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致仕之后一年之内,马文升也因为耳朵听力不佳且需要人搀扶遭到弹劾不久之后也告老还乡。

  弘治三杰只有最后一个刘大夏在刘瑾把持的朝堂之中苦苦支撑,他和新生代的杨一清、李东阳三人并称楚地三杰蛰伏等待机会。

  刘瑾打压了老臣之后,朱厚照获得了空前的自由。他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鹿一般疯狂的行使皇帝的权利。穿书吧

  任用那些,能玩出花样玩出风采的人为自己享乐事业增光添彩。

  而此时刘瑾大权独揽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皇上又不上朝他基本就是皇上了。

  他的党羽控制了锦衣卫和东厂变着花样罗列罪名迫害忠良。他不仅为皇帝封住了六部官员的唇枪舌剑,甚至连内阁都不放在眼里。

  一时之间八虎膨胀无度作恶多端,朝中上下敢怒不敢言。

  但是敌人永远出现在内部,这句话对坏人也适用。八虎之一的张永不凑巧是一个有底线的坏人,他平时虽然也搞搞敲诈勒索,任人唯亲。

  但是看到那些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迫害忠良的同僚却又突然嫉恶如仇了起来。

  他甚至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揍过刘瑾从此结下深仇大恨。

  正德五年彼时正是安化王朱寘鐇谋反之时,这位皇亲国戚谋反打出的标语,就是诛杀奸臣刘瑾,清君侧!

  而前去平叛的督军正是张永,这下他觉得对刘瑾的厌恶又有了充足的事实依据,张永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找人一同发泄心中的怨气。

  扭头一看,自己同行的总制军务的将领居然是当朝第一儒将,我们平易近人的左副都御史杨老师杨一清!

  杨老师平生最擅长让坏人干好事。于是他俩一路上两人谈笑风生,指桑骂槐好不痛快,结成了深刻的革命友谊,在某个深夜二人谋划一明一暗为国铲奸除恶。

  杨老师洋洋洒洒一篇檄文列数刘瑾罪状十七条赠与张永,让其在御前死谏奏报。

  自己暗中联络师兄李东阳,通络六部九卿十三御史对刘瑾落井下石,还往他家里加急塞进去几千副盔甲坐实谋逆之罪。

  终于把这个自王振以来最坏的太监绳之以枉法,剐了三千刀。

  到此为止刘瑾除了,但是八虎中人并没有团灭。比如这个见机行事的鬼才谷大用,其人一见刘瑾东窗事发立马壮士断腕、急流勇退、划清界限、痛改前非、跪地求饶、辞官散财、赔礼道歉、戴罪立功做污点证人。

  他这样一搞做戏做满全套,文臣真的觉得此人不好意思再往死里弄了,居然住了小命。

  随后那些年他闷声发大财,因为和朱厚照鬼混了几年对皇上习性了如指掌。毛遂自荐依附在钱宁门下。

  等钱宁失势了,又来到江彬江督主的东厂旗下做了一个千户。真可谓是良禽择木而栖的高手。

  如今皇上要办大团练大兴土木,早朝问户部要三十万两银子。

  户部反对说边军军费尚有缺口,将士们军装已经两年没换了,而且今年山东、山西、直隶等地接连有蝗灾旱灾,闹饥荒。

  老百姓,讨饭都讨到京城来了。国家到处都要钱,国库这点钱现在不能乱花。

  朱厚照不悦,说自己这次办大团炼是有着深远而崇高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玩乐,而且如此娱乐盛世,给京畿地区带来的经济效应十分客观,半年之内必回本!【穿】 【书】 【吧】

  朱厚照平时不攒人气,关键时刻大家都不相信他。户部尚书石玠石大人为人憨直,非常不识趣的直接问朱厚照办这大团练到底有什么崇高的目标。

  搞得朱厚照尴尬不已欲言又止,总不能为了这点钱把自己之后的一揽子宏伟计划全泄露了,这帮老头子要是知道了非得炸锅不可。

  眼见皇帝骑虎难下,首辅杨廷和大人出来打圆场说不如这样,既然都是为了国家这三十万。户部出一半皇上自己出一半,大家各占股50%都齐心协力办好这事。

  要是赚钱了本钱各自还了,盈利的部分咱们拿出来发边军军饷。也算是做了一件为国投资的大好事如何?

