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炳善刚走进大殿,身后的殿门便随之紧闭,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模样纵使是久处高位的他都皱起了眉头。
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萧衡,眼底的不满和怀疑之色越来越深。
在这一刻,他对于自己之前的决定萌生了怀疑,与萧氏皇族结盟究竟是对还是错。
年前到如今,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可是天下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今幽国一家独大,衬得其余三国更是岌岌可危。
北狄想要置身事外,他曾多次邀请努尔商谈事务,都被各种理由驳回。原本想要设计将他拉下水,结果没有想到努尔竟然朝着幽国靠拢!
尤其现在,事情败露,计划失败,苏妗尚且活着,更别说活捉。
幽国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两国边境上的大军压境,更不可能是短时间赶来,这早就是规划好了的!
金炳善对君不言的惧怕心理达到顶峰,他不敢想,这一切的布局是不是从他们出使大夏时就已经开始了。
如今大夏内部一团混乱,再不复往日的平静。
“陛下,如今苏妗尚且完好,计划已经失败,说不定此刻君不言已经知晓所有的事情。依照他的性子,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去的。”
金炳善看着萧衡,眼睛微眯。
萧衡转身,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走上阶梯,最终坐在那雕刻精美的皇位之上。
嘴角含着一丝笑容,只可惜如今的他没有了往日的俊朗,这样的神态做起来,反而让人心中作呕。
“十皇子此话是何意?朕怎么不知有什么计划?”
萧衡此言一出,金炳善脸上的表情顿住,眼中逐渐升腾起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陛下这是何意,难不成竟想撇干净此事吗?”
“此话差矣。”萧衡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一向浑浊的眼神中竟然迸射出几分明亮的光芒,“朕从不知什么计划,十皇子所说的撇干净岂不是无稽之谈?”
“你!”
金炳善素来是雁过拔毛,占尽便宜的性子,向来只有他从中作梗坑骗别人,还从来没有被别人坑骗过。
这一下子棋逢对手,遇上萧衡,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怒极反笑,金炳善冷哼一声,看着上方形容枯槁的男人,说道:“陛下莫不是想要借君不言的势吧。如今幽国凌驾于三国之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陛下难不成认为与本殿撕破了脸,从此事中摘出去,于你们大夏有什么好处吧?”
此话中暗含的威胁让萧衡皱了皱眉头,眉间露出几分阴郁之色。
金炳善说得不错,如今幽国的想法早已明了,想要吞并其它三国,统一天下。想到这里,萧衡胸腔中无端生出些怒火和隐秘的羞愧。
他乃是一国天子,万人之上。却在君不言的光芒面前被遮掩得分毫不剩,仿佛陪衬鲜花的绿叶。
不说君不言,就连如今的苏猛在民间的威望名声都要高于他,一个莽夫而已,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阿柔居然还倾心于那个蠢货,抛弃了他!
萧衡眸底阴鹜,拳头紧紧用力,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可是此刻,萧衡看着殿下情绪不对的金炳善,心中再次衡量。
依照现在的形势,大夏能找到的盟友只剩下胡族,两国已经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十皇子莫要心急,朕只是听说幽国的大军已经在胡族的边境上蠢蠢欲动。金王似有求和之意,朕也是不得已为之啊。毕竟十皇子还有诸多兄弟,金王尚未立储,朕也不敢冒险。”
话中的质疑让金炳善黑了脸,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事实如此,虽说从前他对于储君之位胜券在握,可是如今幽国突然发难,金王那个老不死的定然心中对他不满,其它几个蠢货又在虎视眈眈。如今他还不在国内,无法进行打压,只能看着原本一片大好的局面逐渐变得不利。
一旦他在胡族内部失去了话语权,以他所保证的盟约自然是不作数的。
什么都说了不算,萧衡为何要与他联盟?又不是一对一扶贫,如今大夏也危在旦夕,他哪里有闲工夫帮金炳善!
萧衡满意地看着男人沉默,无论怎么样,幽国最先发难的人肯定不是他。
金王此刻只怕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恨不得长出翅膀来将金炳善绑回去以死谢罪。
金炳善咬了咬牙,看着前方的男人,心中陡生寒意和怒气。
在这一刻,他一个异世来的灵魂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帝王无情。上一秒还与你笑容以对的人,下一秒便有可能捅你一刀。
“陛下如此担心本殿还真是让我觉得暖心。”金炳善语气中带着嘲讽,接着便说出一句让萧衡勃然大怒的话,“只是相较于关心本殿,陛下还是关心一下您自己吧。大夏的先帝遗诏,陛下可曾觉得耳熟?”
“你说什么!”
