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梁。”
“季管事。”
天还下着雪,已经领着一众采购房人搬离院子,当上新卫总管的季管事,
独自冒雪前来。
“嗯,天下着雪,怎么还站在外边?”
季管事点头应了声,然后问。
“倒没站在雪里,只是站在这儿看雪。”
季梁应了声,
季管事也进了屋檐,望了望季梁和跟在季梁身后的边顾,
季管事再转过头,望着屋檐外不停飘落的雪,一时未曾说话。
只是目光在这采购房的小院里转动的时候,突然看到点东西,不禁顿了下,
“那边墙怎么给拆了?”
除了小院的门,此刻院子边的高墙,还多了个缺口。
就是那院子水井边上原先那道墙。
“梁爷说,那面墙挡了阳光,不如拆了,准备在那儿种点东西。”
边顾替季梁回答道。
季梁笑了笑,出声告罪了句,
“管事,皇帝大气,将周围位置都赏赐给了采购房。我未曾给季管事禀告过,施做主张,还请季管事恕罪。”夶风小说
“我已经搬出采购房,采购房只剩你们两人,采购房之事自然都由你们做主。”
季管事摇头,不过目光还停留在那堵没了墙的缺口上,想着些什么。
原先墙角的那株野草,没了墙的压迫,正在风中恣意地舒展着身子。
“不过现在墙推倒了,虽然能随时都有阳光。但就像是今晚的风雪,恐怕也没了阻挡。”
边顾隐约觉得,季管事和梁爷的话都意有所指,
只是听得依旧比较模糊。
“而且,你就是推了这道墙,还有更远一道墙,太阳西落的时候,照样会有阴影。”【穿】
【书】
【吧】
“那听管事的话,改天我再把那一道墙也给推了……推了一道总比先前好。
倒是我先前推墙的时候发现,这墙里泥巴混着干草枝条,原来也是草木砌的。还以为是墙护着草,原来是草木支撑着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压倒同样草木上去。”
季梁笑着这样说了句。
季管事闻言,沉默了阵,然后只是应了声,
“嗯。”
没再说那墙和野草的事情,季管事转身再和季梁说话,
不过没直接出声,反倒是看了眼边顾。
边顾会意,
“梁爷,季爷,我去泡两杯茶水来。”
说完话,边顾就转身朝着稍远处的厨房走去。
季管事看着边顾走了过后,重新转回头,望向季梁,
“季梁,这些天在兼用阁怎么样?”
“清闲无事,收集书籍,整理书籍的事情自有人去做,也用不着我。”
兼用阁就是先前所说的,
那个新立的宫内藏书馆。
季梁被任命成了这藏书馆的馆长。
这是个清闲的职务,管辖的事情也就只有这藏书馆内几个人,和一些书。
此外再没有其他职责。
对皇帝来说,这个兼用馆就是个象征意义。
算是皇家的私人藏书阁之一。
“嗯。”
季管事点了点头,然后又再沉默了阵后,说起件事情,
“朝廷将派另外二十万大军,兵发南塞州的事情你可知道?”
“听说了。”
季梁点头,
“你觉得,此战能赢吗?”
“赢不赢,我既不是领军将领,也不是朝中重臣,哪能判断。季爷说笑了。”
季梁应了句。
季管事看了眼季梁,
“实际上,兵发南塞州只是对外说法。实际上,在大军行至梅州,崇州,海州等地的时候,将先用作平叛。
朝廷打算,先搁置南边边境事宜不管,由徐王领兵先做坚守,
等到一举平定三州之地叛乱,再由胡为先率胜利之师,趁胜之威,往南塞州,一举解决南塞州之危机。”
听着季管事的话,
季梁望着屋檐外的雪,一时没说话。
这事儿其实在季管事说之前,季梁就已经得知,
但此刻再听到,还是有些懒得说话,
“季梁你觉得这如何?”
“那沦陷多县之百姓,南塞州百姓应该怎么办?为这做些牺牲?
这是攘外必先安内?”
季梁反问了句,
季管事没给出回答。
季梁没转头,依旧望着飘飞的大雪。
“对于皇帝来讲,这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季爷,您觉得对吗?”
季梁问道。
季管事沉默了阵过后摇头,
“我不知道。但太子总比先皇要好。虽然梅州,海州之百姓可怜,可不得不以雷霆手段震慑,避免有人效仿,以免天下更多人受到动乱和灾难。”
听着这话,
季梁有些想笑,然后真笑了出来,
“季管事,您觉得,黎民造反,天下动乱。您觉得这两个,究竟是谁在前谁在后?”
季管事默然不语,
然后季梁再问道,
“如若是为了天下苍生,天下苍生在哪儿?”
“天下苍生是除了南塞州,梅州,海州,崇州,幽州,岭南,临天,渝州,东海州之外的天下百姓吗?
亦或者,天下指得其实就是这座皇宫以及皇宫外紧挨着的,那些王公贵族的府邸?”
季梁的话直戳着根本。
季管事眼里有些恍惚,而脸色有些发白,
许久未曾说话,最后只是转过头,再望向季梁,
“季梁,我知道你小时候受过苦难,也是流民出身,所以同情流民遭遇。
你世事洞明,有才能。不如你出仕吧。
虽然我等都是宦官,但陛下不在乎这些,总会给你发挥才能的机会。”
季管事认真对季梁说道。
季梁看着他,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季管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是愿意就待在这儿。”
季管事听着季梁的拒绝,眼里有些怅然,
但最后还是未曾强求,只是再望了望屋檐外的雪,冒雪离开了。
“今日我只是路过采购房,过来看看你。既然无事,那我就先走了……你那块地决定种点什么?要不要我遣人再送来点种子?”
“不用了,季爷。我已经准备好,只等这场雪结束,就种下。”
“好。那我下次再过来。”
季管事走了,身影出了采购房的小院,就逐渐消失在了雪中。
季梁就在屋檐下,继续看着雪,
这时候,边顾再从那边的厨房里钻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两杯茶水,
“梁爷,季管事已经走了吗?”
“走了。”
“没再多说几句话吗?”
“我们走在不同路上。”
边顾若有所思,将其中一杯热茶递给了季梁,
剩下一杯酒端着自己喝着。
“梁爷,我们什么时候在旬报上刊登刚才说得,关于流民的事情。”
“就现在。”
……
“卖报了!”
“卖报了,旬报新刊!”
“今次最大之新闻!天降大雪,京畿六万流民何去何从!”
“给我来一份。”
香楼掌柜,在店门口拦住了叫卖的报童,埋下了旬报。
翻开这期旬报特刊,在第一页,香楼掌柜就看到了预料之中东西。
事实上,在几天前乃至更早,季梁等人就坐下了此刻的决定。
香楼掌柜也知道这事儿。
此刻看着叫卖的报童远去,他知道,他们即将在京城内受到巨大的冲击。
但他和所有人都不后悔。
他们秉承着梁爷的意志,和那朝廷,是不同的。
他们不可能放任城内冻死这么多人,而完全不顾。
而还在街上,街边店铺里走动的人。
凡是知道一些关于流民内情的,听到那报童喊着的新闻标题,都有些心惊。
这是悖逆皇帝乃至朝廷的意志!
旬报大概是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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