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周芙就去取快递,是周粥的,准确来说是周荇寄给周粥的快递。
周粥和周家人相处的都不错,尤其是周荇。每天晚上周粥都会和周荇打电话,他坐在高脚凳上,盘着腿,两个脚并在一起抱着手机叽叽喳喳,他让周荇照看周芙小花园里的菜。
“好好好。”周荇答应道。
周荇额头上有条疤,是小时候做手术留下的。在上三年级的时候,周荇开始头疼,因为家里没有妈妈,他就一直忍着,直到晕倒在体育课上,老师把他送到医务室。
校医建议周荇去医院做脑科检查,周荇听了,缩在床脚直摇头,他不喜欢医院,妈妈就是进了医院才没了。
周齐礼和周芙来了,他依然坚持不去。
周家人都这样固执,周芙气得打了他一顿,把他屁股都抽红了,然后抱着他哭:“你放心,姐姐一直在,姐姐不会让你死的。”
“好。”周荇答应了,他不想看到姐姐哭。
姐姐的眼泪就像妈妈的眼泪一样,是他最害怕的东西。
检查结果出来了,他脑袋里有一个很大的肿瘤,肿瘤连着大动脉,要进行开颅手术。在推进手术室之前,周芙一直握着他的手。
“姐姐不会让你死的。”
他进去后,周芙笔直站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他动了十二个小时的手术,周芙就站了十二个小时。
他记得他被推出来的时候,周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朝他咧着笑,很奇怪,他那个时候还在麻醉中,应该是没有意识的。
之后他问周芙,周芙已经是少家主,样貌打扮都是顶尖的精致,一颦一笑都是周家文明底蕴滋养的痕迹,听了他的话,大小姐说:“我怎么可能这么狼狈!臭弟弟!”
好吧,周荇永远是周芙的臭弟弟。
在臭弟弟因为手术后遗症说不清话、走不好路,同龄人不带他玩时,周芙教他画符来打发时间。
画符不需要大动作也不需要说话,很适合周荇。
“先这样,在那样,啊呀,失败了!”周芙挠着头,“明明爸爸就是这么教我的。”
反而是周荇三两下就画好一个完美的符。
“你果然是个天才。”周芙说。
她又埋头,在黄色的符纸上歪歪扭扭地画。
那个时候的周芙喜欢模仿着周齐礼,不仅喜欢穿黑灰色的衣服,瘦瘦小小的姑娘脸上的表情总是严肃倔强,不把周围人放在眼里,撑着一股子气度让自己凌驾于一切同龄人之上。
周荇却见过姐姐大半夜在院子里的石碑前掉眼泪。
玄学界一向看重天赋,周家的两个小孩永远是其他人口中的话题,从头到脚的被人评比。周荇过了很多年才懂,自己的姐姐在那些比较中伤痕累累,但是,她还是会笑着夸赞他是个天才。
他不喜欢和姐姐比较,也不想当天才。
在一个月光温柔似水的夜晚,周荇问道:“周粥,你说姐姐在周家过得开心吗?”
周粥回答:“开心的,她每天都会笑。”
“我觉得周家有很多问题,玄学界也有很多问题,我如果都解决了,姐姐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周粥说:“我不知道。”
不仅是周荇喜欢和周粥打电话,其他周家人也喜欢和周粥说话,人一多,他们就开腾讯会议,画质不好的视频里看不出周粥的眼白,滴溜溜的黑眼睛对着好几个小窗口,和每个人都唠,也看不出他视线在谁身上停留,也不知道他更喜欢谁。
周粥是喜欢看到大家都高兴的小朋友。
此时,在周芙取快递这会儿,周粥和书店老板一起站在打印机前,发呆,打印机轰轰作响,周粥和吴智慧一动不动,等打印的机器停下来时,两个人才从梦中清醒,老板把资料给周粥,纸张还是热的,周粥付了钱,抱着资料往回走。
这些资料是苏伟兰的神婆笔记,很有用的。
没走两步,周粥碰到张海洋,他挎着大挎包,戴着手套的手里捏着一个捡垃圾用的钳子,漫无目的在街上转悠,像是非洲大草原上的野生动物,做出戴着小帽拿着相机的摄影师搞不懂的行为,
“嗨!”周粥向他打招呼。
张海洋的脸上快速出现笑意,就像咕嘟嘟冒泡的海水,他挥动手里的垃圾钳,叫周粥过去。
周粥看看手里的资料,又看看热情的张海洋,然后哒哒哒跑到张海洋跟前,“你找我什么事吗?”
张海洋说:“没事,想问你手上的纸还要不要?”
周粥抱紧资料,“当然要。”
“哦。”张海洋失望地说,“还以为你不要了。”
周粥再次摇头,然后看着他手里的垃圾钳,问道:“你可以给我玩一会儿这个吗?”
张海洋把垃圾钳子给他,周粥把资料放在路边,用石头压好,才接过垃圾钳,“你可以再给我一个易拉罐吗?”
钳子头随着周粥说话一动一动。
“可以。”张海洋好脾气地答应,从挎包里取出一个易拉罐,扔到地上让周粥捡着玩。
啵啦啵啦,周粥玩出声音。
“哥哥,你为什么捡垃圾?上次你在唱歌,上上次你在遛狗。”
张海洋答:“自从李凤钱阿姨去世后,他们就让我当垃圾站的暂时管理员,等到有人接收我就退休。周粥,我以前见过你。”
“是吗?”周粥想了想,“对不起,我没有印象。”
张海洋笑了,“你当然没印象了,我在剧院门口唱歌的时候看见的,每次你和你妈妈进出剧场都浩浩荡荡的,黑压压的一片人,你们两个一出现就是当代摩西分海。”
“那个剧院呀?”