  朱厚照见老师都出来说话了自然要给几分面子,但是他不由得心疼的直咬嘴唇,拿出十五万两银子这相当于快把他小金库要掏空了。

  但眼见着没有办法创造更好的谈判条件了,只有先答应下来,此事算是说定了。

  朝堂一散,众大臣板着脸拜别皇上恭恭敬敬的退去。一路上大家相顾无言抱团出了玄武门。但等到一跨出大门,大家突然都喜笑颜开围过来直拜杨廷和,吹捧着说首辅神机妙算之类的话,户部石尚书更加是千恩万谢。

  原来其实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大团练好好办应该是能赚钱的,而且还可以带动京城的商业。

  大家亲戚朋友多多少少都在京城有些产业,趁机捞油水的人也大有人在,当然也倾向于支持。

  但这个钱如果真让户部全出了那就不妙了,皇帝自己没出钱不心疼到那时操办这事肯定是开心最重要,赚不赚钱无所谓了。

  这样一来多半是要血本无归,户部钱少了,拨给兵部、工部和其它部门的经费也就要减少,大家都得不偿失。

  现在皇上朝廷各投一半钱,朱厚照他肯定要想方设法的把自己的钱挣回来,大臣们给他出赚钱的点子他不得不听。等他朱厚照回了本,户部也就回本了。

  而且皇帝还承诺多出来的钱划拨兵部发军饷,真可谓是一举两得。皇帝的小金库平时朝廷动不得,这次可是要实实在在的要被弄出来搞共同创业了,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朝臣们高兴的太早了,他们以为这盘棋上只有两个玩家,其实不然。

  因为八虎之中最懂得投机取巧的谷大用,开始行动了。

  作为宦官,谷公公在游戏的第一阶段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朝堂是翰林的天下,他们是这个国家最聪明的文曲星。

  很多时候皇上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更何况他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瘪三。但是当游戏进入了第二个阶段,他知道了皇帝想干什么需要什么的时候。

  谷公公邪魅的一笑,对特务工作的热情燃烧了起来。

  皇上现在需要什么呢?

  不就是需要钱嘛。

  而且现在文臣们那么其乐融融的团结一致对付皇上。

  皇上当然希望他们不要那么团结咯。

  于是一天深夜,户部左侍郎秦东平、户部主事白诗文的府苑大门被东厂的人一脚踹开了。伴随着惊叫声,劲装长刀的二十几个特务鱼贯而入,将两家老爷夫人小妾儿子女子,佣人家丁统统都拎了出来跪了一地。

  谷千户穿着一身潇洒华贵的御赐斗牛服,纤尘不染闪亮登场。他似笑非笑的对着倒在他面前的大人们宣读驾帖。

  这两份搜查令的内容几乎一致,都是说了些经查实两位大人收受贿赂,家中藏匿巨额财产的问题。

  户部主事白诗文听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户部左侍郎秦东平听罢大笑说:“你们东厂真的是无法无天了,老夫一生为官清正从未贪污朝廷一分钱也未曾收受任何贿赂。尽管搜好了,你们这些阉货诬告朝廷命官,今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白诗文的反应和大多落马贪官没啥两样,谷千户早就料到了。这只大鱼他盯了好几年了,这个白主事年轻有为心高气傲,是正德三年探花,没过多久就进入户部任职。其人写得好诗,画得好画在文坛上小有名气。

  而且他这个主事又处在户部的关键岗位。京畿、直隶地区地方官无论官职大小财物审计都要通过他手。

  所以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白主事闲来无事所作的那些字词诗画,纷纷有人登门求购并且价格是越炒越高。

  白主事一看自己身价倍增行情红火,干脆让夫人的弟弟在隔壁街开了一家书画行做自己的经纪人。如此一来一来二去,这家书画店日进斗金。

  仅仅是白主事个人的画作已经不够卖了,于是总经理物色签约了其他京城艺人专门为书画行独家特贡作品,结果同样是短期之内卖出天价。

  同行纷纷摇头感叹,这书画行老板真的是吕不韦在世,金银入店转进如风。

  而这些其实早就被东厂的探子看在眼里。而连娶三房春风得意的白主事并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他已经被别人当成了牲口养着,等到肥硕了再吃罢了。

  东厂很快从白主事家中阁楼、里间、床底搜出大量金银,这些财物数量之巨,分量之沉重足足让十个人来回搬了半个时辰,清点之后谷公公总共缴获白银三万余两。

  白主事跪在地上哭诉,称自己这些钱是合法收入,全部都是经营所得。但是估计除他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信他的鬼话。他贪污与否甚至不需要证据考证,因为一个一品大员的一年的俸禄才两百三十两,而寻常的家庭娶个小妾一年的花销才十两。

