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有请,便是此刻天上下刀子,也容不得她推辞。
姜微盈心头沉甸甸像是压了块石头,面色如常圆融地笑着说好,细白的手指在茶杯里轻轻一点,就着那点湿气抿了抿鬓角的碎发。
本就是在鲜活年纪的姑娘,比枝头上的花骨朵都要娇艳几分,随意的抬手都有着最美好的风情。
于嬷嬷就站在门边看犯人般紧紧盯着她一举一动,又在她小小的动作中惊艳,脑海里回响着姜大老爷那句:“恐怕是盈丫头颜色太过好,叫他给盯上了,今日才故意拿出唬人的架势,以此暗示什么。”
便是她一个老婆子,都看得骨头发酥,更何况是男人啊!
“三姑娘请。”于嬷嬷侧身朝门口方向一伸手,微微扬起的唇角笑出了对她的怜悯。
可看上三姑娘的不是个正常男人,是断了根的变态玩意,谁知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玩弄女人,这份姿色恐怕就成了三姑娘的灾难了。
姜微盈睁着水润的杏眸,嘴里还哼着小调,无忧无虑地往前走,欢快得像出笼的小鸟。
于嬷嬷跟在她身侧,又无声叹息一声,心道可怜了三姑娘。
殊不知,被自个可怜的小姑娘早已经不动声色从无意泄露的情绪中有了猜测。
姜微盈裙摆扫过低矮的灌木,一颗心已然沉到了脚底似的,坠得她有些迈不开步子。
——祖母喊她过去,多半是和大伯父今日提起的太监有关了。
不然于嬷嬷为何对她产生怜悯,是那个太监跟姜家提了什么要求吗?
事到如今,猜测也无用,到了青松院便会有答案了。
不是姜微盈心大,而是自小就一个人在大宅院摸爬打滚长大的女孩儿明白,面对任何事情恐惧和自苦都是最无用的,倒不如从容迎战。
青松院倒没有她想象中的严阵以待,反倒屋内有小丫鬟在进行翻花绳比赛,吱吱喳喳的在老人跟前逗趣。
“三姑娘来了。”
离门进的婆子一眼瞥见那窈窕的身影,朝歪在罗汉床上的姜老夫人禀报。
于嬷嬷先迈了进屋,驱赶小丫鬟们:“要你们给老夫人解闷,结果只有吵吵闹闹,去去去,躲远一些闹去。”
小丫鬟们忙收了花绳一窝蜂涌出屋,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姜老夫人朝站在门边的小姑娘招手:“盈丫头快来,祖母见到你呀,这头也不疼了。”
“难道孙女是天麻托生,专为化解祖母的烦忧来了!”
姜微盈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天麻专治头疼,一个比喻把要离去的几个仆妇都逗得乐不可支。
姜老夫人嗔她一眼,亦是乐呵呵地笑:“你是祖母的心肝!拿是那些草木可比的!”
小姑娘顺势就依进老人的怀里,语气酸溜溜的:“那祖母的心肝可多了去。”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吃哪门子飞醋啊!”姜老夫人搂着她哈哈大笑,伸手去拧她鼻子,“我的盈丫头是最聪明体贴的,家中姐妹都比不上我的盈丫头,祖母最为中意的当然是你。”
糖衣炮弹这就开始朝她轰来了,体贴二字就是竖在她头顶的高帽子。夶风小说
姜微盈心中一股寒意不自禁的涌起,暗中抿唇,等着后文。
果然姜老夫人语气就一转:“如若祖母有难处,盈丫头也会替祖母分忧的是不是。”
姜微盈顿时便如同身处严冬腊月,寒气无孔不入,随着姜老夫人的话渗透到了骨缝里,叫她生生打了个冷颤。
姜老夫人既然开了这个头,便乘热打铁,并不多说旁的,直言道:“祖母这边要去给一个贵人送礼赔不是,只是这把年纪了,若是随意登门,免不得长了对方的气焰。倒不是祖母豁不出去这个脸,而是哪里有主将上来就打头阵的,若折里头后续便就被人拿捏死了。所以想请盈丫头先替祖母打这个头阵,这样彼此间都好有个迂回,不会把事情走到绝路上去。”
“可我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贵人恐怕连见一面都不愿意吧。”她唇哆嗦了一下,说是心如死灰都不为过。
她祖母居然用赔礼的借口来哄她去一个太监府上,怨不得于嬷嬷觉得她可怜!
“那不一定,我们盈丫头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贵人总会顾着些女孩子家的脸面。再有他也得疑惑,怎么我们姜家先派个女儿家来,为此好奇心不得见见你,一探究竟?这在兵法里也叫奇兵天降!你也不必害怕,进去什么都不用说,只管将家里准备的礼物送上去。”
一个将人推入地狱的算计,在老人嘴里就成了简简单单的任务。
姜微盈猛地抬头,想要说话,可老人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吩咐站在门后的于嬷嬷:“备车吧,将东西一并带上。”
“祖母!”她惊呼。
“盈丫头还不相信祖母不成。你可知道宫中八月选秀,你与你二姐姐皆在名册上,今日若是能见着贵人,你还能向他打听打听选秀的事,或许贵人心软能放你一马,只叫我们姜家填一个姑娘进宫去。祖母的用心良苦,盈丫头莫要辜负了。”老人却再一次打断她的话,脸上的笑意亦收敛,凝视她的一双眼眸严肃中透着不容易人置喙的冷酷。穿书吧
于嬷嬷已经快步出了屋,离开前甚至把门关上,到这一刻姜微盈连手脚都麻木了,先前隐约不安的预感已经化作尖刀,直接了当向她心脏扎来,把骨血至亲四字扎了个粉碎。
只要有利可图,女儿家舍了就舍了,在她祖母,恐怕只有像姜大公子那般的男儿才是家中栋梁!她们身为姑娘家,就该为姜家的起复做垫脚石,生死不论!
先是姜微芸,然后就是她,再之后便是二姐姐,不会有人能逃过她祖母的手掌心。
这一刻,姜微盈心中是恨的,恨自己不是一个男儿,恨得想质问老人为何如何狠心!
可质问了又如何,她成为棋子已经是定局。除非她有朝一日不再是姜家的姑娘,否者姜老夫人就如同附骨之疽,会死死趴在她们姐妹身上,直到彻底吸干她们的骨髓,等她们沦为弃子毫无作用了,方可能放过。
她素来能自我安慰,即便陈三差些毁了她闺誉,她亦不曾害怕,可现在她终于感到了绝望。一种溺在水里无法自救的绝望。
姜微盈呆呆坐在那里,姜老夫人望着她惨白的一张小脸和包着纱布的脖子,心中升起一丝不忍,可很快就被理智压了回去。舍一个貌美如花的孙女,能换姜家荣华,她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最终,姜微盈就那么跟随着姜老夫人上了马车。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这一劫,连雪怜都被拦住了,只让她孤身前往,她便明白姜老夫人绝对不会叫她逃掉。若有反抗,她指不定就被迷晕直接丢进不见天日的地方。
以其口不能言,任人摆布,倒不如清醒的,去走这一趟!
姜微盈的指甲狠狠扎进了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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