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厚重的阴气将徐广白的周身团团围住,顺着周身大穴不断冲撞,逼得徐广白不得不在周身设上多层禁制,消耗体内大量的阴气才能勉强抵御。
阴气随着太阳的升起逐渐蒸腾而起,化为阵阵赤红色的浓雾,缓缓在石冲镇的上空形成一道由阴气组成的屏障,遮天蔽日。
随着这股阴气的蒸腾,石冲镇再度暗了下来,阳光再不能冲破层层阴气,上苍不再眷顾,从此,这里的太阳不再升起,阴霾中,阴邪之物穿着盛装,踏着轻快的舞步,没日没夜纵情狂欢。
随着阴气再度占了上风,石冲镇内原本不断下降的赤红色的阴气,水位不再下降,停在了祠堂所在的缓坡脚,镇中的二层小楼一楼也勉强露出一多半来。
“棍仙,棍仙!”
徐广白这两声并不算太大,却也把趴在玉像身上睡得人事不知的纪茗昭喊得醒了盹。
“嗯?发生什么了,又有怪了?徐广白?”Μ.chuanyue1.℃ōM
徐广白抬头望向殿外再次暗下来的天空:“不对劲。”
纪茗昭心有余悸地试探着从玉像上迈下一步,深吸上一口气,石冲镇中的阴气仍是压得她喘不上气,但相较方才,属实是好上很多了:“哪不对劲了?”
“你听。”
纪茗昭有些狐疑地侧耳细听,祠堂的四周除了北风的抚过门廊的呜咽,远处好似还有阵阵嘈杂的人声。
说话的人是谁,是镇中百姓吗?
石冲镇造阴朱砂水浸泡一夜,就连徐广白这样的鬼修都受不住水中的阴气,这些百姓,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种浑身寒毛倒竖的感觉再一次朝纪茗昭袭来,祠堂外的人声,究竟是不是人声,石冲镇,到底还有没有活人?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似百人窃语,又似千人啜泣,那声音的脚步拖拽着满池赤水,好似在石冲镇内不断游荡。
那是什么东西的声音……
徐广白壮着胆子朝祠堂大门走去,就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没想到刚走到门口瞄了一眼,却又折返了回来。
纪茗昭紧随徐广白之后,见徐广白折返回来,有些莫名,便也凑到门外朝外看去。
只见整座石冲镇中游弋的都是方才所见的那种怪鱼,它们成群结队,在镇中赤红的水体中缓缓游弋,漫无目的的寻找着猎物。
远处的海平面上,那些怪鱼仍在源源不断地爬上岸来,怪鱼们拥挤着,攒动着,黑压压的挤成一片。
“咱们跑吧,”徐广白退回祠堂内,很有自知之明的小声对纪茗昭道,“我打不过的。”
纪茗昭被眼前能引发密集恐惧症昏厥的场景给镇住了,有些僵直地退回到祠堂内,并未对徐广白想遁的想法表态。
方才意识不清醒时纪茗昭可谓是勇者无畏,神也不能阻止一个打工人摸鱼的心,如今清醒过来却是怂了,甲方的监控塑像就在眼前,她爬在监控摄像头上顶风作案,无视客户,无视纪律,为新一代的打工人徐广白造成极其负面的影响。
虽然工作007,给的钱不够多,风险大回报小,但谁叫人客户是神呢,谁叫咱不过是个天选可怜人呢。
有没有人敢和神抗衡纪茗昭不知道,反正她是不敢:“我看咱们怕是走不了。”
“为什么?”徐广白的眼神中写满了快跑!
“因为雨停了。”
“雨停了怎么了……”徐广白话说了一半,猛然想到,这里是无回谷,无回谷内,景观常变。
“他奶奶的……”
徐广白站在坡上,望着石冲镇中每间房屋里来回游走,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由出入的怪鱼:“不会要全杀了才能走吧?”
