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杨昌硕电话后,陈涯反手跟顾雨晴联系了。

  在这之前的几天,随着《原魔project》的开发计划步入正轨,他忙得不可开交,连路爱爱的事情都没空考虑。

  不是他的心冰得像可乐,路爱爱决绝跟他断交,也让他有所触动。

  自家的钥匙还挂在她脖子上,她还没还呢。

  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之前,游戏开发那边的压力,就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把人压倒了。

  本来这个游戏开发工作量就大,时间线也紧,他还坚持不搞996加班那一套,导致项目非常紧,调度压力很大。

  游戏开发不是一拍脑袋就可以成型的东西;也不是开发者个人意志是怎样,就一定会开发成怎样。

  游戏的整个开发流程相当符合工业科学,越是大型的游戏,就越是符合这个规律。

  即使是国内首屈二指的大厂,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去碰这种类型的游戏。

  要是让他们听了陈涯的企划,估计还会笑出声。

  无他,游戏开发是需要技术积累的,没有磨合上佳的团队,没有标准化的工业流程,开发这种游戏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何况这个公司的经济状况也不算太好。

  陈涯能做出这种事,在业内人士眼里,他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要么是个赌徒。

  花几天时间衣不解带,忙完了一个阶段的工作后,陈涯稍微得闲,便想起了另一边的事情。

  好久没有跟京大杨昌硕联系了,也不知道实验室的事情怎么样了。

  对于他来说,开发游戏只是积累第一桶金的手段,真正任重道远的任务,还是科研那方面。

  接完杨昌硕电话后,陈涯打通了顾雨晴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慵懒的声音,似乎是睡觉刚醒。

  今天不是工作日,她昨晚应该是好好睡了个美容觉。

  “有点事,想请你帮点忙。”陈涯道。

  那边顾雨晴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报酬怎么算?”

  “还没听到是什么事,就先问报酬吗?”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呢,何况我们还不是亲夫妻。”

  顾雨晴声音懒洋洋的,陈涯莫名有种被调戏民女的感觉。

  他决定无视顾雨晴的话,直入主题:“简单来讲就是,我想给自己选一套能在休闲场合穿,但能显得不那么打工仔的衣服。”

  顾雨晴那边明显来劲了:“早就觉得你衣品不行了,行行,我来给你选,你人在哪儿?”

  “……”

  其实,陈涯觉得自己衣品还行。主要是他没几套衣服。

  之前刚出山时,在娱乐公司当作曲,第一次去见江心海那套宝蓝色西装,是人生第一套也是他在那家公司绝无仅有的一套西装。

  不是定制款,不合身,穿着还热。他就是顶着汗涔涔的后背和皱巴巴的裤腿,去跟江心海见第一面的。

  到了后来,身份渐高,但他也没有在穿着打扮这方面点多少技能点,全都让助理一手操办。

  现在孤身漂泊到京城,他的衣柜是自己莫名其妙满的,以前的衣服没有多少件。

  若是助理还在,怎会在顾雨晴那里落得一个“衣品不佳”的评价?

  其实顾雨晴作为高门千金,眼光也比一般人高不少。

  世家圈子对于衣品的评价自成体系,天王巨星来了也要被品头论足一番,不是等闲能触碰的领域。

  陈涯开车跟顾雨晴见了面,当即就换顾雨晴开车了,她直接把他带到了自己时常去购物的场所。

  顾雨晴带陈涯来的成衣店,和上次带他去的那个俱乐部一样,也都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这地方也是在繁华的市中心,陈涯甚至曾经路过这里,但不曾驻足,只是眼熟得很。这些店子有点像被施加了魔法屏障,只有魔法师看得到,麻瓜看不到。陈涯就是麻瓜。

  顾雨晴一路高跟鞋“笃笃”作响,领着陈涯逛了几个店面,往他手里狠狠塞了一堆衣服,一路上还带解说,告诉他怎么搭配,怎么穿才得体。

  等陈涯手上大包小包提了三个袋子后,她才出声说:“现在,你已经有最基本的基础款了,接下来可以开始正式挑选了。”

  “原来还没开始吗?”陈涯说,然后赶紧又道,“其实这次我想挑选的是一些……能迎合一下中老年妇女喜好,呃,又比较能体现男人味的衣服。”

  顾雨晴眉头一皱,没好气道:“怎么?傍上富婆了?”

