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漾每看到一个宝贝就绘声绘色地给顾辞形容,直说的口干舌燥,问琴不断地在旁边给她填茶递水。
顾辞起先听的漫不经心,慢慢地因她说的生动又有耐心,他也不由得听了进去。
那些物品他虽不能见到,但在时漾的描述之下仿佛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时漾见他听的认真,还抓着他的手带他去摸。
管家见时漾竟拿起一柄价值连城的翡翠如意就要放进顾辞这个瞎子手中,顿时慌了:“小姐,使不得啊,这可不能摔了,这可是价值连城的……”
顾辞伸出的手一顿,又重新背了回去。
时漾却生气地瞪了一眼管家,又去拉顾辞的手,小手温热软糯,却坚定地覆在顾辞骨节分明的瘦削手掌上,拉着他拿住了那柄玉如意,她继续与他解说着:“你摸这里,祥云纹下有双鹤齐飞的图案,你摸到了吗?”
顾辞轻轻点了点头。
时漾又说:“我以往只见鸳鸯和龙凤的图案,还是第一次见到双鹤齐飞呢,这两只仙鹤雕工精美,栩栩如生,它们展开双翼遨游云中,并驾齐驱,守望相依,我觉得比起鸳鸯戏水和龙凤呈祥更有意境,你觉得呢?”
顾辞没有说话,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如意,掌心是翡翠冰凉的触感,手背上是时漾温热绵软的手,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时漾描述的场景,两只仙鹤并肩遨游云海,畅游天际……
“我也想跟你做一对仙鹤。”
时漾最后这句话是附在顾辞的耳畔说的,声音极低,极轻,只有顾辞一个人听见了,但他的耳朵还是不由得一红,心里有什么地方突地一下颤了颤。
下一秒,他将玉如意返还时漾手中,冷淡地说:“这个我也不喜欢。”
时漾看了一眼手中的玉如意,睫毛低垂,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这才刚开始,要有耐心,这才呼出一口气,将玉如意放回博古架。
她转头看了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管家,冷冷地说:“再贵的物件,也不过是死物,若没有人的赏玩,它便什么也不是。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比顾辞更珍贵。”
顾辞的脚步微微一顿,手指拈了拈衣袖,忍住心中的疑惑,没有说话。
库房里的其他下人见小姐为了姑爷冲管家发了脾气,也一个个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听画眼中却隐隐有些兴奋,小声对问琴说:“小姐方才好霸气!”
问琴太焱瞄了一眼背着手煞有介事的走在前面的时漾,唇角也微微上扬,但还是示意听画噤声。
她们小姐正在拿架子呢,她们在后面说小话岂不是下了小姐的面子。
听画会意,也立刻做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跟上时漾。
时漾带着姑爷和两个丫鬟大摇大摆地逛完了摆件区,只给自己选了个翡翠雕的弥勒佛,雕工极好,入手冰凉温润,弥勒佛的笑容看了就让人觉得开心,时漾实在是喜欢,决定把它摆在自己屋里。
顾辞终究没有选什么摆件,只被迫接受了时漾强塞给他的水晶窟。
到了锦缎区时漾又快乐起来,装扮奇迹辞辞的乐趣再度回归,她把那一匹匹的锦缎全都拿起来在顾辞身上比划,并一再感叹她的辞辞真是倾国之姿,什么样的锦缎在他身上都别有一番风度。
就连那匹藕粉色的金蝶戏花双面锦,配上顾辞那张清冷禁欲的脸都别有一番风情。
时漾一时挑花了眼,半晌才想起询问被她当人形玩偶摆弄的顾辞:“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锦缎?”
顾辞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黑色。”
“我就知道。”
时漾撇了撇嘴,低声咕哝。但顾辞听力极好,还是听见了她这句小声的抱怨。
时漾想起前世顾辞那半永久一身黑的装扮,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又危险的想法——顾辞现在看不见,那还不是她为刀俎他为鱼肉,她想怎么打扮他就怎么打扮他!
这可比上一个世界的奇迹辞辞好摆弄多了。
时漾想着,两眼放出精光,看向顾辞及腰的长发,在心底琢磨着,这可是古装,能打扮的花样就更多了!
