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的青年一听这话，整个人愣在当场，脸色有点难看，自己加入“福和”都有几年，跟着蛇胆雄见过不少场面，最近霍文轩在江湖上的名头太响，不敢得罪他，这才委曲求全。
但现在霍文轩开口就是这账他扛了，那意思岂不是以大欺小？不想还了？
想到这里，带头的青年还是忍不住开口：“轩哥，米玩我啦，账在你身上，我们怎么敢上门收你数，到头来，雄哥还不是要我们自己出钱把数填了。”
看着这个青年一副郁闷的表情，霍文轩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一边扶起陈志明，一边问道：“你叫乜名？”
带头的青年只好回应道：“我叫阿全，轩哥。”
“阿全系嘛，你动动脑袋想一下，我要是想坑你，还会给你这期利息？你放心，到时候我亲自带钱来见蛇胆雄，你就如实告诉他就行。”
即使霍文轩这样说，但阿全还是不太敢相信，支支吾吾站在原地，最后还是霍文轩朝占米仔打了个眼色。
占米仔马上推了一下阿全，表情有点不耐烦：“耳朵聋呀？难道还想轩哥留下你们吃饭阿？”
一番话，阿全等人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磨磨蹭蹭地搭电梯走了。
谭绮琪抱着不足一岁的女儿，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帮手推开了家门，霍文轩和占米仔连忙扶着陈志明走了进去。
一打开门，一股中药味就扑面而来，本来就如同鸽子笼般的家，味道更是久久不能散去。
霍文轩扶着陈志明坐上一张破旧的单人沙发，打量着陈志明的家，阳台处摆放着一剂剂的中药，刚刚讲过厨房处，还能看到正在煎熬的药材煲，大厅处摆满各种手工业，不用想也知道是绮琪姐帮补家用的手工制品。
陈志明回到家后，便一声不出，头仰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一旁的谭绮琪紧张地关心询问道：“阿明，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但陈志明彷佛没听见般，还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这副样子，看得谭绮琪心中一痛。
但又想到此时还有客人在，谭绮琪只好擦了擦眼泪，努力装出一个笑容来对霍文轩说道：“阿轩，刚刚的事，唔该晒（谢谢）。”穿书吧
谭绮琪抱着孩子，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好明显是用大人的旧衣服改的，但是那粉嘟嘟的小脸显得极为精灵可爱，刚刚还受到惊吓在那嚎哭，现在却安静地躺在谭绮琪的怀抱里打量着霍文轩。
谭绮琪今年二十四岁了，十八岁就被整个月安邨的烂仔称为月安邨之花，那时候长相甜美，身材更是白皙柔美，当年霍文轩还和陈志明试图偷看过谭绮琪洗澡。
毫不夸张地说，月安邨有九成的烂仔都拿过谭绮琪当打j（飞机）的幻想对象，要不是几年后被陈志明娶走，恐怕谭绮琪的家门都被这些烂仔踏破门栏前来示爱。
虽然现在看起来生活有点贫穷，一身的毛衣加牛仔裤装扮好明显是街边的廉价女装，但丝毫不影响她那曼妙的身材，即便此刻脸上带着点愁容，那也是让人心悸的美丽，长长的发丝披散在肩膀处，低着头，那副黯然神伤的表情，让人心中产生一种忍不住想去保护她的冲动。
霍文轩之前一直忙着社团的事，已经很久没见谭绮琪了，此刻听到她的问话，有点愣神，但瞬间就恢复过来回答道：“绮琪姐，小事而已，明哥是怎么了？”
谭绮琪回头看了一眼陈志明，摇了摇头，眼神带着点忧伤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是今天这几个人上门收数，我都不知道阿明居然借了高利贷。”
见陈志明这个样子，霍文轩感觉是因为谭绮琪在的缘故，陈志明才不肯开口说话，霍文轩只好先支走她，朝谭绮琪说道：“绮琪姐，我见明哥身上有很多地方有淤血，麻烦你下楼去药店买一瓶红花油回来，我帮明哥擦下药。”
谭绮琪是那种比较传统没有主见的小女人，见丈夫轻轻点了下头，急急忙忙就抱着女儿出门买药去了。
霍文轩朝占米仔往谭绮琪走的方向甩了下头说道：“跟着绮琪姐下楼，免得蛇胆雄的人守在楼下蹲着，要是还没走，就叫人把他们赶走。”
占米仔点了点头，快步跟了出去，临走前还把门小心关上。
现在整间屋只剩下陈志明和霍文轩，霍文轩掏出一包红万，帮陈志明点上一根开口问道：“明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我说说吧。”
