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宫人见拓跋繁已然离去,这才敢走近李珺乔。
“公主,你认识此人?”其中一个宫人试探地问了一句。
李珺乔生怕节外生枝,便回了句,“他长得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所以我才会认错了。只不过他也会说些凉凌国话,所以我们便多聊了几句罢了。”
“罢了,这番出来也久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李珺乔便带着贴身侍候的宫人一同回了所处的宫殿。
即使定下的成亲之礼就在三日以后,但自有其他宫人帮她打点一切,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她要做的仅仅是如同一个傀儡一般,扮演好和亲公主的角色罢了。
只是她一想到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夜里,她辗转难眠,干脆穿衣起身,点了一盏小灯,在灯下细细端详李承恩给的那块玉佩。
要不是那天拓跋繁问及这块玉佩,李珺乔还真没有试过像这般静下心来,对着一块玉佩出神。
这玉佩跟随着李景焕十多年,上面沾染着他的气息,所以看向这玉佩的时候,李珺乔总是忍不住想起既往和李景焕相处的点滴。
如今李景焕就在宫中,但她却无法接近他,甚至连他身处哪一个宫殿都无从得知,她感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把她包围起来。
此时,她听到门外有异动,她一下子急了起来,想把那块玉佩收起来,却没想到手没拿稳,竟把那块玉佩跌落在地上。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那块玉佩裂开,表面的玉质碎裂,中间竟露出一块更小的玉牌。
李珺乔把那块小小的玉牌拾起之时,依稀感觉上面有些纹路。
李珺乔连忙把玉牌放在灯下,竟发现玉牌上竟密密麻麻地刻了些蝇脚字体。
但显然这些字体并不是凉凌国的文字。
幸好在她前来和亲之时,送亲使在路上给她递了一本类似于介绍龟兹国国情和文字的书,让她临急抱佛脚,恶补了一下,所以她一眼就认出其中几个字正是龟兹国的文字。
她敏感地觉得这块玉牌大有来历,便连忙取来纸笔,把玉牌上面的字体逐一抄写下来。
同时,她也意识到一定要找来认识这些文字的人来破译这些密码,但又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些密码组合起来的意思。
她苦思冥想之下,想起当日在朝堂上为父陈情时列举的例子,马上翻遍了整个寝殿,果真让她找出了前几天宫里送过来的几本龟兹国的书籍。
她在灯下照着玉牌上的文字,把在那几本龟兹国书籍中寻找一样的字,然后把它一一圈起来。
折腾了整整一夜,才把大部分的字找到了它们在书中对应的位置。
虽然有几个字实在找不到一样的,但眼见天渐渐亮了,她也不得不作罢。
她安慰自己,不过是丢失几个字罢了,凭她锻炼回来的阅读理解的能力,想必这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所以,在天亮以后,她如常用过早膳,便借口说自己昨夜看了宫人送过来的几本书,但上面有些字读不太明白,让这龟兹国的宫人来给她解惑。
这些宫人哪里料得到李珺乔打的是别样的主意,闻言马上把她在书中圈出来的字一一给她讲解其意思。
李珺乔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提笔在书页上做好注释,以防混淆。
待到书中所圈的所有字都被破译出来,她又借口她要安安静静地看这几本书,也用不着其他人侍候了,让这些宫人暂且退下。
待到屋内空无一人时,李珺乔不忘把门窗紧闭,这才把那张小纸条拿出来,按着书中标注的意思,译成她能理解的凉凌国文字。
只是待到她看清楚那张纸条上的文字的真正意思时,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上面写的赫然是——传位于皇十二子,传位诏书藏于旭日宫地宫,叩击东侧墙角第三层红砖五下即可进入。
皇十二子......那岂不是李景焕?
这块玉牌,居然是指向传位诏书的去向!
