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正月十七。
言宴越来越弄不懂华未央了。
他看向南窗下歇在躺椅中轻轻念书的清瘦身影,心中的滋味复杂难表。
半个时辰前,那人携了六七本书册从外面进来,在他的面前一字排开,看着他也不说话。
笑容明明和之前一样的温和,但在言宴眼中,那微微翘起的嘴角怎么看都有那么一丝莫测。
虽然都只是其中一册,但言宴看着这些书的名字,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可怕。
"怎么?没有喜欢的?"华未央问道。
言宴突然发现,笑里藏刀这两个词,原来有许多的共通之处。
"终日而思,不如须臾之所学。"
华未央仿佛很可惜的叹道。
言宴闻言终于忍不住应道:"人之忌,在好为人师。"
他的目光向下,看着那软枕上的花样,如同它十分新奇精巧一般。
闻得此言,华未央也不生气,笑容却更加和煦。
华未央将其中一本抽出,带到一旁细细得读了起来。
那人的声音很轻,如春雨敲击瓦片般绵绵不绝,但也同样有力,他的每一个字都如金石相击般清晰明了。www.chuanyue1.com
那双明亮灵活的眼睛的细微反应,适时得做出些解读。
华未央的解读通俗易懂,切入点新颖巧妙,甚至能与天霁大陆事联系一二。
这让言宴觉得,读书也可以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言宴自幼读书,无论是经史子集还是琴棋书画,他都系统地学习过。
只是与其说是教,不如说是填、是灌。
直到有一天连教习夫子去请辞,因为教一个有过目不忘之能的人,实在是一件自取其辱的事。夶风小说
因此对言宴而言,他能明白书中教给他的东西可以给他带来许多的便利和好处。
却永远无法让他想去做这些事,愿意做这些事。
但如果是这个人,言宴觉得,他很可能会想做这些事,愿意做这些事。
他就这样想着,手也不自觉的将那本书取了过来。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言宴一愣,他好像听到一个轻灵的声音传来。
他怔怔得看向华未央,那人的手中还是那一卷书,那人的口中还是那一段话。
可他就是听见了。
雍州,正月十九。
经过连续两日的精心治疗和调养,言许身上的伤口都已结痂。
他的背部甚至已经有些麻痒,他也可以下床随处走动了。
并非是因为他之前的伤重到无法起身,毕竟这样的伤痛对他而言每隔一阵子总会有一回。
而是因为直到今日,华蕴和临慕洲为他带了一套合身的衣服鞋袜。
最令言许惊异的是那件雪青色绸缎制的外衫和一件大毛里子、青莲色绉锦为面的斗篷。
言许喜欢紫色,可他从未穿过紫色。
因为紫色虽非正色,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颜色。
言许沉默着将衣服穿好,才下了床榻,束好头发,出了里间,披上斗篷。
他面对着房门,左手紧攥,复又松开,方伸手将它推了开来。
欣长的两个白色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院中的梅花树下,抬头凝望,专注非常。
好似在数梅花上的雪花,又好似在数雪花下的梅花。
临慕洲不知道和华蕴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惹得华蕴有些开怀地笑,却也剧烈得咳嗽起来。
不停的咳嗽使她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
就仿佛那雪中的红梅,终有一日,会因风而散。
言许的左手再度握紧又慢慢松开,他伸手将门口衣架上的驼色披风取下,安静上前,默默得递了过去。
华蕴接过转身,先是一怔,仿佛没有想到是他一般。
然后在临慕洲意味不明的目光中一边披上披风,一边仔细端详眼前这个面色冷漠的少年。
最终露出了言许熟悉的那一抹微笑。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华蕴笑问道:"请你喝酒。"
言许只是抬步向外慢慢得走去,直到快出院门口的时候,那微凉的声音才说道:
"我不会喝酒。"
华蕴看着少年沉稳的步伐和雪地上那一行轻浅的脚印,微微叹了口气才跟上,心想:
"还好你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上元佳节虽然已经过去数日,雍州的长街却依然热闹非常。
大街的四下里有唱曲的,算卦的,讲书的,弄皮影的,不一而足,真真是十分的热闹。
其中有一个格外热闹的酒楼,若与琉璃居比,那里的价格公道,经济实惠,每天都有许多人在这里喝酒吃饭。
更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人,喜欢在这里吹牛瞎扯,信口开河。
地方是言许选的,位置是临慕洲挑的。
华蕴只用跟着去吃就行。
三人在二楼凭栏的桌前面对面得坐下,只跟前来招呼的店小二说,要一壶紫阳茶和几坛酒,还有随意几样酒楼的拿手菜。
"哎哎哎,你们可知道,对面琉璃居的两位姑娘,被一个有钱人给接走了?"
楼下大堂中,一个小哥对同桌的酒友们聊道。
临慕洲先为华蕴倒了一碗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轻轻得泯了一口。
"唉呀,不止是有钱人,那可是从州府来的大官儿。”
“我听我那表叔说,就连尚书家那个飞扬跋扈的大公子,当时都没多一句嘴。"一个年轻人道。
"成日里端着个架子,装什么狗屁清高。她们不接客,说白了就是看不上咱们这小地方。”“你看碰上了大官儿,哪里还把持得住,不赶紧贴上去捞够本儿才怪!"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恨恨得道。
"你们可别胡乱说,"旁边桌一个身着褐衣的人转头道:
"我一个兄弟前几日就在那里。那两姐妹是被逼无奈,当时哭得跟泪人一样,可怜的紧。据说啊,她们若不走,整个琉璃居的人就都要被抓起来,下大狱。"
华未央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只是这人脸上依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楼下那三个人闻言,好奇心顿起,立马递了一壶酒过去问道:
"大哥你知道?快跟咱们说说。"
那褐衣人得意道:
"哎呀,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听说十五那日,有几个富家商贾的公子哥儿,因不识得那大官,在楼里为那两姐妹敬酒的事儿闹起来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这人顿了一顿,把一双眼环顾几人,见听的人都跟挠心一般,才继续道:
"在那大官的座位的不远处,发现了一柄匕首和一大滩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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