问琴在一旁随侍,看着自家小姐看姑爷的眼神,不由得心里打突,忍不住替姑爷捏了一把冷汗。
顾辞自然不知道时漾打着什么鬼主意,在时漾的哄骗下,误以为自己选了四匹花纹光泽各不同的黑色锦缎,殊不知时漾却已经给他准备了十几匹真正五彩斑斓的锦缎。
当天下午便有裁缝来给顾辞量体裁衣,量完尺寸之后,时漾难得的没有来骚扰顾辞,放他自己休息。
而她则把自己和裁缝关在屋子里,兴致勃勃的给顾辞设计起衣服来。
其中包含了时漾遍览古偶剧的所有心水装扮,包括但不限于炫酷魔尊装、飘逸上仙装、潇洒文士装、清冷护卫装、勾栏公子装、魅惑狐妖装……
当然还有月神装,只是她要的蓝色假发裁缝们一致表示爱莫能助,倒是可以帮她换成蓝宝石发冠。
时漾闻言又是一阵绞尽脑汁,为顾辞设计了一个十分精美的蓝宝石掐丝流云银质面具的图纸交给工匠。
裁缝们在前几套的时候还能冷静的倾听记录,待听到最后几套,不由得老脸通红额头冒汗,给侯府做裁缝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想到他们有一天能接触到这样的惊天秘辛啊。
作为最爱八卦的中年男性群体,他们当晚便把这个难以启齿的八卦在酒桌子上添油加醋的宣扬了出去。
一时间,侯府嫡女时漾将废太子顾辞娈禁深宅,令他扮演各种角色昼夜淫乱的消息就传遍了晋安城的大街小巷。
就连深夜里妇人吓唬爱哭闹的顽童,都说:“再哭,再哭当心时小姐给你抓起来,逼你演狐狸精!”
才三岁的男童打着哭嗝儿问:“男的也能当狐狸精吗?那我能当最漂亮的那个吗?”
民间对此只当是茶余饭后的玩笑,各世家公子小姐们听着却颇为玩味,这个时漾,疯的越发厉害了。
孙俊宇自从得知时漾要当太子妃伴读后,就悬着一颗心。
他既怕时漾做了什么害了温听倪,又怕时漾什么都不做,真的让温听倪嫁给了太子。
原本上次见面后,孙俊宇见时漾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虽依旧讲话令人生厌,却似乎比往日沉着冷静了许多,他本想或可以开诚布公的与她结盟,也好过互相防备,最后反而坏了彼此的事。
但听见这个传闻,他顿时没了跟时漾结盟的心思。不由感叹自己是关心则乱慌了阵脚,才会相信时漾那个疯子会成熟冷静起来。
……
而深居后宅的时漾和顾辞并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王氏管家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时漾仍不知道半月后她就要入宫伴读,依旧每日里缠着顾辞,从早到晚的投喂他,眼看着他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头发也渐渐的不那么干枯,时漾颇有种自己养的小猪长势良好的满足感。ωWW.chuanyue1.coΜ
这天一早,时敢服侍顾辞洗漱完,将水盆和牙刷收了出去。
时漾看着顾辞那支跟自己是一对儿的牙刷,觉得心情十分好。
那牙刷时漾只是照普通的样子画了画,谁知道这时候的工匠手艺竟然那么精湛,竟用白玉和碧玉做刷柄,上好的白色狼毫做刷毛。
两支牙刷的刷柄上皆刻有祥云纹,放在一起时那纹样竟能拼上。
虽只是一件日用品,但时漾每每拿起它,想到跟顾辞有一个情侣的,而且这世间仅此一对,她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顾辞虽不明白时漾为什么让他用牙刷,但按照她说的蘸着细盐刷了几次牙之后,的确觉得舒服了不少,于是也从善如流的每日早晚都用。
时漾心情很好,便遣散了丫鬟小厮,耐心地亲自给顾辞的头发上抹发油,再细细的梳开。
这么长的头发,若是不涂抹护发油,很容易就会分叉变黄。
顾辞定定的坐着,由她摆弄,似是已经习惯了每日被她当洋娃娃般悉心照顾。
他闻了闻,发现往日那种桂花香气没有了。
时漾敏感地察觉到顾辞吸了吸鼻子,笑起来:“我看你前几天闻到桂花油的味道有些打喷嚏,就特意让人买了没有香气的护发油,以后咱们都用这一款。”
时漾说着,便俯身在顾辞头发上嗅了嗅,这次这款油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没有花香,还有一股浅浅的青草香。
那是专属于顾辞的香气。
时佳佳站在门口时,就看见时漾有些陶醉的闻着顾辞的头发,惊讶地张大了嘴。
“时漾,你真的失心疯了?”
院中的问琴和听画闻声赶来,吓得跪在地上:“小姐,奴婢们一时没听见堂小姐来……”
时漾和顾辞在一起的时候,一般都不让她们伺候,她们便忙各自的事情去了,没想到一个没注意,竟让时佳佳直接冲了进来。
时漾也被时佳佳吓了一跳,手上的梳子都掉了,险些扯着顾辞的头发,时漾一慌连忙松手,但没坐稳,哎呀一声就要从榻上跌落。
一只纤长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腰间揽住了她,时漾这才稳住了身子,她感受到腰间那熟悉又陌生的力道,雀跃地看向顾辞,顾辞却冷冷地松开手:“小姐有客人,我先下去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起身走了出去。
时漾望着顾辞的背影,感受着腰间残留的温度,有些失落。
时佳佳惊掉的下巴几乎收不回来,盯了时漾半晌,才上前几步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时漾?回魂儿!”