李珺乔马上想到李承恩曾说过,这块玉佩是拾获李景焕时,他便带着身上的,也就是说,龟兹国国王早就打算把帝位传给李景焕,所以才会把包含重要信息的玉牌包含在一块平平无奇的玉佩之内。
要不是今日李珺乔无意中打碎了这块玉佩,只怕这玉牌里的秘密就要一直隐藏于地下了。
但她回想起拓跋繁的态度,他虽然有意把玉佩取回,但在李珺乔执意不肯时,他也没有表现出不快,也没有抢抢,那是不是意味着拓跋繁也不知道这玉佩里的秘密?
要是他知道玉佩中包含这这么重要的一枚玉牌,想必无论如何他都会把它夺到手中吧?
毕竟这玉牌上的信息,足以让他摆脱眼前的困境,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扭转局势。
李珺乔又把那张纸条上的字默念了几句,这才把它用火折子烧毁了。
至于那几本被她圈了的书,她干脆在上面泼了好些墨,营造出自己不小心把砚台打翻,墨汁染上扉页,导致那些文字残缺不清。
她再三确认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根溯源的信息下,这才把那枚至关重要的玉牌贴身收了起来。
她想到成亲之礼刚好在旭日宫进行,到时候即使病重的陛下不能出席,但一众大臣、皇子、公主都会依照惯例出席,到时候她便可以在众人面前亮出这枚玉牌,救李景焕于危难之中。
她虽不知道拓跋繁和李景焕到底有什么计划和部署,但这玉牌,就是她的底牌,无论当中出了什么差错,她都能护佑他此行平安顺遂。
所以,在接下来的两天,她就如往常一般,该吃则吃,该睡则睡,即使是贴身侍候的宫人,也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直到大婚当日,她穿好一身火红的嫁衣,在宫人的簇拥下,徐徐地走出所处的寝殿。Μ.chuanyue1.℃ōM
无人知晓,那枚玉牌早已被她提前偷藏于发冠之中。
原本金碧辉煌的皇宫,因到处可见的高高悬挂的红色绸幔而变得异常喜庆,就连送公主出嫁的宫女都在发鬓上别了一朵小巧的红花,以示吉祥同喜之意。
公主出嫁的仪仗堪比贵妃,浩浩荡荡的送嫁之人把宫道塞得水泄不通。
头戴青鸾凤冠的李珺乔踏着金银丝镂成的西番莲样式的喜毯,一步一步地走向旭日宫的方向。
她远远而来,便看到阶梯之下百官朝她跪拜。
她抬眸之时,竟看到阶梯之上站着的却是同样一身红衣的拓跋思齐。【穿】
【书】
【吧】
李珺乔不由得脚步一滞,连带着整个送亲队伍都停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送亲使察觉到李珺乔并没有跟上来,连忙折返到她身边,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李珺乔抢了先。
“本公主所嫁之人不是太子么?怎会成了五皇子?”
送亲使这才解释说,“公主不知道吗?太子早就被废了,如今五皇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李珺乔大感震惊,这才反应过来当日拓跋思齐夜闯寝殿所说的那一番话,竟非戏言。
他果真有这个能力,在短短的时间内使得龟兹国翻了天,就连李珺乔都成为他今日要娶的太子妃。
李珺乔一时无法接受这个转变,迟疑着不肯上前。
这可急坏了送亲使,就连地上长跪不起的朝臣也察觉到异样,纷纷向李珺乔的方向投去疑惑的目光。
此时,一身吉服的拓跋思齐竟不顾宫廷礼仪,缓缓走下阶梯。
这是从来都没有试过的事,所以众臣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拓跋思齐身上。
只见他走到李珺乔跟前,向她伸出了手,得意地说,“我说跟你说过,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如今这太子妃之位你可还满意?”