萧衡猛地站起,疾言令色,脸上出现慌乱。夶风小说
金炳善看到慌了神的萧衡,心中顿时觉得舒坦了许多,若要论下来,现在的萧衡比他可更加危险呢。
“本殿只是提醒一下陛下。太后离宫,文家倒台,一切都发生的顺利,陛下也觉得称心如意,可是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东西,陛下莫不是忘了?”
此刻的萧衡顾不上去探究为何金炳善会知道皇室间的秘辛,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道遗诏便是他得位不正最直接也最有力的证据,无论如何,都必须毁了!
萧衡面容狰狞着,与下方的金炳善对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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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暂居别院的苏妗看着手中的信,多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信件是苏猛传来的,寥寥几句却能让苏妗想象出他们出征路上的凶险。
苏擒虎和苏猛两人带兵离开,按照计划,应该在第二日清晨到达孟阳,谁知道刚刚离开京城的境界,大军内部突然生变,所针对的人便是苏家父子。
好在临出发前,苏妗与苏擒虎早有准备,虽然一时失望,但是也不至于慌了自己的阵脚。
但是此番对垒之下,仍然伤亡惨重。甚至还未到达叛军所在地,便已经死了五分之一的士兵,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为了避免后面再出现背后捅刀的事件,孙忠等人自然被拿下,同时也截获了许多宫内传来的密信。
信中的内容足以证明萧衡的不怀好意,分明就是让苏家父子在此次平叛中有来无回。
于此,苏家便有了反抗的理由,不会背负上造反弃君,不忠不义的恶名。
这同样也是苏妗选择让苏擒虎坚决要求领兵的理由,既然是萧氏皇族做错了事,自然要让天下人看清楚他们的丑恶嘴脸,决不能辱没了苏家祖上的荣耀与名声。
苏妗正看着手上的信封发呆,走廊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妗登时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正准备将手上的信找个地掖起来,别让君不言瞧见了。
结果门已经被推开,四目相对,苏妗脸红了红,有些被人抓住小动作的尴尬。
实在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君不言的反应过于激烈。自从那场大火过后,君不言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苏妗,生怕出现一点儿意外。
就连刚才那点空隙也是苏妗想了法子让男人去买些糕点,才腾出了点儿喘息的空档。
比如现在,君不言看见女孩不再床上躺着,脸上立马带上担忧,将买来的点心随便地扔在桌上,扶住苏妗的肩膀。
“妗妗,你怎么起来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叫太医过来。”
君不言慌张担心的样子不似作假,苏妗只能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耐心安抚道:“你别着急,我没事。只是躺的有些僵了,站起来活动一下。”
闻言,君不言脸上的忧心才稍稍散去。
看到苏妗手中拿着的信件,脸上露出不虞。
“我都跟他们说了现在不要来打扰你,让你安心养伤。怎么又拿这些东西来!”
君不言此时此刻实在是将女孩护得紧,好像是那易碎的琉璃制品,生怕磕着碰着。只要回想起昨夜看见苏府大火窜天的场景,他还是忍不住的心悸和后怕。
若是,若是妗妗真的出了什么事,他......
君不言只是想着,便控制不住心底的戾气,迫人的气势高涨,眼底的凛冽几乎凝成实质。
金炳善,萧衡,你们两个必须要死!
苏妗望见男人眼底浓重的情绪,连忙扯开话题,看着桌上的糕点,笑意盈盈地说:“如今这广福斋的点心可不好买,我让你亲自去,排了很久吧。”
君不言被女孩拉着坐在桌前的圆凳上,青葱如玉的手指打开那层油纸,扑面的香甜味道。即便是苏妗平日并不喜食甜食,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原本只是为了转移男人的注意力,此刻还真有了些胃口。
君不言自然看出了女孩眼中的欣喜,至此也柔和下来。
“你若喜欢,我日日去给你买来。”
苏妗嗔视了眼男人。
“便是再美味可口的东西,日日吃也会觉得厌烦了。”
君不言听着,突然挑了挑眉,伸手环住女孩的腰肢,放低声音,在她的身上蹭了蹭,问道:“那我日日赖在妗妗身边,妗妗日后可会厌烦我?”
苏妗被男人这十分有危机感的话给逗笑,纤纤玉指轻点了一下他的头,骂道:“你这太子怎的还学会了宫里娘娘们那一套撒娇耍泼的架势。若是睿武帝瞧见,只怕要觉得你被人换了魂子。”
君不言不觉有何不妥,他是太子不假,但他也是妗妗未来的夫婿!
跟自己夫人亲密些,天下谁也说不了什么去!
“我才不管,妗妗快说,可会厌烦我?”
