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也不排除云楼深一大早起床,不仅仅出去买了馒头,而且将自己的房间整理得一干二净,但不可能连被子上都没有半点褶皱。
一看就知道这人一晚上都没睡觉。
事不宜迟,我立即将自己的行囊放在桌子上拆开,将床上的被子抖散,看上去就像是有人住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我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怦怦跳。www.chuanyue1.com
“砰”的一声,二楼的门被踹开。
满目狼藉血腥,两道血迹喷溅在墙上,另有几道七弯八拐的宽阔血路将这地上的两滩血迹连在一起,最后汇成一条通向窗边。
房里头星星点点的血斑无声叙述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本该住在这个地方的两位房客已经不知去向,大抵已经罹难。
黑衣的衙役一扇扇踹开紧闭的房门,一户户追问线索。
我看了看隔壁被轰出来的云楼深,却见他懒散随意,玩世不恭的意味又深了一层。
我收回目光,正对上了黑衣蒙面衙役的目光。
出于心虚,我在审视下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瘦的跟猴儿似的衙役出示了县太爷的搜查令,接着,一位凶神恶煞似钟馗的衙役就开始瞪着眼一个个询问。
众人都说晚上没听到什么动静;我也只是人云亦云,竟然躲过一劫。
云楼深那儿可没有这么好了。
“你就住在楼下,怎能说没动静?莫不是睡死过去了!”
那钟馗衙役揪着云楼深的领子不放:“你给爷好好说说,怎的听不见!若是这耳朵有跟没有似的,那爷就给你割来下酒!”
这可给众人唬了一跳。
手掌搜查令的衙役连忙走上来拽着他往后走:“汪哥,你说他聋了就是聋了,别气坏了自己。咱犯不着这屁大点的小孩计较,大不了带回县衙审问一番。”
云楼深低头拍拍衣襟:“没听见,倒是看见了。”
那被唤作“汪哥”的人一拍手,将那瘦猴儿似的衙役推开:“果然,我说这小子有问题。”
说罢,拽着云楼深的袖子就往楼上走,回头朝众衙役大声道:“剩下的人别放,留在这儿,别给跑了。”
“喂,拉他走干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昏了头,忽然大声呵斥那拽着云楼深胖子。
云楼深道:“也是,你们拉我上去,可我又不是凶手,也不能还原命案现场。再说,我也不是在那儿看见的。”
他手指我昨夜住过的房间:“我那窗子上的血迹,像是新鲜的。”
那“钟馗”瞪他一眼:“叫你上去就上去,这么墨迹干什么。”
我疑心若是云楼深再说下去,只怕那衙役要一拳揍在他面门上,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往前一步,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没听见,我听见了!”
瘦衙役指着我道:“这黄毛丫头,刚才还说没听见,现在又听见了,狡猾!还不快说,若有隐瞒,一并拉去官府!”
若是真的去了官府,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现在虽在门外,可若实在混不下去了,一步步风餐露宿走回魔门也并非不可。
但若是被加罪关进牢里头......
“不是昨夜听见的,是今早,”我故意避开云楼深的眼睛,振振有词:“今早的时候,听见楼上有人拖东西走,现在想想,大约是在拖尸体。”
“撒谎!”“钟馗”道:“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若真是听见什么,还不得吓哭!”
我摊开手:“不相信就罢了,说我会吓哭倒没必要。”
除开这两位一唱一和的哼哈二将,另一位衙役走上来。那人虽然穿着衙役的衣服,却并不完全相同。他以黑布遮面,一柄白布缠裹的刀配在腰间,浑身散发着精明强干之气,不像是县衙里尸位素餐的衙役,倒像是为江湖人士。
他身后另跟着几位沉默的衙役,同一款的干练沉着。
“姑娘,可否再说一遍你听到了什么?”
那人倒是耐心极了,彬彬有礼。
我只好详细地跟他复述了一遍,顺带着胡乱诹了一通为什么云楼深没听见楼上的声音。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那人又转向云楼深:“这位小哥,可否也复述一遍?切莫有遗漏。”
云楼深眼神复杂地瞟了我一眼,简短地重复了自己原先说过的话,竟然未扩充半个字。m.chuanyue1.com
他说的实在,那人连连点头。
“既如此,两位可知道那人往哪去了?”