  “不是……”

  “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还有比我条件好的富婆?”顾雨晴一撩头发,“而且还是‘中老年妇女’。”

  “是啊,所以我何必舍近求远,非要去傍什么富婆,”陈涯马上说,“是今天出于工作发展需要,要去见一位年龄较大的女性,想给对方留一点好印象。”

  顾雨晴看了看他的脸,手伸到他胸前,贤妻良母似的帮他整了整衣领:

  “那也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你本来就很有男人味。”

  这话听着有点暧昧,她的行为也很暧昧,让人不由得心痒痒的。

  但陈涯深知,如果自己真上当出手了,肯定会遭大殃。

  顾雨晴整理完伸手轻巧拍了他胸膛一下,说:“对方是什么身份?我看人下菜,给你配一身。”

  时间仿佛重新开始流逝,陈涯放松一些道:“对方是一个学术大牛,实验室牵头人,性别女,在京大很有影响力。”

  顾雨晴手托着下巴,点头道:“既然是走学术路线的,那可能更需要端庄一些,要不给你配一幅平光镜?”

  陈涯苦笑:“我没有意见。但是一个熟人特地叮嘱我,最好能体现一点男人味。”

  顾雨晴皱眉:“难道对方十分闷骚?”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那就暂定为一个闷骚的老女人吧。”顾雨晴说,“话说回来,对方到底多少岁?要知道,四十岁和五十岁,差别可是很大的。”

  “我也不知道,我那个熟人并没有告诉我年龄。”陈涯说,“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能牵头带领一个实验室的,肯定至少30岁往上走了。”

  顾雨晴想了想,道:“好险,幸好我多问了这么一句,要是对方只有30岁呢?”

  “30岁不也是中老年吗?”

  “……我看你30岁的时候怎么说。”顾雨晴额角跳了跳,“我就不问你为什么要去见学术方面的人才了,但是我必须提醒你记住一点,见到对方后,要喊对方‘姐’!”

  “为什么?”

  顾雨晴一脸难以置信:“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女性的年龄就如同深空一样不可探究,总之把年纪往小了喊就对了!”

  “哦,好的,姐。”

  顾雨晴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肉:“不是让你喊我姐!”

  “知道了,姐。”

  ……

  阎一婷死死拽着路爱爱的手,生怕她跑掉了,恨不得上个指铐给她铐起来。

  她目光如炬,每隔三秒就要检查一遍路爱爱在不在身边,生怕自己看衣服的时候给她跑了。

  只是带美少女出来买衣服而已,本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经兮兮,人非草木,美少女也要穿衣,逛街再正常不过。

  但这个美少女是路爱爱,那便什么都说不准了。要知道,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路爱爱已经蹙眉表达了两次自己觉得穿工作服就够了,她毫不怀疑,她会撒手没。

  尽管阎一婷相信,凭借路爱爱的颜值,任何雄性都可以轻松拿捏,可这是礼不礼貌的问题——

  杨老都说了,他让那个男生适当打扮过了。如果路爱爱还是穿着一身白大褂过去,也显得太不礼貌了。

  “你看看都多大的人了,你这个牛仔裤,只有高中生才会穿,还不买两件新的?”

  “高中过后已经过了发育期,不存在穿不下的问题。”

  “这不是穿不穿得下的问题……”

  两人正拉拉扯扯,忽然路爱爱一个激灵,拽着阎一婷的手,用一股极大的力把她拉到了拐角。

  “怎么了?!”阎一婷惊道。

  看路爱爱的表情,好似看到了十分不得了的事情,无数情绪交织在她眼中,似乎织成了一层浓雾。

  “是他。”路爱爱嘴唇颤抖道。

  “谁?”