李珺乔想了想,太子也好,拓跋思齐也好,都不是她想要一生相伴的人,所以于她而言,两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她对于原本的太子根本不了解,所以即使她对他有异心和算计,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而拓跋思齐毕竟是治好了她腿伤的人,在驿馆之时对她也多番照顾,她只要想到发冠之上有令他刚刚得到的太子之位瞬间失去的玉牌,她心中隐隐生出些许愧疚。
但李珺乔清晰地知道这种愧疚并不是爱,也不足以让李珺乔临阵倒戈,放弃把玉牌中的秘密宣之于众。
而且,她必须要进到数步之遥的旭日宫中,才能有机会把隐藏在地宫的诏书拿到手,所以这一刻,她绝不能动摇。
于是,她言不由衷地回了两个字“甚好”,便把手递给了拓跋思齐。
她明显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因为她的举动而心生欢喜,他携着她穿过跪拜的百官,踏上了象征着权势的阶梯。
于他而言,这旭日宫便是见证他意气风发的地方,也是他娶得秤心之人的婚堂。
于她而言,旭日宫却是她割断一生情爱的地方,也是让李景焕扭转局势,得以称帝的殿堂。
就在他们走到阶梯的尽头,正要踏进旭日宫时,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厮杀之声。
李珺乔猛然回头,便看到阶梯之下黑压压地涌出了一队身穿盔甲的士兵,把还跪在地上的朝臣团团围住。
拓跋思齐下意识把李珺乔护在身后,殿内迅速走出另一队人马,把这两人护在中间。
李珺乔赫然看到一身盔甲的李景焕策马从那堆士兵中奔驰而出,停在了阶梯之下。
他眼神坚定,脸庞瘦削,更显五官越发凌厉。
不过时隔半年未见,单从气质上李景焕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周身焕发着不可接近的皇族之气,叫人望之生畏。
更为重要的是,他明明看到了拓跋思齐身边的她了,他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波动,甚至只是停留数秒便移开,就像她跟他毫不相干似的。
她虽知道他还活着,但当她亲眼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情不自禁激动得流泪。
拓跋思齐以为她害怕,握紧她的手安抚说,“莫怕,有我在,绝不让他人伤你半分!”
说罢,他转头对李景焕说,“十二弟,你这是做什么?今日是你五哥的大喜日子,这就是你送给我的贺礼?”
直到这一刻,李景焕出自与生俱来的慈悲,依旧不想在宫中起杀戮。于是他对拓跋思齐说,“五哥,父皇病重,应该延医救治,为人子女不应行成亲之礼。要是五哥尚存一丝孝心,便让洪大夫给父皇诊治,而非软禁父皇,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
拓跋思齐闻言冷笑了一声,“拓跋辰,你当你是谁?不过是父皇死后的一件祭品罢了,居然还敢带兵进宫?我看你是等不及父皇薨逝,要提前来送死了。”
说罢,他挥一挥手,身后马上出现一队箭兵,齐刷刷地站到了拓跋思齐跟前,把箭对准了李景焕。
“要是你现在束手就擒,念及血肉亲情,我可以饶你不死。但要是你顽固抵挡,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拓跋思齐早就料到今日会出现眼前的状况,所以早有准备。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他遍寻不获的传位诏书,早就被他父皇藏于旭日宫地宫之中,而掌握这个秘密的人,恰恰是他紧紧牵着的李珺乔。
李景焕见拓跋思齐执迷不悟,干脆说,“你且抬头一观,便知今日是谁的死期了。”
听罢李景焕的话,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投向上方,只见高耸的宫殿屋檐,不知何时趴满了手持连弩的黑衣人,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下面的情况,等待着李景焕发号施令。
拓跋思齐的人看见这些黑衣人如同天兵神将那般神出鬼没,吓得魂都丢了,手上的兵器纷纷落地。
不过弹指之间,李景焕身后又涌出两队人马,为首的正是伍止和拓跋繁。
只见拓跋繁马上伏着一名发髻散乱的女子,特意用布遮住面容,所以看不清面貌。
只见他对李景焕遥遥点了点头,便调转马头,飞驰着往出宫的方向去了。
伍止顺势把拓跋繁带来的人马一并收归,然后来到了李景焕身边。