“好多剧院。”
周芙两个月一次演出,演出的剧院不固定,剧院与剧院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每个剧院吸引的客人基本上是固定的,它们像是夜幕上沿着自己轨道运行的星球,客人就是星球的居民。周芙带着周粥在这些星球间奔来跑去,心里装着一套繁琐复杂的运算法则。
“我看着就累。”张海洋感叹。
周粥赞同,“但是小芙说那是她的工作,哥哥,你的工作是什么呀?”
张海洋嘿嘿一笑,“我没工作,就天天唱唱歌。”
“哦!”周粥眼睛瞪的圆圆,嘴边也因为惊讶撅起来。穿书吧
“周粥你看,人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社会人会把时间分为工作时间、朋友时间、家庭时间,在不同的时间遇到不同的人。工作时间遇到同事老板、朋友时间遇到哥们闺蜜、家庭时间遇到父母爱人和小孩。”
周粥点头。
“但是周粥你有没有算过,那个时间占的比重最大?”
“工作时间。”周粥想都不想就回答,因为以前周芙每天都在工作,周粥虽然跟在她身边,但却分不到多少时间。
“对呀,所以如果我上班了,我遇到同事老板的时间就是最多的。我很喜欢他们吗?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在一起相处?”
这哪是周粥能答上来的,周粥想了好半天,才说:“你是大人,你要养家。”
“我知道,如果我上班了,我的父母就不会担心,也不会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抬不起头,我的妻子也不会担心,我们的未来是有保障的未来,我的女儿也会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在一个好学校上学。
虽然每天被工作剥夺了很多时间,但是下班后,我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吃饭看电视,做一些无聊的事情消耗本来就不多的家庭时间。大家都是这样勤勤恳恳地生活的。”
周粥附和,“这样很好呀,所以你为什么不去工作?”
张海洋回答:“因为我没有父母,没有妻子,也没有女儿。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我二十岁的规划,但二十一岁是我就没了父母。周粥,我没有力气工作了。”
“反正我现在很快乐,虽然这种快乐不能让我变得重要。”
周围没什么规划的建筑物上有几朵粉红色的云,边缘的地方云絮散漫,一丝一丝的和其他云勾连在一起,时不时顺着风和街边的树叶一起改变形状,显得生机勃勃。
“你等一下。”周粥拍拍他的腿,自己跑到路口的小超市里买了两根雪糕。
跑着回来,他气喘吁吁地把雪糕递给张海洋,“请你吃雪糕。”
“谢谢你。”哗啦啦地袋子被打开,张海洋掏出巧克力雪糕,“这个雪糕好贵。”
周粥向来不差钱,闻言拜拜手,“我请你啦。”
他自己也打开一袋,和张海洋一起坐到街边的台阶上,一时间默默无言地吃雪糕。
张海洋很快吃完,看着手里的雪糕棒,转了两圈,“小时候,这个上面会有再来一根的,现在都没有了。”
周粥吃的慢,他的小三角嘴都被巧克力涂黑了,“我运气一直不好,有我也抽不到。”
他有点伤心,不管是抽奖还是猜拳,他永远败北,周粥可真是一个不被幸运之神眷顾的小泡泡。
透明泡泡:【不至于,一根雪糕而已。】
“我小时候运气好。”张海洋撑着下巴望着天,“买一个中一个,买一个中一个,一个下午我就吃了五个雪糕。”
“好牛!”周粥羡慕了。
“然后我就进医院了。”张海洋只是回忆了一下肚子就开始疼。
“你傻呀,你不会把棒棒留下,第二天再去换。”
张海洋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你就不懂了,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不想知道下一根雪糕会不会中奖。”
“所以你就吃呀吃呀,一共吃掉五根,还住了医院。”周粥同情了,这哪里是幸运,明明就是不幸,“喜欢的东西一下子全都拥有,你就被雪糕追着跑啦!”
“说的也是。”
周芙抱着快递停在他俩面前,抬着胳膊肘叫周粥跟她回家。
“我还买了烧麦,就当早饭了哦,快回家,不然烧麦就凉了。”
周粥看着手里的雪糕,“可是我还有一大半的雪糕。”
周芙:“把雪糕扔了。”
周粥:“我都能吃掉。”
张海洋:“哈哈哈哈哈哈,周粥你被雪糕和烧麦一起追着跑啦!”
回到家里,周粥坐在餐桌旁,吃一口雪糕,再吃一口烧麦,周芙看着就牙疼,选择扭头不看,用筷子夹一个冒着热气的烧麦放到嘴里。
“周荇给你寄了一大捆线香,要不要给你点上?”周芙问道,周粥现在是个小灵魂,比起人的食物,更需要线香。
“要!”
于是周粥就在烟雾缭绕中,吃完他的早饭。
苏伟兰在店里工作,苏玉书早早结束遛弯,回来对正在做家务的周芙说:“走吧,带你看看神婆要住的木屋。”
“什么木屋?”周粥问。
“湖边咱们家的木屋,钢筋水泥不利于神婆成长。”虽然钢筋水泥确实住的舒服,但苏玉书还是拉开窗帘,让清晨的阳光散在屋内,“咱们家的血脉要在大自然中才能激发!”
对面那栋楼爬了爬山虎,一簇簇绿油油的爬山虎被人为绕过窗,盖住墙壁,微风吹过,这一片绿披轻轻抖动起来,带着粗锯齿边缘的叶面此起彼伏波动着,像是湖面荡起的涟漪,连带着照耀在它们身上的阳光一起颤动。
“森林曾经是维系人类生命的源泉,树木是灵魂通往彼方的路径,在你练习期间,就和周粥一起住进木屋吧!”
周粥:“好耶!”
周芙:“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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