君不言执拗地非要一个答案,每每遇上这种时候,苏妗也有些头疼。他似乎一直不太有安全感,总觉得她能抛夫弃子,跟着别人跑了。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了,只期盼着成亲后男人能多些安全感。
现下只能摇头,敷衍两句。
“阿言如此貌美,我怎么会厌烦。”
谁知这句话竟说得不对了,君不言委屈着神态,眼眶中蓄着泪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妗妗果真只是喜欢这副皮囊吗?若是年老色衰,我又如何?”
苏妗一时头大,看着楚楚可怜的男人。心中真诚发问,那些后宫六院三千妃子的皇帝到底如何觉得享受?只是这一个勾人的男狐狸,她便觉得应付不来了。
好一番诱哄,又搭上了几个亲亲,君不言才算作罢。
良久,赚了许多便宜的君不言满脸笑容地走出了房门。
“好好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扰。”
“是。”
此刻的男人褪去了与苏妗插科打诨时的幼稚温柔,脸色沉沉,让人摸不清心中的想法,身上的气势骇人,如同地狱走出的修罗。
木石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主子露出这种表情了,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暗暗为招惹太子妃的那几个人祈祷了几秒。
真是地狱无门你偏来闯!
夜色如水,那柔和的银月静静地悬在空中,如同一位祥和的出世者,包容地看待着世间更迭的尘与土。
只是此夜注定不安宁,君不言走进金炳善的别院时,静悄悄的一片,只有东边的几间厢房亮着灯光。
门外轮换不停的守卫巡逻,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多少暗卫。看来这位皇子殿下也知道害怕,布置得这般严密,当真是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敢放过。
可惜偏偏找死去招惹了太子妃,木石暗叹了口气。若是直接碰上主子,或许还能安详地死,甚至留具全尸。现在,这都变成了奢求啊。
金炳善今日到了傍晚时刻才从宫中出来,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也因为与萧衡的联合抚平了一些。
从昨夜到今日苏妗出事,君不言那边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似乎也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在乎,金炳善一时拿捏不准,却又害怕估算错误。所以在暗中也布下了重兵,就算君不言敢来,也别想讨到几分好!
想到这里,金炳善这几日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放松了一些。
然而还不等他把酒当歌,窗外晃动的黑影让他瞳孔一缩,酒盏中的黄酒因为动作洒出,可是他却顾不得那么多,声音中带着些慌乱,大声喝道:“是谁在外面!”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人出声回应。
金炳善额头上的汗水逐渐凝落,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连他在外面部署的暗卫回应声也没有!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他的耳中,仿佛一把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捶在心脏上。
金炳善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接近死亡,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
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这个压抑濒死的地方,就在手碰到门闩的瞬间,外面却蓦得燃起灼热的大火。
火势来得又急又猛,一下子蹿的有几米高。
金炳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君不言竟然敢如此光明正大地火烧行宫!
呛鼻的熏烟从各个缝隙间迫不及待地钻进屋子里,金炳善剧烈地咳嗽起来,捂住口鼻,双眼被刺激得泪水直流。
想要冲出去,却因为火势太大,根本没有道路可走。
到了这种时候,金炳善不再掩饰自己的本性,一边呼救一边大声怒骂。
或许有的时候痛快的死亡并不可怕,只有那缓慢的,煎熬的等待死亡的过程才是最为恐惧的。
眼睁睁看着求生的机会越来越渺茫,慢慢地走向死亡。
呼吸逐渐困难,金炳善倒在地上,眼神涣散,脸上却满是不甘,他图谋多年,难不成就要死在这场大火之中!
在那意志快要消散的时候,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金炳善唰地瞪大眼睛,满是求生的欲望。
只是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那种渴求变成了恐惧和退缩。
君不言笑着,十分悠闲地走了进来,边角房梁上的火光似乎并不影响他的姿态,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帝王之相是金炳善最为渴求的东西。
看着瘫倒在地上如同死人一样的金炳善,君不言轻啧两声。
“十皇子还真是娇弱啊,这点儿小火都把你吓成这样。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金炳善听见男人的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让他不寒而栗。一时间竟然觉得不如死了算了,兴许还能痛快些。
君不言对于男人这样没有任何反应的状态感到十分无聊,嫌弃地挪开视线。
“把他手筋脚筋挑断了,送到铁牢里。”
“是。”
跟在男人身后的木石应声上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钝刀子,慢慢地划开金炳善的手腕。
惨叫声不绝于耳,住在周边的百姓却无一人敢探头出来查看。
如今的大夏虽然还是大夏,但也早不是大夏了。即便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都已经看出来萧氏皇族的气数已尽,只怕这分割了许久的天下快要统一了。
不过,这样上位者间的事情,并不会多么影响他们老百姓。
不过是换了个皇帝,只要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其实他们并不觉得日子有什么变化。还是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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