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然不冤头,没杀六国国君只出于政治需求,用他们来安抚六国贵族——一国国君都活得的,只被流放而,你们不用时刻担心有刀子架在脖子上了,只要安分守己,秦不会随便动你们的脑袋。
不过没关系,这场营销洗白,针对的从来就不那些会读书写字的士人,而组成秦基石的,千千万万个黔首。
黔首信始皇帝陛下一朵纯澈白莲就行。
事实证,这场洗白很有效,甚至有效过头了。六国贵族听着那些黔首小声讨始皇帝一个善良的人,简直听得牙疼,谁回时不关上门私底下骂一句“赵政无耻不要脸”。
张良很愤怒。
他经过一番推测,得知神女爱宠雪貂写出来的文章后,竞有了一丝委屈之意,“神兽为何如此偏帮?”
却神女将话接了过来,“何为偏帮?”
张良脑子再乱,知道自己不应该指责神女,秦国师,本来就有立场。便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和,“良不白。娘娘你九天之外的神仙,为何要插手人间王朝的兴衰?又为何要避重就轻,粉饰暴君?”
原本张良只在和人对抗,如今,在他来却在和神仙对抗,这本就不什么公平的对决,中压力可想而知。如今撑着不动摇,仅仅出于心中对复仇的执念。
神女轻轻摇头,对此不置可否,只抬头了天色,问:“汝此问可急?”
这话问得奇怪,张良满腹的愤慨就如同石头阻断了水流,一下子卡住了,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什么?”
神女似乎打量了他一下,“罢,汝便作吾随侍吧。”
张良双眼迷茫地着,下一息,只感觉自己昏昏沉沉,似醉酒,随后,身体一软,卧在冰凉的地板上。
国师的内殿绝对没有暗卫敢进的,而没有国师的吩咐,那些官奴婢同样不敢擅闯。青霓放心地将张良拖到软垫上,摆姿势,让他斜倚着案几,以手支额,仿佛在闭目小憩。
雪貂跑过来,盯着张良,“衣衣,你为什么要给他用道具‘春梦了无痕’?难道要睡服他?”
感觉……并不靠谱?
“当然给他安排一场美妙的梦境了!现在离晚上还有十个小时呢,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就直接让他入睡了。”
雪貂:???
用‘春梦了无痕’当安眠药,就离谱。
雪貂结巴:“但但但这做春梦的道具,而且春梦对象必定你。”
“谁说的!我还有这个!”青霓笑得十分灿烂,在宝石璀璨的光芒照耀下,雪亮白牙闪得晃眼。
拿出了价值三十万积分的道具【造梦】。
雪貂:“……”你厉害,我告辞!
张良脸颊漫上绯红,呼吸开始没有规律了,眼着春梦就要开始了,青霓果断地将【造梦】往张良身上一拍,“走你!”
在张良的感官里,他就眼一晃,快到如浪花转瞬即逝,人便站在了云端,云在流,风在动,方神女,衣带随着微风飞舞。
“这!”
他失声叫出来:“这哪儿?”
任谁一次上天,都没办保持稳重。ωWW.chuanyue1.coΜ
“王母觞客于瑶池,吾赴宴,汝暂作吾随侍。”
“王母?西王母?”
“嗯。”
张良完全没想到只稍微一晃神,自己就要被带见那个穆天子执白圭玄璧以见王母的西王母,豹尾虎齿的凶神,心情复杂。
神女没有对此多做解释,只驱动了足下云彩,越升越高,云层很快便被他们甩到了身下。张良往下方,不见山河人间,只见染了金边的白云几乎铺满了天际,仿佛一场雪刚落。
此刻,神女没有做国师时若隐若现的平易近人,在日辉的照耀下,起来非常庄重神圣。
而神圣的神女,在心里编织梦境:嗯,天宫按照86西游记来,宴会按照蟠桃会的规模来,天上会出现的神仙可以照搬,哦!美人除了太阴星君和白鹤仙子,86西游记里出现过的女妖、女人都安排上!俊美男仙……唔,决定就你了!司天神杨戬!
废了青霓一波脑细胞,终于构建了天庭,那朵云终于可以载着他们到目的地了。
于,张良便见忽流间,金霞开,眼现出辉煌天门,瑞云缭绕,祥光氤氲,七八金甲神将立于门下,肃穆着神情,执守门职责。
这就……天门么?张良眼神有些恍惚,以凡人之身,得上天宫,让他如何保持平常心?