  “他。”

  路爱爱喉咙干涸,挤出一个字。

  阎一婷马上明白过来了。

  “是你之前喜欢的那个……”

  路爱爱捂住了阎一婷的嘴,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她们两人在一处繁华的商业街,人声鼎沸之中,她还是一眼看到了他。

  那无疑就是陈涯,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身旁伴着那个身穿红衣的女人,看上去无比般配。

  路爱爱的心又狠狠疼痛起来,如同抽搐。

  被阎一婷拉着出来逛街,虽然无聊,却也比自己一个人呆着好:好歹她想起陈涯的次数,比她自己一个人发呆时少了许多了。

  就连她受伤的心灵都仿佛逐渐弥合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蓦然相逢,竟给她刚刚弥合的心又划出了一道口子,比之前更要疼痛起来。m.chuanyue1.com

  这只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个事实:没有自己的陈涯,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得了,也只是过着幸福的生活。

  自由自在地逛街,身边有美人相陪。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某个角落痛苦着,他自然也不会感到分毫痛苦。因为他是那么幸福。

  这些想法让路爱爱感觉自己被恶魔控制了大脑,是那么的……嫉妒。

  阎一婷探头探脑,远远望向之前的方向,小声问道:“哪个是他?指给我看看呗。”

  她也不是非要给路爱爱找不痛快,主要她实在太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把醉心于科研的路爱爱都搞得意乱情迷。

  “前方40米,英文Jimos下方,穿墨绿色工装的那个人。”路爱爱靠在墙角,一点也不回头看,如同报点似的精确说出了陈涯的位置。

  “旁边还跟着个惊人漂亮的女人的那个?”阎一婷惊讶问道。

  “嗯。”路爱爱说,“那是他的女朋友。”

  阎一婷咽了口口水,对方竟然有女朋友了。她差点脱口问出“你难道想当小三”这种话。

  不愧是路爱爱,总是能做出一些远超出人们想象的事情。ωWW.chuanyue1.coΜ

  那男人的身影一直在柱子和人堆里晃动,很快又钻到衣架后面去了,长相实在看不真切,阎一婷刚刚惊鸿一瞥,根本没看清人长啥样。

  倒是那个惊为天人的女朋友,一直抱着双臂站在那里,周围似乎套着一层屏障,人群碰到她后,都自觉散开。

  仔细打量了一番,慢慢品评一番后,阎一婷有点理解,为什么路爱爱这种级别的颜值都能输了。

  她猛然回过身,抱住路爱爱的双肩。

  “爱爱,你争气一点啊!”

  “??”

  “你看,人家衣品也好,身材也好,都把你完爆了,但是你颜值一点也不输给对方啊!衣品和身材那些,都是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改进的啊!”

  路爱爱耸了耸肩:“无所谓,和他的关系,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没有必要拿去比较。”

  阎一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别无所谓啊!你想想,你痛苦的根源是什么?”

  “痛苦的根源……”

  路爱爱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悠远起来,她之前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深究一下,突然觉得这倒是一个很值得寻味的课题。

  “是因为不甘心啊!”阎一婷一句话将路爱爱拉回现实,“那人没有选择你,让你觉得自己价值被否定、被贬低,觉得自己不如别人,这才会难受得不行啊!”

  “是、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阎一婷说,“我让你打扮,不是让你去迎合别人,而是让你把自己打造得全方位优秀无死角,让你自己认同自己,这样,你的心态就会不一样了!”

  路爱爱眯起眼。这种说法没有任何理论支持,听起来却又感觉有几分道理。

  “你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阎一婷用传销般的口吻向路爱爱诉说着,“假如你变得光彩亮丽,某一天突然出现在那个男生面前,跟你一比,他突然间自惭形秽,连身边的女朋友都不香了,你想想一下这个场景,你不觉得,很爽吗?!”

  路爱爱想了想这个场景,没有觉得哪里爽,但看阎一婷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只好怯怯地点头:“嗯、嗯……”

  “是吧?所以说,现在提起干劲,好好来跟我选几套衣服,不要喊累!”

  “嗯、嗯……”

  阎一婷又回过头看了眼,道:“他们走了,来吧,我们现在就开始!”