  白主事为官六品,才干了十多年这存款,他节省些花到清朝没什么问题。

  而堂堂户部三号人物左侍郎秦东平就不一样了,他官至三品位高权重分管全国税收,不得不说是处在腐败的重灾区。但听他口气似乎面对执法人员要强硬的多了。

  谷公公不动声色,他一挥手特务们信心满满的进去翻墙捣柜了。可是没过多久,他们一个一个傻眼了。三品大员的家里一共就搜出来一百七十五两银子和首饰、珠宝玉器若干。

  秦东平站的笔直,他比谷公公要高半个头,犀利的目光中正气凛然。

  他冷笑一声挑衅的说道:“谷公公,老夫为官快四十年了。家中攒下这一百多两不过分吧,难道就这样贵厂也要参老夫?”

  谷公公笑道:“一百七十五两不过分不过分,这点钱还没咱家多呢。”

  秦东平斜眼看着谷公公,满脸不屑。

  “既然这样,谷公公请回吧,不送!明日老夫自会让皇上向你东厂讨个说法。”他拂袖,转身而去。

  “秦大人且慢,我们还没搜完呢。”谷大用看着秦东平的背影阴沉着脸说。

  然后他转身一招手,几个特务气喘吁吁的从门外抬进来数个大箱子,秦东平看着他们不明所以。

  当箱子一打开秦府的所有人都傻眼了,那沉甸甸的箱子满箱都是白花花金灿灿的金银,在火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

  “秦大人这一万两金银从你家中搜出,正是你指使户部主事白诗文收受贿赂后分赃的铁证,你还有什么话说吗?”这一万两白银从白主事家搬到秦东平家可费了老大劲了。

  在谷公公呵呵呵呵的笑声当中,秦东平由惊转怒。他咆哮着撕扯着特务的衣衫,嘴里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但是谷大用不为所动。他微笑的任他吼叫把人带进了东厂大牢。

  此案一出,朝野雷动。

  白诗文这人,高调轻浮。也有人是知道他作画的水平与价格相去甚远,掐指一算也基本明白了。

  他被东厂办了很多人都不意外。但是与秦东平相熟的大臣们都不相信这个清正如圣贤一般的人会和白诗文这种人搅在一块?更别说指使手下贪污了。

  他们坚称一定是东厂又一次恶心的栽赃。1

  对于这个指控,谷大用两手一摊。东厂哪来的一万两去栽赃别人?

  虽然这一句也说不干净,但是大多数人隐隐还是觉得,花一万两银子栽赃别人代价有点太大了,不太可能。

  只可惜不是每个大臣都与秦东平相熟,事实上这种清正节烈的人根本没有几个深交的人,谁家当官不搞点灰色收入呢?找个这种朋友不是每天让自己都活在自责之中吗?

  最终愿意替秦东平说话的大多是户部的人,而在别人看来自然是感觉...这是不是户部众人在护短?

  说的时间越久,这事慢慢变的越来越不是味了。关于户部阴谋论渐渐的在窃窃私语中形成。

  朝廷这些年户部一直叫着没钱,但由于有几个官员多年来良好名声背书,大家大多都是持同情态度的。

  习惯性把这个财政赤字的错归结到朱厚照身上。

  现在闹这么一出,户部大佬左侍郎秦东平信用破产,曾经在人们心中光辉的形象瞬间幻灭。

  原本团结一心的文官集团立马互相猜疑了起来,大家渐渐的觉得这没钱的原因难道是户部监守自盗?几个沉不住气的甚至当堂争执了起来,朝堂顿时一团乱麻文官各自为战。

  朱厚照高兴坏了,手下不团结主动权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他不着急表态,先安抚户部表示一定查清真相。

  然后又呵斥百官,一个小小六品居然贪污两万两。

  如此下去国将不国,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东厂这次干的对!不准再参,谁再参让东厂先调查谁!

  皇帝这一手把文官分割数段,清官、贪官、户部产生了不同的行动模式与动机,互相之间不能相顾再也无法和他对抗。

  而他朱厚照正是用钱的关键时候。谷大用献上的这三万两对他而言犹如雪中送炭。这对他来说,比忠臣大儒的一万句劝谏都要有用,对其大加赞赏。

  古往今来,皇帝宠幸这些奸佞之臣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能做大儒不能做的事,皇帝需要他们这些人帮他搞钱。需要他们搅混朝堂这片鱼池。

  这样,他坐在池塘旁拿着钓鱼竿的时候才能坐的安稳坐的踏实。

  上司永远希望下面的人在斗,这样他们才不会一致对上,才会让这些手下,对他的些许恩典和偏爱感激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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