时漾收回视线,无精打采地怼时佳佳:“你这时候跑来干嘛?没见姐姐我正美人在塌红袖添香吗?”www.chuanyue1.com
时佳佳顿时有些无语,时漾虽是她堂姐,却也只比她大几天,她从不以姐姐称呼她,但时漾每每不高兴便要提及此事。
只是近年来她们姐妹二人因那匹马的事感情急剧恶化,已经逐渐到了见面都不说话的地步了。
时佳佳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时漾用这种语气怼她了,猛地听见,一时竟莫名的有些伤怀是怎么回事?
时佳佳忙甩了甩头,警惕地环视这屋子一圈,疑惑地:“你房里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不然她明明是赶来看时漾笑话的,此刻竟还伤怀起来了?
时漾无语地伸手捏时佳佳粉嘟嘟的婴儿肥:“你房里才有不干净的东西呢!”
时佳佳顿时愣住,她们幼时是时常扭打在一起的,为了李子好吃还是橘子好吃都能打成一团,但十岁以后这种肢体接触的较量就已经绝迹了。
猛地被时漾捏住了脸,时佳佳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立刻嗷的一声也扑上去要捏时漾的脸,姐妹俩便如幼稚顽童一般在塌上扭成了一团。
两边的丫鬟侍女顿时面面相觑,一边焦急地围着两人团团转的劝架,一边派人去找王夫人来。
谁知两人扭了半晌,在彼此对被对方捏了不知道几下脸之后,双双力竭,瘫在榻上呼呼地喘气。
时漾看了一眼时佳佳红彤彤的脸蛋子,最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时佳佳先是瞪了一眼朝天笑着的时漾,又看今天也红红的脸蛋,不由也笑了起来。
见俩人打完架没有哭着咒骂对方,反而躺着一起笑了,下人们提着的心这才落了回去。
问琴又忙让人给王氏传话,让她不用来了。小姐和堂小姐若是有心和好,此时有长辈插手,反倒不好。
时漾笑够了,坐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看了一眼时佳佳,用腿碰了一下她的腿:“你饿不饿?”
时佳佳毫不示弱地也碰了一下时漾的腿,见时漾瞪眼,又向她伸出手去:“拉我起来。”
时漾失笑,将她拉起来。
时佳佳坐在桌边,时漾给她也倒了一杯水。
时佳佳喝完水看着时漾:“我要吃烧鹅。”
时佳佳一直记着呢,她小时候爱吃烧鹅,父亲好不容易寻了个南粤的厨子来,那厨子做的烧鹅最是正宗,鲜香味美,肥而不腻。
偏时漾死活也要那厨子,她明明不爱吃鹅,不过是为了与时佳佳怄气罢了,但时远华宠着时漾,他父亲只能遵从兄长的意思,将厨子送来了侯府。
从那以后时佳佳每次想吃烧鹅,只能蔫头耷脑的来伯父家找时漾玩,但两人玩闹一会儿后,还是总闹起别扭来不欢而散。
待到杀马事件之后,时佳佳也硬气起来,再也不曾为了烧鹅上门找时漾了。
此时漾非彼时漾,她虽然不知道当时的时漾是怎么想的,但看时佳佳一边啃着烧鹅,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往事,她便忍不住问:“那你以往每次来,我都给你准备烧鹅了吗?”
时佳佳一噎,皱眉想了想,有些没底气地说:“倒是也准备了。”
时漾又问:“我记得你家里,除了堂兄外,你还有两个庶出的妹妹吧。”
时佳佳点头,又一脸防备地:“你要干什么?她们两个胆子小,你可不能欺负她们。”
时漾心下顿时了然。
时漾虽贵为侯府嫡女,但她家里只她一个,偏她性子顽劣,没有什么朋友。家族亲戚里,只有时佳佳胆子大敢顶撞她,也只有时佳佳敢跟她玩到一起。
所以她虽然时常欺负时佳佳,却也是盼着时佳佳来找她的,因此虽然不爱吃鹅,也要扣下厨子,就为了引诱时佳佳上门来。
时漾摇摇头,这女孩虽顽劣狠毒,但是小时候,可能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吧。
时漾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时佳佳做足了防御姿态,却不见时漾进攻,一时也有些懵了,咽下一口烧鹅,犹豫地问:“要不你请个道士来做做法吧?我外祖母上次梦魇就请了三清观的道士,在家里开了七天七夜的道场,说是现在睡得可香了。”
……
时漾心里的那点忧愁瞬间被时佳佳驱散了,时漾无语地给她夹了块烧鹅:“吃你的吧,我没中邪。”
时佳佳一边吃一边不太相信地观察着时漾:“没中邪你怎么突然变了?”
