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骏显然知道她的德行,耐心解释:“野火烧冈草,断烟生石松,出自唐代贾岛写雪后之景的一首诗。”
雪晴晚望
倚杖望晴雪,溪云几万重。
樵人归白屋,寒日下危峰。
野火烧冈草,断烟生石松。
却回山寺路,闻打暮天钟。
杨骏将诗句翻译成白话,猜测:“眼下是七月,看似与雪毫无牵扯,可若是雪指的是长兴教局势不妙呢?”
“唔,讲得通。”陆九万沉吟着道,“他的重点可能是下一句‘却回山寺路’,野火那句只是遮掩。”
杨骏微微颔首:“我亦觉如此。”
“问题是这个‘寺’,指的是哪座寺?”唐惜福提出疑问,“净慈寺已经被咱们端掉了呀!”
陆九万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露出了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你还记得这间房原本是给陶盛凌准备的么?”
唐惜福恍然:“这话是对陶盛凌说的,他肯定知道地址!”
“对,所以难题在于怎么让他开口。”陆九万笑道,“不过这对于咱们来说不是难题,我待会去找刑科问问能不能开驾帖。”
“我觉得不能。”唐惜福适时泼冷水,“你忘了咱们该歇着了么?”
糟糕,忘记老赵把案子收走了。
陆九万面无表情地坐了会儿,语气平平:“我去跟老赵谈谈。”
“嗯?”
“先礼后兵。”陆九万甚诚恳地保证,“我是讲理的人,真的。”
唐惜福半点不信,面无表情喝了杯茶,心说你可拉倒吧,老赵那张翘头案,从黄花梨降成铁力木,就是拜你所赐。
正事谈完,杨骏忍不住操起了老妈子心:“陆千户,陶盛凌屡次骚扰我表妹,白泽卫能不能一起管了?”
“能是能,但我觉得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你要是没什么忌讳的话,不妨劝程心念练练武,万一遇到危险,打不过也能跑不是?更何况我瞧陶盛凌也不像能打的模样。”陆九万出完招,对陶盛凌反复的行为不太能理解,“他怎么回事,当初撇清干系的是他,现在追着人家跑的也是他?”
杨骏默然不语。
得,陶伯爷当初把孤女当替身,情到深处又把人抛弃,现如今替身走出来了,陶伯爷自个儿却陷进去了,眼瞅着要来出追妻火葬场。
这瓜太膈应,陆九万委实吃不下。她真心实意地提醒杨骏:“既然你俩又回来了,就换个隐秘的地方住吧!或者找个陶盛凌不好伸手的地方待着。总之少跟脑子有坑的人牵扯。”其实她觉得杨骏原先脑子里的坑也不少。顿了顿,她安慰道,“没准儿陶盛凌是做戏呢?搞不好他去野店就是为了跟长兴教联络,程心念只是个幌子。”
好像更恶心了。
“那是最好。”杨骏让长兴教折腾得心力交瘁,叹息,“我去求求父亲,先把念念带回家吧!”穿书吧
没落的伯爷也是伯爷。嘉善帝登基后,武康伯府虽大不如从前,保住一个孤女应当问题不大。当然前提是陶盛凌不发疯,否则代价太大,武康伯铁定麻溜儿交人。
一口干喝杯茶中,陆九万起身叮嘱:“我俩先走,你过会儿再走。”
行至门口,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郑重的“谢谢”。
所有的恩怨情仇,似乎都随着这声“谢谢”远去。陆九万突然意识到,她一直耿耿于怀的,其实是杨骏的理所当然。
大家都是女孩子,凭什么你觉得我应当让着你表妹?
我挣个辛苦钱不容易,供你读书就算了,凭什么还要忍受你把我送的礼物转送你表妹?
所有的“凭什么”,一点点消磨光了陆九万对这段感情的耐心,最终她选择了抽身离去。
顺着茶楼台阶下来的时候,陆九万还在思索,到底是她挑男人的眼光太差,还是运气实在不好,为何总是遇到这种欠缺社会毒打的对象呢?
唐惜福跟在她身后,边下楼梯边叨叨:“头儿,你可别因为这声‘谢谢’就吃回头草哈!这种男的要不得,我跟你讲,他心里没数,不会调解家庭矛盾,谁跟他谁憋屈……嗷!谁?!哪个瘪犊子,给老子出来!”
“哗啦”一壶热茶,自上而下把唐惜福烫得一蹦三尺高。他顾不得遮掩身份,一把薅下小帽,露出水光莹然的光头。他四下寻摸一圈,指着茶水来处跳脚怒骂:“哪个出门被车撞,生孩子没屁眼,父母坟头遭雷劈的?敢做不敢当的混蛋玩意,你给我滚出来!”
陆九万连忙抽出帕子给他,一时管不了他嘴里不干不净了。陆九万带的所有白泽卫,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学说话,无伤大雅的口头禅不要紧,可谁敢在她跟前飙荤话和脏话,她能揍得对方亲妈都不认识。
唐惜福骂了足足半刻钟,把茶楼掌柜都给惊了出来,二楼栏杆处才冒出一颗姗姗来迟的脑袋,面无表情地承认:“本公爷泼的。手滑。赏你的。”
竟然是白玉京。
财大气粗白公爷毫无诚意地抛下来一枚银锞子,姿态高傲随意,跟打发乞丐没什么两样。
“当啷!”
银锞子落地,顺着台阶蹦蹦跳跳滚了下去,声声响动直直砸在茶客心间。
唐惜福气炸了肺,怎么也没法把这个仗势欺人的混账,跟白泽卫审讯室里眼圈通红的小白脸联系在一起。他强忍着气质问:“白公爷,咱俩没仇吧?”
白玉京呵呵两声,心说那可不一定,二十年后你个瘪犊子追杀犬子,眼瞅着我护国公府都要绝后了,这仇大了去了!
旁观的陆九万忍不住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是手滑,就别追究了。公爷你也是,好好道个歉不得了,至于说怪话?”
左右各打五十大板,唐惜福还没想好要不要就坡下驴,便听那位白公爷态度和蔼,语气轻柔地应承:“陆千户有令,莫敢不从。天气炎热,千户上来用杯茶吧?权作致歉。”
唐惜福猛地抬头,对他这赤裸裸的双标十分有意见。怎么着,他要道歉不行,陆九万要就行?
更气的还在后面,白玉京今天似乎很喜欢看他发火,轻飘飘一眼过来,又补了句:“陆千户受惊了。”m.chuanyue1.com
唐惜福气得浑身颤抖,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白玉京,承了爵了不起啊?咱俩这仇结大发了!有本事别落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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