半空中一声响亮,有童子乘白鹤而出,迎到神女面,恭恭敬敬俯身行礼:“玄女娘娘,王母娘娘早在瑶池等候,命小童来相迎。”
神女微微颔首。
仙童引路,张良一路都在悄悄打量周围景致。
宝阁无数,在云霞间形影缥缈,紫雾腾空,满天的辉煌迷离人眼。
几名天仙女子在玩闹嬉笑,这个眼眸秋波含绿水,那个桃腮浅起夺丹姿,皆人间难见的姝色。
笑语的余音尚在空中飘荡,那几名仙姬俏脸一转,“呀!玄女娘娘!”远远地,就避开了神女的云路,朝躬身行礼,而神女不过颔首相回。m.chuanyue1.com
途间又见九曜星官、十元辰、河汉群辰、十八宿,见了,无一例外,躬身控背,行礼相让。
到了瑶池里,早铺设了筵席,十来张案几上,琼膏酥酪,粟白如玉,列尽了山珍,具齐了海错,若在人间早穷奢极欲之宴,在天上不过一次供奉。
这里天宫。
张良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他在体会一场神迹,而这神女赐予他的。
回忆沿路的风光,张良本地拿咸阳宫及上林苑对比,又立刻觉得,拿自己双目不敢逼视的天宫和凡间宫室对比,实在侮辱天宫了。
“小师姊。”笙歌鼓乐间,西王母竟然从金座上起来,行到神女案,亲自挽袖为斟琼浆,“知师姊不饮酒,此为梅花蕊上收下的露水,还望师姊赏光。”
小师姊?!
张良听得西王母如此称呼,瞳孔紧缩,就像乌云被闪电刺破,洒下满天地的白昼。
他一下子就白了,神女不仅仅九天玄女,在天上的地位至高无上,就连西王母都要执盏笑迎,插手人间事算什么?有无穷的底气,让做一切想要做的事情。
没有胁迫,没有指令,帮助那赵政,仅出于个人意愿。真切觉得,赵政值得辅佐。
张良只想知道,赵政何德何!神女不喜欢仁君吗?那人何处可称仁君!
又恼火,又黯然,心里如同打翻味盘,一下子五味杂陈。
筵席办到一半,神仙们开始推杯换盏,相互交谈,神女起身,行到天河边,张良作为随侍,自然要跟随。
这里极安静,没有嘈杂话语声,星辰一颗颗疏离地挂在天边,似睁着泠泠双眼,注视着他。
忽听得神女问:“可冷静下来了?”
过了那么长时间,上头的怒火熄下了,张良眼里流露出歉意,“此良孟浪了。”
神女道:“如今,你且说一说,貂儿它如何粉饰的始皇帝?”
雪貂扒拉着神女裙摆玩,面不改色,心平气和。
,都它粉饰的,和衣衣没有任何关系。
一想到这个,张良差点情绪又沸腾了。
张良行了个礼,脊背挺直,吐词清晰:“厚待旧国王室贵族,素来华夏传统,周灭商,亦允诺商王子武庚依旧治理‘殷’,延续商之社稷。且将商王庶兄微子封于宋地。本便怀柔之举,自古以来屠戮王室才非智之举,经由神兽之口,却如同始皇帝做了天的事,因此令他受万民称赞,岂非不公?”
神女再次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话。
“自古如此,便不行事了?华夏传统,莫不就不宣扬?怀柔之举,难道就不他真切做出来的事?既然都,为何不允许为他宣传,莫非,做事只不留名?不,你会如此,认为雪貂粉饰他,只因你心中仇视他,以他所有作为,在你来都错的。”
“张良。”清清淡淡地说,“你才让偏见遮掩了双目的人。”
张良眼瞳蓦地睁。
神女没等他开口,接着问:“听闻你家五相韩,韩国灭时,你还未入仕,倘若韩国未灭,你会如何为官?”
张良艰难地开口:“我会……”
刚开始说时,他还有些难为情,说着说着,便越来越顺畅,瞳中耀扬着光芒,尽情展往未来的蓝图。
他有一个想要为之效忠的国家,他想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他有私心,想要争一世荣华,有公心,想要为民请命,不计名利,埋头苦干。
说完自己的理想后,张良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丞相之子,自幼有幸不受贫困之苦,而我如此,我父亲受王赏识。韩国如今被秦灭了,韩的百姓可以顺从秦,王公贵族可以不复韩,但我做不到,我家五受王恩惠,受韩国护佑,岂束手坐视。”
韩国灭得太恰到处了,别管韩王昏庸贤,总归张良没有亲身体会过,还不知道对方不君,值不值得托付呢,韩国就灭了。一个怀抱着梦想,要展拳脚的有志之士,陡然遭遇灭国,就像情窦初开的年,暗恋对象忽然出车祸死了,那还不变成白月光,死死记在心里啊。
要说张良对韩国有多死忠,青霓不信的,真要死忠,历史上刘邦想要玩分封,复立六国后世时,他就不会劝说了,要知道,复立六国,中就包括了韩国。
——今复六国,立韩、魏、燕、赵、齐、楚之后,天下游士各归事主,从亲戚,反故旧坟墓,陛下与谁取天下乎?
