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为了查案,曹小安肯定会对爱博诊所充满好感。
事实上,这是曹小安去过的所有医院唯一能让他产生好感和信赖的一所。
某种程度上,这里少了一些死亡属性上的压抑和绝望,多了几分医院理应具有却十分鲜见的关爱,因而更像是一座服务上乘的小型疗养院。
诊所由一座漂亮的三层西式洋房改建而成,院子打扫得很干净,中间位置是喷泉和花园。
穿着统一病号服的患者由家人或护士陪着,在香樟树下和紫藤花回廊间散步、聊天,悠闲安静,不乏笑意。
诊所内部大厅和走廊的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温馨的教堂油画。医护人员穿着整齐洁净的白色制服,脚步轻快,笑容真实,再三叮嘱患者在诊疗和饮食上的注意事项。患者们无不面带感激,有几位甚至感动得流涕。
曹小安对挂号处的护士格外有好感,不是因为她们给予患者足够的微笑和耐心,而是责任感上的一处细节体现。
她们对收到的每一张就诊单都认真查看,询问比对,连诸如住址、职业这些无关紧要的栏目也要确保精确无误。
曹小安站在挂号处前无声地看着,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医患融洽的氛围,以至于莫天要溜进资料室查找怡红楼姑娘们的病历,都被他拦下了。
他笑吟吟地对莫天说:“诊所能有此番作为,一定有一个了不起的院长。我们为何不先拜访一下院长呢?”
莫天冲着曹小安挤眉弄眼,低声咆哮,说:“华生,我告诉你,不要因为穿上了西服就以为自己是来做调研的!别忘了我是谁!”
他朝曹小安晃了晃自己的檀木烟斗。
曹小安笑而不语,满意地整理了一下来的路上莫天为他买的洋服,朝二楼院长办公室走去。
看到院长时,曹小安的敬佩更是溢于言表,这位叫贾林的院长是个和莫天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白净清秀,高挑瘦削,全身都透着一股干练劲儿,举止又足够谦逊,让人不由得想起笔直的桦树,无法讨厌。
可是,莫天却对他充满了厌恶。
“你知道么,我爹就想把我变成这种小白脸儿!”趁贾林给两人倒水的工夫,莫天附在曹小安耳朵上愤愤地说道。
“你看他那身西装,绿里吧唧的,真像狗尾巴草!”
曹小安不为所动,保持着朝向贾林背影的笑容,不看莫天一眼。
“你这个叛徒!”莫天再也不想看他这股恭维劲儿了,他宁愿去看摆放在墙边木架上的那一缸缸人体器官。
“心,肝儿,腰子……咦?这个是狼心,还是狗肺?”莫天边看,边阴阳怪气地嘀咕,他是有意让身后的贾林听见,但是贾林只是淡淡地笑着。
这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让莫天想起停尸房里的事件,他的胃已经起了反应,像一只摁不住的小兔,不停地往上顶。但他绝不转过身去喝茶。某种程度上,这是他与父亲对抗的方式。
曹小安双手接过贾林端来的茶杯,连声道谢。
“贾院长,您的诊所非常不错!条件好,服务也好,年轻有为啊!是在国外学的医吗?”
“兄长客气了。”贾林笑得很羞涩。
“我并没有系统地学过医,只是从先父那里粗学了些皮毛,诊所也是他生前的心血。
先父宅心仁慈,去世之后,我就把家改成了诊所,聘请了专业医生和护士,努力救助更多的病人,也算是完成他老人家的遗志。两位今日到访,不知道在下能帮上点儿什么?”ωWW.chuanyue1.coΜ
“今日到访,也是唐突得很。这几个月,华某得了一种怪病,每天总有那么几次不舒服,忽然就头晕目眩的。跑了不少医院,中药西药也都试过,却没效果。前些日子,在下的两位兄长向我介绍了爱博诊所,说这里好。本来是想立马过来的。”
说到这里,曹小安忽然低下头去,仿佛是被他脸上突然显现的沉重悲伤坠下去的一样,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来,说:“这两位兄长,想必贾院长也从报纸上看过,就是近日在连环谋杀案中先后遇害的钱老板和金老板……”
贾林抿起嘴,脸微低,大有感同身受之意,说:“事已至此,兄长还是得想开些。”
“总觉得他们还活着。”曹小安盯住贾林的眼睛。
“这两位兄长都曾来过您的诊所问诊,不知道贾院长是否有印象?”
