始大面积传播，许是有人想把水搅浑，市面上的消息越传越邪乎。”
“这么说，那批货不是武器喽？那究竟是什么？”
“玖华最初的情报只说那是‘值钱的东西’，从她窃取到的货物批号来推断，其中一箱可能是某种新式武器，批号是a90-0035。另一箱不清楚，批号是很少见的x04-9573，按物流管理的电子协议被分到了‘其他与特殊物品’一类。”
“玖华是窃贼吗？她是从哪找到这些情报的？”
“窃贼？算是吧。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九区有一个类似都市怪谈的电子怪盗，专门盗窃各种电子信息，有些会拿出来公开，有些会卖给情报商或其他组织。玖华就是所谓的电子怪盗之一，我和她算是旧时好友吧。至于情报来源，自然是孟家。整个九区只有孟天佳有机会知道货物批号。”
“她之前给孟家做过女仆，也是为了这个？”
“呦，这您都知道？”黄莺惊讶地说：“不过不是。她做女仆的时候还没开始干这行。”
虽然黄莺很自信她的情报比红源或其他人更准确，但程毅不这么想。按照寇文杰提供的资料，恩杰·史密斯、孟羽和玖华都是重要人士。现在看来，孟羽处大概率是得自他父亲的情报，而玖华是从孟天佳处盗来的情报，红源也有情报来源于孟天佳的意思。换而言之，他们三个很可能拥有相同或者近似的情报量。
也就是说，红源大概率没说实话，而且隐瞒的内容还不少。
而黄莺这边至少在货物批号上没必要说谎，这种情报要么说真话要么隐瞒，没有造假的意义。
程毅问：“这么说，你想拿到那批货，就是为了钱？”
“什么？”黄莺非常惊讶：“我想拿到那批货？才没有，我疯了吗？大人您是从哪听到这种谣言的。以我的实力，且不说能不能拿到，就算拿到又有什么用呢？我就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卖点酒水，顺便做点中介生意罢了。”
“本分的生意人，养着一名电子怪盗？”
“别别别，大人您可不能这么说。玖华来的时候，我可不知道她还有这本事。”
明显不是真话。这位黄老板更擅长套话而不是撒谎，程毅的身份带有足够的威慑性，她不知道程毅知道多少，所以不敢信口开河，以至于在谈话中处处受制。Μ.chuanyue1.℃ōＭ
假如程毅没有先去找红源，而是先来找她，现在的谈话很可能就和一个多小时前在水之源的谈话差不多了。
程毅起身向门外走去。他在门口停住脚步，扭头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既然黄小姐不想要那批货，那你想要什么？”
……
五分钟后，程毅离开房间。黄莺没有跟出来。
露丝见到程毅，立刻来到他身前，小声对他说：“孟天佳来了，就在右手边第三个卡座，一个人。我现在过去？”
程毅摆了摆手，道：“不用。条件已经齐备，我不打算搞那些小伎俩了。”
说完，程毅径直朝孟天佳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他对面。
孟天佳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略胖，稍微有些秃顶。身上的西装很板正，但领带打的很随意。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双眼有些迷离。程毅刚坐到他对面时，他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一会儿。
这幅形象与程毅想象中的干练文员差别不小。按照其他人的说法，他可是靠操纵数据愚弄议员们的人。见到本人后，程毅真不觉得他有这个本事。
“孟天佳？”程毅问。
“啊，啊。我是，你谁啊？”孟天佳有几分醉了。
“我是治安部的调查员，你姑且可以称呼我尤可特。”
“调，调查员？”孟天佳瞪大了眼睛，有些心虚地说：“治安部还有调查员？我怎么不知道？”
程毅冷笑道：“你当然不知道，我们就是专门调查你这种人的，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孟天佳头上开始冒汗，语气明显慌了神。
“调调调，调查我？为什么？干嘛要调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呵，真是远超预期的效果啊。程毅心想。
“a90-0035，x04-9573。”程毅一字一顿地报出十分钟前才知道的两个批号。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孟天佳就被吓地开始交待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您别说了，那是我做的，但我也是被迫的啊。真的，要不然我弄那玩意干啥？我一点点数都捞不到。”
“哦？”程毅表现出不紧不慢的态度，慢悠悠地说：“被迫？这个说法有点意思啊。你觉得我会信吗？”
孟天佳似乎想继续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停住了。他一边擦掉额头的汗水，一边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孟天佳说：“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和你一样，都是替上面的人办事，你难为我也没用。”ωＷＷ.chuanyue1.coΜ
“我不是难为你，其实，我可以保护你？”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你保护我？啊，我懂了。你小子没我知道的多。哈哈哈。既然打着治安部的名头，你是寇文杰的人？”话刚户口，孟天佳就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对，寇文杰不会这么干。你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就是为了让我往这边想对不对？你是那个刺杀者，宁家和西方派系都是你的目标，所以，咦？等等，你的目标未免也太多了。”
孟天佳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惊恐，到想通了什么之后的平静，然后是自以为能够戳穿对方的嚣张，直到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开始想不明白了。
毕竟他自己给自己弄出了许多假设，加上对已知情报的错误理解，一番推论下来，非但没能戳破程毅的谎言，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
而程毅始终冷冷地看着他，不反驳也不认同，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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