只听到他对拓跋思齐喊了一声,“如今宫内宫外都是我们的人,我劝五皇子还是不要殊死挣扎,还是束手就擒吧。”
拓跋思齐看着下面黑压压的军队,却没有感到丝毫畏惧,因为他只要控制住龟兹国国君,便还有最后的底牌。
于是他对下面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大臣说,“我有父皇的诏书,我才是实至名归的太子。早年天师就曾卜言说皇十二子命犯孤煞,与国势无益,所以当初父皇才会把他投入御河。”
“你们说这么一个父皇不喜、命势不吉、意图谋朝篡位的人,怎能做你们的王!更重要的是,他一头卷发,分明并非皇族血统,要不然他那犯了奸邪之罪的母妃怎会被囚在寝殿将近二十年,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父皇已然昏迷,一切将以他的诏书为准,拓跋辰无诏带兵入宫,形同谋反,即使我今日战败身世,这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拓跋思齐见下面的大臣开始议论起来,就连对峙的士兵也稍有松动,便打铁趁热地说,“你们跟随拓跋辰,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叛军罢了。要是你们肯倒戈相向,帮本王把拓跋辰擒获,到时候拜相封侯,指日可待!”
伍止见拓跋思齐意图扰乱军心,马上反驳道,“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再说了,你这所谓的诏书分明是你亲手所写,不过是盖了君上的御玺印鉴罢了,难保不是你擅自挪用。”
“除非君上金口玉言说把帝位传给你,否则单凭你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用!”
拓跋思齐闻言挑眉,“我好歹还有这张诏书,你们手上又有什么?如今父皇病重,时日不久,他连张嘴服药的困难,你又如何能让他开口说话?不过是存心为难罢了!”
此时,伍止身后走出了一个奇装异服的人,竟就是龟兹国德高望重的天师。
只见他缓缓地开了口,“要是加上我呢?”
拓跋思齐眼内的光闪烁的一下,李珺乔看出他颇为紧张,但却在想方设法让自己镇静下来。
李珺乔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谁,但显然拓跋思齐对他十分惧惮。
天师对着所有大臣说,“十二皇子出生之时,不吉的卜言是我所占,但并非天意,而是君上特意让我为之。”
“当日真正的卜言是皇十二子乃东方帝星将世,可兴龟兹国百年,然幼年命途多舛,若不离宫,恐有性命之危。”
“加上皇十二子天生一头卷发,势必要成为众矢之的,恐有血统之疑,所以君上才忍痛让我做出这样的卜言,以护佑皇十二子得以平安长大成人。”
“至于活人献祭一事,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是君上知道自己时日不长,料着要是贸然把皇十二子召唤入宫,只怕会引起其他皇子的仇恨,起了杀戮之心。”
“所以才想出要用活人献祭的办法,在君上尚且活着的时候,保得皇十二子平安。”
天师的话让一众大臣以及拓跋思齐大为震惊,因为在龟兹国,天师的话是仅次于君上的圣意,他代表的可是上天的旨意。
全因为天师的这一番话,整个形势变得对李景焕更为有利一些。
然而拓跋思齐也不是凡夫俗子,只见他突然夺过前面一个士兵的弓箭,引弓便射向天师的方向。
李景焕首先反应过来,可惜天师离他所在的位置甚远,他鞭长难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师中间倒地,血溅当场。
伍止立马下马上前查看天师的情况,却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
“看来天师所言也不可尽信,要不然他怎会连自己今日死于箭下都预料不到?”拓跋思齐放下弓箭,一脸得意。
众人没料到拓跋思齐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天师,只觉得满心惶恐。
“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没有任何可以商议的余地了,开战吧!”李景焕挥动手中的长剑,向拓跋思齐宣战。
拓跋思齐不肯轻易认输,便对护在他身前的死忠将士说,“今日若胜,我许你们江山同享!若败!枯骨同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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