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乔心内波澜骤起,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仿佛眼前发生之事与她无关一样。
那个中年男子见现场的气氛都被调动起来了,眼前的女子却不为所动,他反而有些看不清状况了。
于是,他把心一横,干脆把李珺乔指认为刻薄下人、冷漠无情的主,“大家都来看看啊,就是这个女人,我家姑姑活着时替她家卖命,死了却看也不看一眼,果真是薄情!”
“我家姑姑性子软,被欺负了也不说,身上胳膊上都是咬伤,青一片红一片的,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怎忍心不替她讨个公道?!”
随着那个中年男子声情并茂的指责,那几个托儿更是加重了力度谴责李家的不仁。
只是李家在江南也算是有名望的,当初李家被抄家,李一白被押送上京受审的时候,在场围观的百姓之中,不少人还为他写过万名表。
连李珺乔因孝义之名被陛下亲封为县主之事也是人所共知。
但李家从没传出过刻薄下人的事来,如今这一家子人口口声声说李家草菅人命,还把棺材都抬过来了,围观百姓也不知道谁是谁非,反而不好做判断了。www.chuanyue1.com
其中有个熟知李家的老主顾见李珺乔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是年纪小,遇事不懂处理,一边劝她派人去寻李一白回来做主,一边替她仗义执言。
“这位爷,凡事得讲求证据,这人命之事可是大罪,你莫要信口开河。”
中年男子见有人替李家开口,马上把矛头指向了他,眼神颇为不屑,“既然你想要看证据,那我就给你看看什么叫遍体鳞伤!”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他转身走到了棺木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要去推棺木上的盖板。
围观的百姓大骇,连黄嬷嬷的侄孙都来拉着他爹的手,试图阻止他这样做。
“爹,姑婆已经离世,我们还是让她入土为安,不要折腾她老人家吧。”
那个中年男子一把推开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肖子!你且抚心自问一句,你姑婆待你如何?”
“如今她含冤受屈,孤苦走在黄泉之下,你却惧怕李家的势力不敢声张?!我可真是白养了一个好孩儿!”
说罢,也不管自家孩子在脚边苦苦哀求,挥了挥手唤来身后一同前来的壮汉,像拉着一筐子萝卜一般把他拉到一边去。
此时李珺乔看到黄嬷嬷侄子的这番操作,大致猜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这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黄嬷嬷在我们李家侍候多年以后,如今她突然离世,主仆一场,我们也不会让她的白事如此寒酸。”
“只是你把棺木横在我们李家大宅之中,多少有些不吉利,要不你先让人把棺木安置好,且随我到府里领些银钱,好好安葬黄嬷嬷吧。”
李珺乔这话说得巧妙,她绝口不提黄嬷嬷身上的伤,口口声声都是主仆情谊。
再加上以利诱之,就想试探黄嬷嬷的侄子是否真的如她猜想那样,为钱而来。
中年男子见李珺乔松口,不经意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虽然他已经刻意去隐藏,但那贪婪的眼神还是无法掩饰,和他刚刚大义凛然谴责李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但他毕竟也活了好些年头了,也不是个轻易信任他人的毛头小子了。
他生怕李珺乔此举不过是缓兵之计,把他哄骗进李家大宅以后,便关门打狗,到时候就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李珺乔看出他虽然心动,但却迟迟不下了决定,便知道他心中有顾虑。
她故意当着围观百姓的面,对那个中年男子说,“这么多人看着你进了我们李家的门,李家大宅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还怕我们生吞活剥了你?”
“再说了,对着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这位爷还瞻前顾后,也未免太胆小了些!”
围观的百姓闻言也被李珺乔的俏皮逗笑了,刚刚还是沉抑的气氛荡然无存。
中年男子被李珺乔所激,连忙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要是你们李家真要对我做什么不轨之事,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
刚刚替李珺乔说话的老主顾见他磨磨蹭蹭,半天也不动身,故意说了句,“行了行了,都给你作证了,那你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大伙儿都等着呢!”
中年男子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脸上无光,马上反驳道,“进就进!谁怕谁!”
说罢,他正要独自一人进李家的大门去,没想到却被李珺乔伸手拦住。【穿】
【书】
【吧】
他显然已经不耐烦了,怒气冲冲地喊道,“你这婆娘又想怎样?!”
李珺乔丝毫没有被他狰狞的表情所吓倒,反而提醒了他一句,“棺木还没安置好,这样对死人不敬,对生人也是膈应。”
中年男子见她不依不饶的,心中虽然有气,但想着将要到手的银子,他还是选择把这口气咽到肚子里去。
于是他转身对雇来抬棺材的人说,“先把我姑姑安置在最近的义庄,待我把说法向李家讨上一番,也好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
李珺乔闻言只觉得好笑,他这话说得可谓是孝感动天,只不过他这样惊动黄嬷嬷的尸首,只为“讨一个说法”的理由本身就是个悖论。
但为了尽快平息这一场风波,李珺乔也懒得去和黄嬷嬷的侄子去计较他错漏百出的借口。
李珺乔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副棺木缓缓地抬离,一想到里面躺着的人是刚刚离别不久的黄嬷嬷时,她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当她转眼看向那个脸上写满“迫不及待”四个字的中年男子,她只觉得心中的厌恶感又增添了一分。
离别之时她和李一白见前来接黄嬷嬷回去的侄孙性子和顺醇厚,以为黄嬷嬷跟着他回去便能安享晚年,却没想到再见之时,黄嬷嬷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真真是应了李一白的那句话,人生就是不停的相遇和离别,有时候满心期待将来有机会重逢,却没想到这番并非生离,而是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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