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妗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容貌没有什么变化,但双眸无神,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京城里美名满誉的才女孔月寒了。
心中惋惜,却也无可奈何。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苏妗听到她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日后若得了闲,我便去瞧瞧,想来伯母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这已经是她仅能做的一点了。
孔月寒闻言,眼中蓦地亮起光芒,她没有想到苏妗竟然愿意帮她。
她的母亲是商户之女,当年祖父看中了父亲的才能,认为他必然能够高中。于是供他读书,给予住处,上上下下统统打点好,在考试之前父亲与母亲完婚,奔向了科考之路。
母亲日日在家盼望,原以为他能记得许下的承诺。谁想到那男人不过是个负心汉,见到了城内知书达礼,才情横溢的官家女子,便嫌弃母亲的出身低微,已经配不上他这个新晋状元郎。
祖父被他这般忘恩负义之举气得旧病复发,一命呜呼离开了。夶风小说
母亲伤心欲绝,原想与他拼个鱼死网破。却没成想已经有了身孕,为了孩子只得卑微前往京城。
不知母亲说了什么,他才容下母亲。只是后来,他似乎就肆无忌惮起来,后院中隔一段时间便会多了位貌美的姨娘。
母亲看在眼里,起先还会消沉,日日落泪,后来怀中胎儿被陷害流产。父亲明知是当时正得宠的雪姨娘下得手,却也只是不痛不痒地训斥了两句。
从那以后,母亲彻底失望。若不是后来有了她,只怕母亲早已经去找祖父了。
孔月寒自小便知道父亲不喜欢她,但是她好歹是孔家正正经经的嫡女,纵使父亲看不上母亲,却也不会短了她这个嫡女的吃穿待遇。
毕竟他要脸面,在乎名声。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愿意让外人说闲话。
所以她一直努力读书,进宫成为公主伴读,到后来侍奉在太后身边,一切都是为了母亲能在院中过的舒心一些。
只要她在,她在太后面前的宠爱在,后院中便无人敢欺辱母亲。
可是如今,她沦落这般地步。母亲定然会被后院里那群心思恶毒的贱女人欺负,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根本不会帮母亲。
所以她一定要往上爬,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母亲。
孔月寒眼睛有些酸涩,憋住眼眶中打转的泪珠,抽噎了一下,说道:“苏妗,往日是我心思狭隘,看不惯你,也曾多次给你使绊子,今日我向你赔罪。”
说完,便要跪下,脊背也依旧挺直。
苏妗连忙扶住她,拦住了下一步的动作,叹息着说道:“我帮你也不全然是我心善不计前嫌,我记得你祖父之前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即便这些年比太傅夺去许多,留下的资产也不会少。”
孔月寒抬起头,美人落泪,摇摇欲坠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苏妗心软了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趁人之危。
正想修改一下话术,就听见女孩坚定的声音,“好。”
嗯?什么就好?
苏妗疑惑地看过去,就看见孔月寒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巧的印章,玉石为材质,质地通透晶莹,看着便是珍贵的宝物。
孔月寒看着此物,眼中短暂地露出笑意。
“这枚印章是当年祖父留给我的,说是给未来母亲的孩子。祖父当年在范阳购置了许多店铺地契,每年的盈利也十分可观。凭此枚印章就可以去各地的钱庄取出,你尽可以用。”
说完,她便将印章塞到了苏妗的手中。
似乎怕苏妗误会,又补充道:“你收了此物,我心中便也不会有诸多愧疚。我用银钱买你的权势,护住我母亲。如此一来,便两不相欠。”
苏妗口中的话顿时噎住,她既然都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再推推让让,便显得虚伪。
况且,屯兵武器,战马粮食,样样都需要银钱。她自然不会嫌手里的银子多。
苏妗看着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孔月寒,抿了抿嘴,压住心中的悲戚,万千言语也只化成一句:“你,保重。”
孔月寒听见此话,好看的桃花眸颤了颤,低下头看了眼地上被泥土染脏的白雪,转过身去,刚走了没两步,站定,极快地说了一句:“有人想用你威胁幽国的太子,你万事小心。”
说完,便不再停留,径直离开。
苏妗愣了愣,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又低头望了望手中的信封,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直到腰间环住一双胳膊,身子被人搂在怀中,骤然惊醒,反应极快地要抬手打去。
却被一把拉住,耳边传来那低沉悦耳的嗓音。
“妗妗若是打坏了,以后倒霉的可是你。”
苏妗转过身子,双眼瞪圆,脸上难得出现气愤的表情,脸颊飘起一片红霞。
声音带着女儿家的羞恼,怒嗔道:“登徒子!没想到尊贵的太子殿下脑中也尽是这些龌龊之事!”