“凶案确实从报纸上看到了,包括照片。”贾林脸上不无歉意地说道:“但这两位患者我实在没印象了!一来,诊所里病患太多;二来,我也不直接参与治疗。尽管我吃住都在诊所,但工作时间主要还是在办公室。在跟患者的沟通上,做得很不够。”说完,他很遗憾地叹了口气。
莫天忽然“哎呀!”了一声。
他正踮着脚,双手高举着,橱顶那只陶瓷罐子在他手指伸展的极限处左右晃悠了几下,随即掉落下来。Μ.chuanyue1.℃ōM
他半张着嘴,呆若木鸡,他已经在等罐子跌落时分崩离析的脆响,但中途,陶瓷罐被牢牢地钳在了一双和女人一样纤细的手中。
不知何时,贾林已经奔到了莫天跟前。
“贾大院长,您这罐子里是什么宝贝啊?眼镜蛇吗?”莫天长舒一口气,朝贾林伸过头,瞪大眼晴,做出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
贾林笑了笑,说:“你看错了,这就是些过了期的废茶叶,没来得及处理。”他把罐子重新放到柜子顶端,拍去手上的浮土
接着,莫天向贾林提出参观诊所的请求,以借机查看怡红楼姑娘们的病历,正式展开侦破工作。但是没等贾林开口答复,曹小安就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莫天啊,我们的时间到了…”
这时,曹小安的脸突然变得苍白,眼晴里的光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一下掏空了似的,身子随之晃了几下,要不是被贾林及时扶住,他已经摔倒在地了。
莫天老大不满意,瞪着曹小安,踢了把椅子过去。
贾林端来一杯水,让曹小安务必先去心脑科看看。
曹小安摇摇手,撑着椅背站起来。
“一会儿就好,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有重要的事,办完就回来。”
莫天咬牙切齿地说:“这就走了?不留下看看病吗?”
曹小安依然不理会,跟贾林握了握手,便径自出门了。他还让莫天搀着自己,直到坐进摩托车的挎斗才挺直了腰。
莫天却不打火,嘴里嘟嘟囔囔地数落着他,一句一个耽误大侦探破案。
曹小安说:“贾林很可疑!”我甚至能够确定他就是杀害三名死者的凶手。”
“那个小白脸?我看他杀鸡都成问题。”莫天嗤之以鼻道。
“回警局找证据。”
“证据在警局?你快得了吧!你啊,还是当我的跟班,我让你查什么,你就查什么。”说着莫天就要回医院,被曹小安摁住了肩膀。
“这确实是一桩连环杀人案。”曹小安笔直有力、不容置疑的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急迫:“我们要赶紧找到证据······”
莫天连连叹气,说:“华生,侦破工作可不能瞎猜!就算找证据也得回诊所找。姑娘们的病例才是突破口!”
“没用的。”
曹小安被这位小朋友搞得一番苦笑,他叹了口气,把爱博诊所的疑点讲给他听。
“挂号处对病人的就诊单检查格外细致,连家庭地址都要一再核实。你见过哪家医院是这样的?”
“那倒是没有,可是这能说明什么?”
“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一定不是出于当班护士的责任心,而是不得不遵循的规章制度。而规章制度是院长定的。”
“这有什么?”莫天堆起一脸的不屑:“依靠这个破规矩来提升诊所的档次,还是为了挣钱。买卖人我见多了,没一个好心。”
曹小安扬起手打断了他:“是贾林想知道金贵祥和钱鼎天的准确地址,好谋划杀人计划。而且······”
说着,曹小安进入了几天前的回忆,用那时的眼神审视着当下。
“我见过凶手,还与他交过手。贾林是爱博诊所的工作人员里唯一一个与他体形相似的。第一眼看见他,我已经十分怀疑了,况且他们还有另外一处共同的特征。那个黑衣人有腋臭,贾林也有。刚才他伸手扶我的时候,我闻到了。尽管他喷了香水,但你知道,这个味儿挡不住。”说完,曹小安像确认似的抽了下鼻子,仿佛贾林的体味仍停留在他的鼻腔里。
莫天用拳头重重地击打着曹小安的胸膛,笑得五官抽搐,说:“你他妈真恶心!华生,你怎么跟狗似的,还闻味儿!”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面露惊诧,全身像触了电门,疾速地哆嗦起来。
“我知道了!那个罐子里放的根本不是茶叶,很可能就是埃尔、钱鼎天和金贵祥的眼睛!”
”曹小安拍拍莫天的肩膀,说:“可能吧,但是现在不是验证这个的时候。先回巡捕房查贾林的档案,以免打草惊蛇。”
“等等!”莫天又戴上了他的黑色礼帽,向曹小安露出侧脸,故作深沉道:“是我查出了爱博诊所这条重要线索,小白脸和三名死者之间的恩怨情仇,我福尔摩斯·莫依然能查得到。华生啊,你在我身边,要多学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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