陈志明深吸了一口香烟，吐出口云雾才缓缓说道：“阿轩，我和你绮琪姐离婚了，前几天已经在法院办了离婚手续。”
霍文轩心下一紧，但没有说话，他知道陈志明很爱谭绮琪，几年前两人还在洪兴当蓝灯笼时，陈志明就为了给谭绮琪一个安稳的家，改邪归正，做回正行，如果没有原因，陈志明肯定不会离婚的。
陈志明咳嗽两声，表情带着点痛苦继续说道：“两个月前我开完车感觉不舒服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说我得了脑癌，而且是晚期，医生说我最多三个月命，我已经无得救了，我没同你绮琪姐说，怕她担心我，可怜她傻乎乎地以为我只是劳疾引起头痛，整天去买药煮给我喝，唉！”
霍文轩听完心下一沉，其他病还好说，为了曾经的兄弟，自己借点钱给他治病都可以，但是得的是脑癌，无论你有多少钱，都救不回来了。
联合刚刚发生的事，霍文轩怀着沉痛的心情问道：“所以你借了蛇胆雄二万块，想着和绮琪姐离婚，然后把钱留给她母女俩？”
“不然怎么办？我父母很早就过世，没留下几个钱，人人都知道我是个的士佬（出租车司机），一个月才一千多块钱工资，现在更是有病开不了工，没人敢借钱给我，只有蛇胆雄那些高利贷不管你有没钱还，他们都敢借，要知道你绮琪姐，前一段时间和我说，家里没钱了，她想去湾仔的大富豪做骨妹（推拿按摩），赚点快钱帮补家用，你说她是不是傻，去了那种地方，别说出不出得来，进去就恐怕连渣都没了！”
陈志明手中的香烟已经熄了，脸上的眼神只剩下一种叫绝望的东西。
“不止蛇胆雄，附附近近的高利贷我都找了七八个，一共借了十二万回来，我正打算这两天就让她带着女儿和钱在外面找个地方住，离我越远越好，我死我的事，不能连累她们两母女。”
霍文轩感到一阵压抑：“为什么不去找福利署？”
“福利署？我当然去过啦，跟我讲说要排期，你知不知道要排多久，足足一年多，才有社工上门考察，句老味，我那时候骨灰都化了，他到时候去坟场考察我阿？”
帮陈志明重新点燃香烟，霍文轩无奈道：“明哥，你以为绮琪姐带着女儿离开就能摆脱这些高利贷吗？哪有这么容易，他们那管你是不是离婚，只要你死了还不上债，他们就会找绮琪姐，找不到绮琪姐，就找她的父母，香江就这么小，只要她们一日不离开香江，逃到哪里高利贷都能找到。”
“你都还不上这些债，绮琪姐一个女人带着女儿怎么还得上，到最后绮琪姐的下场还不是被卖去砵兰街或者上海道那些马栏还债，你自己好好想吧！”
混了这么久江湖，这种高利贷的手段，霍文轩最了解不过，如果天真地以为拿着钱离开屋邨，高利贷就找不到你，未免把高利贷想得太简单了，没钱还他们都肯借钱给你，自然有办法追回来，卖屋卖老婆多的是方法让你还。
他虽然很不想把这个现实话题说出来打击陈志明，但任由陈志明一意孤行，最后受伤的还不是绮琪姐两母女。
见陈志明望着前方不说话，霍文轩从他的表情中看到绝望和不甘，还带着点悲哀。
轻叹一声，霍文轩拍了拍陈志明的肩膀，开口道：“我打算做正行，过几天会开一间杂志社，到时候你叫绮琪姐过来上班啦，孩子就给绮琪姐的父母照看，你好好在家休养。”
这种事情霍文轩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只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从口袋出掏出五千块放到台面上，开口道：
“这些钱你拿去用，买点补品，就算不买，也买点吃的吧，女儿还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不吃，小孩也得吃，那些高利贷你不用管，我会跟他们说，所有账我来还，你有事就和我说一声，从小玩到大，有事我肯定帮！”
说完便不等陈志明拒绝，直接快步推开门离去，临关上门还听到屋里传来一声“阿轩...”
刚出门就看到绮琪姐急匆匆回来，身后还跟着占米仔，简单和绮琪姐交代两句，让她好好照顾陈志明，便和占米仔离开。
两人回到霍文轩家中，霍文轩将所有事情告诉给占米仔听，听得占米仔一阵叹息。
霍文轩站在窗前抽着烟看着密密麻麻紧紧挨在一起的屋邨大楼，感概道，不论这种事发生在那个时代，穷人的绝望和悲哀无处不在。夶风小说
只有身后的占米仔透过铁门的间隙，往陈志明家的方向打量着什么，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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