君不言看着怀中可口的女孩,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稍稍有些喑哑。
“妗妗,男女交合,夫妻欢好敦伦,共享鱼水之欢,孕育子嗣乃是天经地义,何来龌龊一说?”
苏妗看着淡然从容,毫无羞怯之意的君不言,一时恼火,暗道自己与他争辩什么,无端惹得一身气愤。
于是福了福身子,恢复到原来冷静的模样,清冷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
“殿下说的是,臣女才学疏浅,便先行离开了。”
步履有些匆忙,不巧被旁边突起的树根绊了一跤,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苏妗紧闭上双眼,等待疼痛的降临。
却没想到最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站在雪地中沾染的寒气霎时褪去。
君不言低头看着怀中女孩轻颤的睫毛,随着方才的动作,红梅树上的积雪洋洋洒洒地落下,在空中飞舞着,最终落在两人的头上,肩上,又擦着唇瓣,调皮地落在地上。
口舌有些干燥,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君不言心中却无端燃起一团烈火,烧得五脏六腑滚烫。
苏妗的鼻尖无意识嗅了嗅,男子身上清洌的香气她如何会忘。
正因如此,才不敢睁开眼睛。生怕对上那一双深邃多情的眸子,自己建立起的城墙便会瞬间溃败崩塌。
“妗妗,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君不言附到女孩的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喷洒,打在女孩那细细的绒毛上。
他能感觉到女孩身体的轻轻战栗,于是一遍遍地说道,嗓音中带着无限的蛊惑,和未可察觉的委屈。
终于,苏妗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便对上了男人那双星眸。
脑中回响着那句“有人想用你威胁幽国的太子。”
她当真对阿言如此重要?男人的感情又有几分真挚?
理智和感情在相互纠缠,苏妗想要挣扎,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却被男人霸道地钳住下巴。
视线无法逃离。
“妗妗,你为何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
君不言说完此话,仿佛心碎的小狗一样,被狠心的主人抛弃,无家可归。
苏妗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连忙将它甩了出去,感情都是虚无缥缈的,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你若想让我相信,便证明给我看。”
苏妗说完这句话,男人猛地抬起了头,方才暗淡的眼中突然亮起了光芒,激动地说道:“如何证明?”