  听说陈涯走了,路爱爱感到既宽心,又失望。

  可能是每个人都有一点自毁倾向,在内心深处,她竟然有一点点地希望陈涯能看到自己。

  哪怕仅仅是看一眼,目光在她身上驻足流连一瞬间也好。

  尽管那一瞬间就足以让自己的心态再次破碎。

  好在身边有阎一婷陪着,她不至于成为孤独舔舐自己伤口的猛兽。

  接下来的逛街旅程,路爱爱稍微提起了一些干劲,也开始肯拿出一些主观判断,不再是之前牵线木偶的模样了。

  只是,阎一婷的品味对她来说好像……有点太大胆了些。

  “婷婷,我这辈子从来没穿过高跟鞋,何况是这种铆钉的……”

  “这种高跟鞋可斩男了,要是你不喜欢铆钉款的,这款怎么样?跟公主一样,你试试……棒极了!”

  “啊,婷婷,这条裙子,是不是太……短了点?我感觉蹲下去,下面就会被看光……”

  “就是短才好,你这双大长腿,平时一直遮遮掩掩的,不露出来多可惜!”

  “我说婷婷,这根类似项圈的东西是什么?我判断它会增大窒息风险……”

  “你之前脖子上挂着根钥匙的时候怎么不怕窒息?这叫脖环,不是项圈,能显得颈部修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可怕?”

  “……没、没什么。”

  “那再来试试这根腿环……”

  ……

  经过数个小时的备战,即将见面的男女双方,都在自己的狗头军师的帮助下,成功完成了自己的具装。

  他们的着装,最大限度地向着见面对象的喜好靠拢——只不过是狗头军师臆想中的喜好。

  于是,到了下午,一个身穿白色休闲西装,手上名贵手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甚至正气凛然的陈涯出现在杨昌硕眼前。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全新版本。

  杨昌硕看到他后,愣了半天:“你怎么……穿成这样?”

  顾雨晴给他挑选的衣服如同板甲,好处是随时都保持身材笔挺,坏处是随时都必须保持身材笔挺,陈涯感觉自己被装在套子里:

  “怎么了?不是你让我穿得正式一点吗?”

  “我不是……唉,我的意思是……唉,怪我没说清楚……”

  杨昌硕几句话说得陈涯摸不着头脑,他顿了顿,又打量了陈涯一番,道:“不过也好,这个形象也不错,很帅气!”

  “谢谢。”陈涯礼貌道谢。

  “不过这回你见的是同龄人,穿成这样,怕是对方要受宠若惊。”

  “同龄人?”陈涯惊讶地扬起眉毛。

  杨昌硕领着陈涯,朝路爱爱时常出没的那个教室走去,到了地方,却是大门紧闭。

  敲响门后,门内传来阎一婷的声音:

  “等一下!”

  接着,门里又是一阵翻箱倒柜声,似乎里面的人手忙脚乱,隐隐约约能听到什么“这个眼影还要弄一下”“你睫毛掉哪儿了?”之类的话。

  过了大概三分钟,阎一婷气喘吁吁地打开了门,先是看到了杨昌硕,两人心照不宣地递了个眼色,接着就看到了身后的陈涯。

  阎一婷呼吸停顿了半秒,接着眼睛盯着他,直挺挺让开路:“……爱爱在里面,你们请、请进。”

  “好。”杨昌硕笑着示意陈涯进门。

  陈涯走进房间,看到一个穿着十分夸张的漂亮女生,正坐在一堆教材当中,双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

  她一头黑色浓密的长发,如同绸缎一般披在肩上,上半身蓝色水手领小短袖,下摆处平坦的小腹都快要露出来,腰上扎着一条红色波点腰带,再下面是奶白色百褶裙,小腿上一长一短不对称白丝小腿袜,双脚穿着一双小小的平底小高跟。

  在她身上好像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奋力冲突——一种在拼命把她拽向大胆性感,但另一种却在努力变得保守和朴素,正是这两种力量的相互作用,极致的不协调导致极致的诱惑。

  陈涯毫不怀疑,如果是把她放在随便那条街上的路边,肯定平均每五分钟都会被搭讪一次。

  但是他现在的唯一念头,就是想逃。

  看清坐在那里的那位可爱女生是谁后,他唯一想做的就是逃命。

  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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