“……对。”孩子,你变聪明了……
水中游鱼清摆鱼尾,轻轻拨开红波,背上人头大张着不瞑目的双眼,一双粗壮的大手求救般竖立而起,划过窗棂,轻拍在沾满红汁的白墙。
每一幢二层小楼上的符箓在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阵阵白光,白光每一次闪烁,皆有鱼群从海里向石冲镇游来。
鱼群被符箓所吸引,不断向石冲镇聚集,符箓和红汤的双重加持下,吸引来的怪鱼越来越大,从原先的一人长逐渐发展到一艘小船那么长,长相也越来越怪异,身上散发的阴气堪比筑基期。
徐广白在坡上向石冲镇内眺望,眼前隐隐闪过符箓发出的暗芒,视线不由得被黑暗中闪过的光所吸引。
“那个符箓,”他眯起眼睛朝坡下细看,“似乎在吸引怪物。”
“你打算怎么做?”夶风小说
满池的鲜鱼在红水池里活蹦乱跳,筋肉紧实,想来肉质也是爽脆弹牙,适合刺身,徐广白咬咬牙:“我你留在这里,等会儿我说什么时候帮我引开怪物,你就帮我引开。”
纪茗昭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便也不逞那个强跟徐广白同去:“小心。”
徐广白有些不适应地扭过头去,顺着坡道直冲而下,一个纵跃,跳上最近一幢民宅的房顶。
他扒在房顶上,低头向水道里的鱼望去,河道里的鱼虽多,却十分和谐,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它们的目的地就是镇中的那些房屋,房屋内的鱼装满房间,挤得从窗口里不断溢出,再不断从一楼的门里进入,若是这些房屋的屋主还活着,见到此情此景定是会热泪盈眶,纵享丰收之喜悦。
徐广白随手抄起房上的黑瓦垫了垫,手臂抡圆了,朝旁边的民宅门口扔去,那片黑瓦并未落于水中,径直砸在了一尾怪鱼身上,怪鱼一声尖锐的嚎叫引得周围鱼头攒动起来。
很快,这种维持了一夜的平衡被那块黑瓦所打破了,那尾被黑瓦砸到的怪鱼受了伤,在水中散出丝丝血液,血液吸引得咬作一团。
更加浓重的鱼腥味、血腥味在水中不断散开,被鱼血味引来的鱼在这条街上堆积得越来越多,堆积得越多,受伤的鱼也就越多,这些鱼堆叠的高度足有两层高,嘶鸣声,吼叫声不断从鱼山中传来。
徐广白也没想到只是扔下一块黑瓦就能有这样的效果,他一个助跑,跳跃右侧民宅的屋顶,避开鱼峰,魂体轻轻飘至贴着符箓的那面墙。
他小心避开斗殴中不断飞溅出的鱼,伸手抓向符箓。
符箓入手微凉,整体呈牛奶般的淡黄色,入手滑腻有光泽,好像不是用纸制成,更像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按照徐广白不多的生活经验来看,应该是人皮。
一张符箓到手后,徐广白飞快回到屋顶,再次朝方才鱼群斗殴之地扔下一块黑瓦。
在鲶鱼效应的催动下,满池的怪鱼再度搅动起来,不只这条街上的怪鱼,连附近几条街上的怪鱼也都受到了波及。
受伤的怪鱼被同伴分解,消化,成为同伴身体的一部分,再从同伴身体中重新长出来,成为新的生命共同体。
徐广白不断在楼顶上跳跃着,每到一处便将此地的符箓收集起来,用浮尘杆在房顶上画下一幅巨大无比的引雷符。
在绘到第四张时,他的魂体在不断消耗中已是快到达极限。
他勉力支撑起身体,再度朝下一个屋顶跃去。
随着下方被杀死分解的怪鱼越来越多,活着的怪鱼通过这场由徐广白引起的优胜劣汰,胜利者吞下失败者的躯体,体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逐渐被碎肉所占据,看不出鱼原来的样子,只剩被肉块堆叠成的一摊看不出原型的烂肉。
那些怪鱼堆叠而成的烂肉越来越大,逐渐超过民宅的高度,逐渐与坡道上的祠堂平齐,成为天穹之下的庞然大物。
徐广白看着那只越来越没有鱼样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一时间心沉了下来。
没想到这些怪鱼相互撕咬后还能组合到一起,成为新的怪物,这怪物身上散发出的阴气之浓重,已是有金丹期修士的水平,远非徐广白这个刚入门的鬼修可以抗衡的。
随着他手中的符箓越来越多,那座肉山的注意力逐渐被徐广白手上的符箓所吸引。
徐广白立于石冲镇上最中心的一幢房屋顶,这间房屋似乎是镇长的家,别人都是两层小楼,这幢房屋却是三层,占地也比其他房屋要大上不止两倍。
要想驱动引雷符,便要消耗大量的阴气,徐广白修为低,每次绘制引雷符都要将魂体内的阴气全部抽干,才能勉强绘成一张引雷符。
先前的多次的抽取再放出已是将他的魂体逼至极限,根根寸断般的疼痛不断从经脉里透出,逼得徐广白不得不用浮尘支撑着身体才能勉强站立。
远处的肉山摇晃着身体缓慢而来,但徐广白却已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肉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仅剩两条街道不足50米之远。
我要想活下去,可真是难啊。
无人爱我。
无人待我。
我似驴,
似马,
似狗,
独独,
不像个人。
为何是我,为何,总是我?
神爱世人,神何曾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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