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从城里回来后,一直心不在焉的。”用干枯的树枝翻了翻正在跳跃的火焰,浪人武士将外焦里嫩的烤鱼递向对方嘴边,指尖被烫得微微泛红,用力呼了两口气,仿佛能缓解疼痛。
星目死死地盯着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内心极其复杂的棠菖蒲道了声谢,接过烤鱼,蹲在边缘,机械般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
回忆被八重神子印刻在星塔之中,那么回忆的主人……凶多吉少。她并非不能接受浪人武士的死亡,也对其会做出壮举一事深信不疑。
只是,尚未完全绽放的生命,已然被打上命定的结局。这种消逝,她无法熟视无睹,哪怕明知此处是幻境。
吐出鱼刺的行为已是肌肉记忆,大脑高速运转的棠菖蒲无形中逃过了一劫。
回忆着南亦王朝藏书阁中关于稻妻历史的只言片语,她想到唯一一种可能——反抗军。
眼狩令与锁国令的双重加持下,由海祇岛的“现人神巫女”所领导的反抗军,对雷霆的统治发出质疑。
而眼前这个,不将幕府放在眼里,只为追求武艺的浪人武士。他能加入反抗军,正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喂,”实在不知以何称呼,棠菖蒲被迫之下选择了这个极其无礼的方式。她抿了抿嘴,缓解着内心的紧张之情:“你,大御所大人……”m.chuanyue1.com
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嘴巴,在此时仿佛换了个模样,支支吾吾半天,只说出零碎的几个词语,完全形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语。
一眼看出棠菖蒲的为难,浪人武士安静地嚼着嘴里的杂草,整个人异常有耐心。他宽大的手掌覆在少女的头顶,轻轻拍了拍,没有一句催促的言语。
“你有没有想反抗过雷神!”
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她闭上双眸,大喊出声,情急之下竟称抛之脑后,甚至最后两个字都微微破音。
“哈?”浪人武士不明所以地歪歪头,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起来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又对比自己脑门的温度:“也没发烧啊……”
“我说真的!”知晓自己语出惊人,但事已至此,再拖下去也只会独留遗憾。仿佛开启了话匣子,棠菖蒲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堆看似天方夜谭的可能性:“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将军大人要将人民的愿望砌在神像之中,你会不会加入反抗军?”穿书吧
轻松惬意的氛围在一瞬间凝固,笑意僵在脸上的浪人武士神情渐渐严肃,一双紫宝石般璀璨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棠菖蒲,不愿放过丝毫细节。
浪人武士沉默许久,在一旁打盹的小猫不急不慢地晃着尾巴,洁白的毛发微微炸起。
棠菖蒲理解他的顾虑。面对一个身份成谜,不知来历的少女,浪人武士的所作所为已经仁至义尽。
消息的准确性与来源,她的身份与目的……少女在短短几秒内将对方可能会提出的质询,在脑海中过了个遍,乃至直接出手,也不无可能。
“不会。”
棠菖蒲愣了愣神,才知晓这是对方的回答。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浪人武士用着如同回答吃不吃晚饭这种问题的轻松语气,回应了她。
还未等她思索下一种可能性,真正意义上的“炸弹”在她耳边炸裂。
“我会发起御前决斗。”浪人武士一边安抚着炸毛的白猫,一边眺望着象征着神明统治的天守阁,眼底难掩兴奋。
“御前决斗……”心情起伏过于剧烈,大脑发热的棠菖蒲如同一个复读机般重复着。随后,惊呼出声:“你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御前决斗,庄重而残酷。胜者拥有扭转一切的机会,而败者则要直面传说中凝聚着雷电将军武艺极致的“无想的一刀”。
“两者都是不错的结果,不是么?”眯了眯眸子,浪人武士仿佛已然身至决斗之时,由内而外散发的剑意肆虐四周。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他脸上却露出平和的笑容,望着雷光下落的方向,他轻声道:“我很期待。”
“哪怕……你会死?”
“未来的事,谁会知道呢?”
浪人武士张开双手,做出拥抱的姿态。他与远处的雷霆融为一体,紫色的神之眼中蕴含着雷电的力量。
仿佛知晓了棠菖蒲接下来的话语,他转身,夕阳洒在脸上使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见浪人武士将右手食指抵在嘴边,做出嘘声的动作,他的声音在轻快中掺杂着一丝决然:“总有地上的生灵,敢于直面雷霆的危光。”
武者的心情是会相互感染的。
或许,浪人武士的剑意,在初见时,便已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真是愚蠢啊——”陷入苦恼的棠菖蒲突然轻笑出声,盯着手中的剑,开口嘲讽道。火焰般的眸子在此刻重新找回了自己的颜色,她自嘲得扯了扯嘴角:“连觉醒时的心情都能遗忘,差点丢掉了最重要的东西。”
腰间的长剑顺着主人的心意产生共鸣,它悬浮在空中,宛若是尘封多年重新出世的神兵。剑身在空中连续劈砍,像是在欢呼着自由。
赤红色的光芒覆盖了一切。又在顷刻间,被淡紫色的刀光压制,平分秋色。
无关立场,无关身份。这是一名剑士与一名浪人武士的无形的较量。
不知过了多久,剑光与刀光在同一时刻消散。
“我要走了。”手持长剑矗立在原地的棠菖蒲望着至今不知姓名的浪人武士,口袋中木签的消失暗示着星塔幻境的结束。
浪人武士似乎并不吃惊,反而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悄然而至的少女,在知晓自己为何而来后便会离开。不曾索取分毫,亦不会停留片刻。
“真是过分啊,你这个夸下海口的家伙!”悲伤的氛围被一声轻笑冲散,棠菖蒲挑了挑眉,故作不满地吐槽道。
不曾自我介绍的浪人武士微笑着摇摇头,反倒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白猫主动蹭了蹭她的裤脚。
眼前的场景渐渐变黑,随着浪人武士最后的一声话语,彻底消散。
“未来见,剑兰……棠菖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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