这可真是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求助地看向云楼深,只见他随手一直,正好指向楼顶。
“没见什么东西经过窗户,大约是往上去了。”
他特意强调了“东西”二字。
那捕快拱手:“多谢二位相助。”
说罢,带着仵作去二楼的客房查看一番,封了那房子。
掌柜的再三哀求,然而出了如此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留得住客人?满屋子人当下付了房费,走的走逃的逃。
走出小客栈的大门,云楼深悄声问我:“你昨夜当真什么都没听见?”
我苦笑:“我睡觉睡得沉,打雷也叫不醒我。”
“那真是难为你起一个大早了。”云楼深的话酸气四溢。
我大感窘迫,一不小心又想到了昨天睡前打定主意要摆脱云楼深的想法。
我正要道歉呢,谁知道云楼深摆摆手道:“你还真是睡得沉,连那楼上抽人的声音也没听见。”
“什么声音?”
我忙追问。
“打人,动静不小,哭闹成一片。昨夜那房间里绝不止两人,可是掌柜的非要咬定只有两个人。更奇怪的是,那房子的隔壁正好是掌柜的房间,我都能听见,他怎么可能听不见?”
“你怎么不说?”我拉着他就要往回走,被他硬生生拽住了。
“那蒙面的衙役看掌柜的眼神已经不对了,你说你听见了声音,那掌柜的却说什么都没听见,明显有问题。”
我这才想起来,我和云楼深换了房间。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在意那将人拖走的是什么,连根毛都没摸着,就这么消失得悄无声息了。还有所谓的‘衙役’,看着比掌柜更有问题,”云楼深叹口气:“不说了不说了,这么一折腾,早就饿了。”
说罢他就一马当先跑到了那点心铺子前。
“吃完早饭还没一个时辰呢,你怎么又饿了?”
我喊着,追了上去,在他掏出铜板之前抓住他的手:“我说,你这么能吃,是不是......是不是......”
“有病”两个字听上去像骂人,我硬是没说出口。
云楼深拍拍自己的肚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长身体,单纯饿了。等你到这个时候就能明白了。”
我捏着肉饼,终究是吃不下,推还给他:“收敛一点,永乐县富庶,你这么吃下去,只怕我俩的银子不够。”
云楼深接过肉饼,偏了脑袋过来,奇道:“什么时候说过要同行了?”
这可一下子将我噎住了。
我翻了个白眼,快步往前走去。
若云楼深没翻开书拜师,只怕会是个游手好闲、枉费光阴的主儿。
他吃饱喝足后,就找了棵老槐树,相中了根粗壮的枝条,三下两下攀上去晾肚皮。
他伸了一个懒腰,一手枕在脑袋后头,腿往树枝上一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偷起懒来。
今天正是赶集的日子,即使是命案也不能够影响赶集的热情。
永乐县里车水马龙,卖什么的都有。我东看看、西瞧瞧,看中了阿婆摊子上的缝衣针。
云楼深提醒了我,下一次可万万不可抛簪子,要用就用这缝衣针作暗器。
我低下头掏铜钱,抬头的一瞬间,忽的发觉街对面好像有人看我。
但当我定睛一看的时候,却只见人群挨挨拶拶向前涌去。
看错了?
我揉揉眼睛,收了二十枚绣花针,逆着大流往大槐树那儿走去。
云楼深仍然在树上半躺着,我只好在树下等待。
其实说实话,本来我可以跟着人群走向更远的地方,将这位半道上遇见的朋友抛下,就像我在今天早上想做的一样,然而上午还没有过完,我就改变了想法,真是奇怪也哉!
可能是因为有人陪着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吧。
我想着,坐在树下,一边将那绣花针按照大小别在袖子里,一边静静看着人来人往。
永乐县是一个大县,繁华不同于京城,却也别有一番热气腾腾的红尘俗世的味道。
我自小长在相府,顶多不过每年元宵的时候被家里的长辈带出去玩一玩,或者是去郊外的庙里为爹爹祈福,除此之外,大部分时候,我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我的小小庭院。
后来主母来了,我便随性了些,能和哥哥在园子里玩耍打闹。
然而相府毕竟是庄严肃静的,连孩子出入都是鸦雀无声,“热闹”简直是奢望。
远远看着人群,已经足够让我舒适。
我坐在槐树底下,隔着幂篱看着熙攘的集市,觉得自己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就这样坐到了夕阳西下,我也丝毫不感到困倦,反而觉得有趣之极。
不过,我的腰腿可不这么想。
一下午一动不动,腿上酸酸的,肌肉和骨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胀开了一样,才一动,腿就麻了。
好不容易扶着树干站起来,一抬头,云楼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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