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承恩听到了主仆两人的话,连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小心何夫人听见了,又徒添伤心了。”
他的话刚落音,李珺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其实她一直都清醒着,只不过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无法动弹,她只觉得就像有成千上万只手,在粗暴地按揉她的下腹,她难受得要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对周边的一切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连过来通传的下人是谁,她单凭声音便能认出来。
她虽然明知道何世林事亲至孝,但依然对他怀有一丝的希冀,希望他能怜惜她一次,留在她身边。
然而就这么一次,上苍也不肯成全她。
在何世林离去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灵魂都随他而去,只余下一副毫无知觉的躯壳,在这世上行尸走肉。
如此想来,身上的切肤之痛,跟这心上的疼相比,马上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她听到了老祖宗说起和离之时,更是脑子一片空白。
她和何世林也算得上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从小,她就想好了以后长大后要嫁给他。
他不太聪明,但待他娘亲甚好,是远近闻名的孝子,她心想,一个孝顺的人,要坏也坏不到哪里去。www.chuanyue1.com
甚至,在她看到何世林在何老夫人病了后嘘寒问暖,端水送饭的时候,对他的仰慕更加深了一些。
然而,她从没想到,婚后的日子,会因为何老夫人的强势,以及何世林的愚孝,而日渐艰难。
但即使到了这一刻,她都从未想过要离开这个男人,也没想过要摒弃何家媳妇这个身份。
她觉得自己未免太过不争气了些,也有些辜负了当初出嫁之时,李一白对她的期望了。
良久,她才在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和离,绝不。”
李承恩站在床旁,和黄嬷嬷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老祖宗见她执迷不悟,竟打算在一条黑路走到尾,不由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虽然憋了一肚子气,但见李大夫在旁不断朝她使眼色,她顾及到李珺悠的身子,不得不顾左右而言他,“要是你能好起来,任何事都有商量的余地,所以你一定要争气一些才是!”
李珺悠见老祖宗松了口,马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哪怕这个笑容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显得十分突兀,但老祖宗没有强迫于她,反而让她自行决定去留,她终究还是开心的。
很快,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又再一次陷入昏睡之中。
“李大夫,悠儿她……”
老祖宗见李珺悠毫无预兆地昏睡过去,忧愁又一次爬上她的额头。
“老祖宗不用担心,何夫人只是太累,睡了过去。”李大夫见李珺悠眉心舒展,脸上一点痛苦的神色也没有,便知道刚刚的施针还是起效了。
看来这腹痛是止住了。
听着李珺悠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老祖宗突然想起李珺乔来,便问了一句,“李大夫有否见过乔儿?乔儿一整天都不在府里,今夜她姐姐这般危重,派去寻她的人也说寻不到,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李承恩早就预料到李太君会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他煞有其事地向老祖宗解释道,“因为何夫人这边需要一味药,何世林跑遍了整个范疆都没寻到,二小姐便自告奋勇说要去临近的县城找一找,一来一回也需要些时间,老祖宗不用太担心。”
李太君一听,马上问道,“那她可有多带几个人一同前往?她向来不是一个冒失的人,怎么出去那么大的一件事,也没跟我事先说一声?”
“而且,我昨日还见过今夕,难道乔儿也没把今夕带上?”
李承恩见状马上说,“带了府里的随从一起去的。兴许二小姐觉得今夕是她信任的人,留在府里照顾何夫人她也能放心一些,所以才把今夕留下吧,老祖宗不用想太多的。”
老祖宗听了李承恩的话,倒也没有再怀疑什么。
李承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想要是老祖宗一直追问下去相关的细节,恐怕不出几句话他就要露馅了。
他向来就不是一个擅长编造谎言的人,为了瞒过老祖宗,他刚刚的那番说辞早已在脑海演绎了几十遍,但跟老祖宗对望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心虚。
李大夫见李珺悠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也没有要下胎的迹象,猜想今天她大概是醒不过来了,便对老祖宗说,“这边折腾了一夜,眼看就要天亮了,老祖宗要不回去歇息片刻,这里有我看顾就好。”
黄嬷嬷看到李太君满眼的红丝,也劝说道,“老祖宗也得顾惜自己的身体,要是连你都病了,就没人替大小姐拿主意了。让老奴扶你回去休息吧。”
李太君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李珺悠,这才点头同意了李大夫的建议。
黄嬷嬷见状马上上前搀扶着她,主仆两人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正当黄嬷嬷打算把李太君领回房内时,李太君却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不明所以地停住了脚步,低声问了句,“老祖宗?”
李太君若有所思地对她说,“李大夫他看起来不太对劲,你快去找今夕这个丫头来,我要问清楚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嬷嬷不明白老祖宗为何突然一脸凝重,便说道,“待老奴把你先扶回房吧,我回头就去寻今夕过来。”
老祖宗见她磨磨蹭蹭的,急得直跳脚,“让你去你就快去,我自己回房就好,快去快去!”
黄嬷嬷见老祖宗语气实在焦急,只好撇下她,快步往今夕的房间去了。
今夕并不在房内,床上的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的,看来也没在床上躺过。
黄嬷嬷正寻思着着今夕一晚上到底往哪里去了,恰巧转角就撞上了手里正拿着一堆衣衫的今夕。
今夕跌倒在地上,手上的衣衫也散落一地,黄嬷嬷一眼就能看到,这分明就是李珺乔早上身穿的那一套。m.chuanyue1.com
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今夕见来人竟是黄嬷嬷,顿时心虚得不行,慌慌忙忙想把地上的衣衫捡起来,却没想到被黄嬷嬷抢先了一步。
黄嬷嬷看着衣裙上的血迹,厉声质问起今夕来。
“二小姐到底去哪里了?这些染血的衣裙又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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