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葛云朝独自站在屠一刀家的废墟前。白天他忙了一整天,一刻都不得闲,春雨也下了一整日,没有半刻停歇。
雨停了,月亮挂在半空,空气中弥散着冷冽的气息。葛云朝站在沈安安倒下的地方,胸腔中充斥着雨后的湿气。
他们相识不到半个月,他们没有开始议亲,她甚至不知道,他想要娶她为妻,他为什么站在这里?
他上过无数次战场,他蹚着尸体走到今日,生死于他而言不过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为何如此难过?
他仔仔细细回忆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大概率只是一厢情愿,她满心满眼只想着桃花寨的百姓。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会告诉她,他喜欢她。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用力抱一抱她。
“我竟然这么喜欢她。”葛云朝喃喃自语。他到这一刻才明白,他想要娶她,不是因为她足够聪明,足够坚强,更不是因为她有能力守护他人。他想要娶她,仅仅因为他喜欢她。
或许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不顾一切挡在飞鹤面前,像凶狠的小狮子一样瞪着他的时候,他就喜欢上她了。
“喝酒吗?我刚得的好酒。”赵沛拎着酒坛子走进院门。
葛云朝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回头询问赵沛:“你怎么来了,不是回军营了吗?”他的语气平静无波。
赵沛确实回过营地,给远在京城的心腹写了两封密信。按理说,他与葛云朝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他没有义务安慰他,但他感同身受他此刻的悲痛。穿书吧
人在过度悲伤的时候,反而会装得像没事人一般。Μ.chuanyue1.℃ōM
今日的葛云朝就像五年前的他。他特意买了好酒过来找他,不过是同情他罢了。
赵沛“呵呵”一笑,举起手中的酒坛子,问道:“回客栈?”
葛云朝没有动。他没能和她道别,他想在她待过的地方再待一会儿。他试图撵走赵沛:“魏王爷来得正好,不如我们谈一谈飞鹤将军的问题。您打算如何处理你们的关系?”
赵沛垂下眼睑:“这是我和她的私事。”
葛云朝沉声说:“如果她是普通女子,你们的事自然是私事。她是受百姓爱戴的前朝女将军……”
“葛云朝,我难得发善心,本来想开解开解你的……”
“不必了,魏王爷还是请回吧。”
赵沛审视葛云朝。清冷的月光下,葛云朝面色平静,眼中毫无波澜。要不是他们站在这片废墟中,他都要忍不住怀疑,葛云朝压根没有对沈安安动心。
葛云朝催促赵沛:“王爷,请。”他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赵沛放下手中的酒坛子,语重心长地说:“去桃花寨和她道个别……”
“没有必要。”葛云朝又一次打断了赵沛,又一次试图岔开话题,“既然婚事办不成了,我们还是按原计划继续南下。卫所那边的事,你办得如何了?”他根本不给赵沛说话的机会,一股脑儿说道,“还有刚才说的事,如果你不能说服飞鹤随你一起南下,我会用我的方法让她不得不离开。”
“不得不?”赵沛有些恼火,“葛云朝,你懂不懂如何喜欢一个人?我不会勉强飞鹤做任何事。”
“好,那我问你,如果前梁的皇子挟旧恩,逼迫她起兵造反,你准备怎么办?难道你愿意再次和她兵戎相见?”
这句话犹如一把刀子,直戳赵沛的心脏,他口不择言:“葛云朝,你不知道吗?今日消息已经传开了,前梁没有皇子活下来。坊间谣传的所谓皇子,是有心人假冒的。王思阳说,这是你的沈安安一手谋划的。沈安安和你想到了一块去,但她和你不同,她选择保护飞鹤。”
葛云朝双手握拳,拇指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她在这世上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保护飞鹤。
她不在了,他不该吃这样的飞醋,可他很想知道,她到了下面,是不是只记得她的哑男,她的桃花寨。他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又或者,他压根没有在她心中留下痕迹。
短暂的静默中,赵沛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了。他缓和语气,问道:“你急着南下,桃花寨那边怎么办?由我去和沈昭谈判?”
“不必,你只需要做好卫所那边的事。”
“葛云朝,沈家提出的那些条件,我们根本做不到。如今沈安安不在了,就算你和沈昭一见如故,萍水相逢的朋友能比得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说到这,赵沛突然倒抽一个凉气,“你不会想要带兵攻打桃花寨吧?告诉你,如果你这么做了,沈安安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葛云朝不想解释。他已经决定了,沈安安没有完成的事,他替她完成。他会照顾沈昭和飞鹤,他会帮她守护桃花寨的百姓,他不能花费朝廷的银子,他就用自己的银子贴补。
他再次对着赵沛比了一个“请离开”的手势,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好心当成驴肝肺!”赵沛负气转身,正要离开,只见王思阳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嘴里大叫:“世子,京城的八百里加急。”他双手奉上封了火印的信封。
葛云朝接过信封,打开封印,一封红色的帖子从信封内滑出,落在他的脚边。月光下,正红色的帖子落在泥泞的地面,原本热烈喜庆的红色变得孤寂而狼狈。
赵沛咕哝:“什么东西,这个色儿?”
葛云朝突然有一种预感,那是他父亲送来的婚书,父亲应允了他和沈安安的婚事。如果沈安安还活着,他可以去向沈昭提亲了,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告诉她,他把她留在身边,因为他想娶她,他想要和她培养感情。
一瞬间,葛云朝的手在颤抖,他听不到四周的声音,他的眼中只有刺目的红色。他弯腰捡起沾染了泥土的帖子,那果然是一份婚书,写着他的生辰八字,还有他父亲的印章。
婚书内夹着他父亲的短笺。父亲说,他一向冷静自持,他明知道自己和沈安安不适合,才会写了那么多他不得不娶她的理由,连续送出两封八百里加急,只为说服他。
他自小少年老成,很少患得患失,他的急切足以证明,他终于找到了想要厮守一生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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