苏妗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看着男人,沉默了一秒说道:“我要这天下。”
君不言紧紧盯着女孩,神色莫测,良久,突然高声笑出来,吓跑了树枝上歇息的鸟儿。
然后紧紧箍住苏妗的腰肢,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既是妗妗所求,我定然双手奉上。”
说完,便像是变戏法似的,手中多了一枚精美复杂的印章,不同于孔月寒那枚玉制的印章,这一枚她甚至看不出材质,却见它光泽细腻,悠久沉重。
上面雕刻的飞龙盘旋,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便要飞向天空。
苏妗瞳孔骤缩,下一秒便听见男人的声音响起。
“这是太子私印,可以调动封地上的兵力。当然,它的用处也不止这些。”君不言停住接下来的话,转了个弯继续说道,“其它的用处妗妗日后可以自行探索。”
说完,还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有一点儿犹豫和迟疑。
苏妗却不敢抬手,只觉得眼前的手中物像是一个烫手的铁块,稍稍靠近,便感到了灼意。
君不言看到女孩的模样,叹了口气,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头发,柔声道:“我知道你因我骗了你,又或是我的身份,让你为难和退缩。但是没关系,我会一点点弥补回来,直到你彻底相信。”
男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迫使苏妗抬起眸子,轻声说道:“所以,妗妗,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在这一刻,苏妗固守的防线彻底崩溃。
眼眸颤了颤,轻巧地移开视线,就在君不言的心慢慢凉下来,手掌握紧的时候,女孩轻飘飘的声音飞过。
“好。”
君不言怔愣了瞬间,似乎没听懂这个字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以后,内心狂喜,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
双手将女孩抱在怀里,脚尖离开地面,苏妗便看着周围的景物旋转起来。
“妗妗!妗妗!妗妗......”
君不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叫着女孩的名字,似乎除了这两个字再也说不出来其它的话。ωWW.chuanyue1.coΜ
苏妗看见他这般欣喜的样子,原本不确定的心也落回了原处,彻底安稳下来。
为人两世,这是她第一次喜欢的人。或许,她应该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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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快松手!”
苏妗看着黏在自己身边,手还紧紧攥着的男人,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
君不言却立马将脸上的表情一变,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苏妗,说道:“妗妗,我们都这么久没见面了,你不想我吗?”
闻言,苏妗咳了两声,没有作声。
君不言却一下子惊起,眼中带着欣喜,小心翼翼地问道:“妗妗,其实你也想我了,对不对?”
苏妗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若是她告诉他想了,那这段时间还有之前刻意的疏远和冷漠岂不是显得很愚蠢。
看着女孩逃避的视线,君不言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最终差点儿没憋住笑出声来。
苏妗有些气恼,想要嗔怪两句,却看着男人眼中似乎有星星闪耀,认真地说道:“我很想妗妗,每一天每一刻,有时候都想得吃不下去饭。”
说到后面,君不言似乎委屈极了。
苏妗心中正有触动,就听见他又贱兮兮地添了一句,“夜里最想了。”
“......”
“你自己走!”
接着,就毫不留情地甩开男人的手,走进了宴厅。
君不言瘪着嘴看了看手,眼中却满是笑意。
苏妗走得急,步子都有些乱,耳尖还带着红,明显是被君不言那句话羞到了。
刚要回到位置上,就看见眼前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手中握着酒盏,眼神打量着女孩。
“不知姑娘芳名?本皇子对姑娘一见如故,实在难掩心中欢喜,所以还请姑娘见谅。”
君毅痴痴地盯着苏妗的脸,眼中的贪欲让苏妗厌恶。他曾经也不是个重色之人,但是此刻才算知道,什么叫冰肌玉骨,绝色佳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苏妗凉凉地开口:“我不见谅,此地是我大夏的皇宫,九皇子莫要忘了礼数。”
君毅万没想到苏妗会这般不给面子,他是幽国皇子,就连大夏的皇帝都礼敬三分,苏妗竟然如此不客气。
正欲纠缠,就感觉到了肩膀骤疼,嗓子刚要叫出声,就听见了身后他恨之入骨的声音冰冷。
“你若再用这种恶心肮脏的眼神看她,孤便挖了你的眼,砍断你的四肢做成人彘。”
君不言刚进来,就看见挡在苏妗面前不怀好意的君毅,于是连忙上前,手下用了力气。
只怕君毅的肩胛骨已经裂开。
男人话中的杀意让君毅顿时住了嘴,整个人如同呆鸡,不敢放肆。
自从那日他差点儿杀了沈随之,君毅便彻底明白了君不言就是个疯子,在疯子面前,从来不会有什么顾忌。
即便此刻是在大夏的皇宫,三国使者的面前,君不言也敢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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