青霓回忆着《史记》里张良对刘邦说的这段话,望着此刻斩钉截铁说要复国,并且深信韩比秦更的张良,心情都有些复杂。
“嗯。”神女对此倒并无反驳之意,“忠君爱国,本该如此。”
张良知道,神女后面肯定还有话。不过,不管什么话,他都不会动摇的。
“汝为国灭之民,愤秦天经地义。而如今六国之民皆为秦黔首,吾为秦国师,愤然于汝害秦之民,便理所当然。”
“害民?”张良垂眸,缓缓地说:“因为我散播谣言,使民不信田,损害收成吗?那的确有我之过……”
“,不。吾所言,汝刺杀始皇帝一事。”
张良蹙眉,“国无君,只混乱一段时间,然秦苛,待韩复起,自然令他们过上日子。”
“只混乱一段时间?”神女复述着他的话,似起了怒气。
张良就见神女抬手,天边射来一道光华,星子落入掌中,张良正觉惊诧,骤然之间,神女掌中星辰陡然升起,光华晃亮了他的眼瞳。
张良只感觉胸膛传来了一股巨力,将他往后一推,他整个人栽了下,眼顿时漆黑一片,周身似坠入湖水中,不断下沉。
一幕幕画面映射进他瞳中,竟他真的分裂了秦,复韩成功,韩与秦对立,争锋相对的场景,还不等张良惊喜,画面里陡然伸出来七八只手,将他拽了进。
再睁眼,张良发现自己变成了韩国一户农家的孩子,而韩国的王,不君,不昏君,只平庸,没什么值得在历史上书写的一个君王。
——就像史记里,秦末那位韩王,连些许笔墨都占不到。
青霓抓紧时间,飞快地给他编织梦境。
一个梦境,他韩国农户的孩子,因老来子,父母对他很疼宠,上头还有三个兄长,非常兄友弟恭。
让他过了一个幸福的童年后,后面就植入了《石壕吏》的剧情。
“听妇致词: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死者长矣!”
他谋圣,可此刻只一个无为力的小孩子,在送走了兄,兄,小兄后,他只躲在床底,眼睁睁瞧着母亲被官吏征走,可存活,可就死在战役里。
因为韩国跟秦国常年交战,需要士兵。士兵如何来?唯有征役。
“你本贵族,征兵征不到你头上,但,平民会。”
张良才听到神女如此说完,又被迫沉进了个梦境中。
这回他瘸腿的男人,征兵征不到他,膝下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非常亲近他。
在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到十三四岁时,韩国与秦国从小打小闹,进入了白热化战争,征兵越来越勤,张良一边想着自己要如何为韩国出谋划策,一边心里隐隐有了不详预感。
很快,这预感成真了。
征兵要把他还没成年的儿子征走,他据理力争,“他还不壮丁,不将他征走!”
官吏却说:“壮男早全上了战场,实在征不到人,朝廷说,不成丁可。”
儿子拉着张良衣袖,哭喊着自己的害怕,却被拉扯着带走,当儿子手指被一根根从他衣袖上掰下来时,张良眼中流出的那滴泪,几乎要灼烧了他的皮肤。
那官吏拍了拍张良的肩膀,“别难过,等到不再打仗了,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几行诗文——
“肥男有母送,瘦男独伶俜。
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
莫自使眼枯,收汝泪纵横。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又转入三个场景。
他即将有一个妻子,还没成亲,而他终于如愿以偿战役中为韩国效力了。
隐约间,一句诗穿过战火,幽幽怅然。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春闺梦里人。”
战场无情,他意外死了,灵魂飘回故里,那个还没有和他成亲的妻子,等着他,盼着他,梦着他,却不知道他早就化为沙场枯骨。
四个场景……
五个场景……
青霓没感受过战乱,但感谢那些忧国忧民的诗人,让有量的素材库。
、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都让张良在这乱世中体会了一遍后,青霓才把他放出来。
张良踉跄着跌出来,跪坐于地,瞳孔微微涣散。
听得头顶传来一句,“如此,你可还说‘只混乱一段时间?’”
张良缓缓抬起头,神女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让他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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