时漾冲她眨眨眼:“变了不好吗?”
时佳佳想了想,看了看盘子里几年没见的烧鹅,顿时转变了立场,点头如捣蒜:“挺好的。”
时漾见她还是那副无忧无虑小吃货的模样,就笑了,将一整盘烧鹅都推到她面前:“喜欢吃你就多吃点,回去的时候我让厨子准备一些你带回去,给家里长辈和两个妹妹也尝尝。”
时佳佳顿时有些咽不下去嘴里的烧鹅了,紧张地问:“你不会又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时漾!你不会是把崔公子也抓起来逼他穿你那些淫靡的衣服……”
时漾见她喊得那么大嗓门,生怕被顾辞听见,连忙跳起来跨过桌子捂住她的嘴:“你胡说什么呢!我对你的崔公子没兴趣!”
时佳佳一口烧鹅险些卡住,咳了半晌才顺过气来,见时漾警惕的看着门口,生怕有人偷听似的,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问:“那你到底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时漾无语,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为什么要干对不起你的事?”
时佳佳一脸问号:“那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时漾闻言,作势又要去捏时佳佳的脸,时佳佳连忙捂着脸退后一步:“行行行,我相信你。”
时漾这才没好气的坐了回去,时佳佳想到什么,一脸八卦地问:“那你真的把顾辞关起来逼他穿那些淫靡的衣服了?”
时漾顿时脸上一烧,不自在地回答:“什么叫淫靡的衣服,那就是些普通的衣服……”
时漾说着,想起那件还没骗顾辞穿过的带狐狸尾巴的狐妖装,有些心虚地声音弱了下去。
时佳佳的双眼却迸射出吃瓜人对新鲜八卦的炙热之光:“有多普通,给我看看呗?”
时漾立刻冷了脸:“我的辞辞只有我能看。”
时佳佳眨了眨眼,努力的从时漾的话里提取着有用的信息:“我的辞辞?”
时漾下巴一抬:“对,就是我的辞辞。”
时佳佳疑惑:“那太子……”
时漾不屑地:“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
时佳佳恍然大悟地:“怪不得宫里敢让你去给太子妃伴读呢。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听了这个消息又想玩个大的,没想到你是在家玩顾辞玩的乐不思蜀。”
时漾闻言却是一怔:“你说什么?进宫伴读?谁伴读?”
时佳佳见时漾不知道,更是奇怪了:“好多天前就定下了啊,还是皇上亲自召见伯父商定的。说是要在弘文馆开设女学,教导太子妃礼仪,皇上钦点了我们几个进宫伴读呢。”
时佳佳说着,还有些骄傲的扬起了下巴,一副被圣上钦点十分荣幸的样子。
时漾却听得满心迷惑,这古代世界跟现代世界还是不一样了。多了皇室这个不定时的炸弹就多了许多潜在的风险,许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了。
时漾原本计划潜移默化的感化顾辞,一步步融化他的心。
现在看来,却是来不及了,一旦进宫伴读,不知道要跟他分开多久,既然不能感化他,那就——火化他。
时漾心里下定了决心,便不再跟时佳佳八卦浪费时间,额外赠送了她两只烧鹅后,便风风火火地将她送了出去。
而另一边,耳力极好的顾辞在隔壁将时佳佳与时漾的话听去了大半。尽管有些话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顾辞听了个大概。
顾辞在听见时佳佳说“那些淫靡衣服”后,眉心一紧,想起最近时漾给他穿的那些新衣服,样式繁琐装饰华丽,但她说是黑色的,他也就没有细问。
顾辞想着,伸手一寸寸地摸着身上的衣服。
今天时漾给他穿的,倒的确是一身黑色的衣服,这是时漾精心设计的“清冷侍卫装”,黑色的窄袖劲装,紧贴身体线条,将顾辞的宽肩窄腰长腿完美的展示出来。
手腕和腰间的红色束带则带出几分煞气,颇有些江湖感。
当然了,这些顾辞是摸不出来的,他只能摸出贴身的剪裁和双面锦缎上的祥云暗纹。
顾辞的睫毛垂了下来,脸上浮上一抹寒意。
当晚,时漾沐浴后又照例来了顾辞房中。
这些天她一直以正房新换了床她睡不习惯为借口,赖在顾辞这里。
但她除了睡着会化身八爪鱼缠着顾辞不放以外,倒也没有做什么更过分的事,顾辞便也不曾拒绝。
虽然说按照顾辞现在的地位,他拒绝好像也无效,但当顾辞对时漾的睡前聊天环节提出一点质疑的时候,时漾却乖巧地听了他的话,不再拦着他聊那些有的没的,转而拿出些游记话本念给他听。
两人偶尔会就游记聊几句,通常都是时漾说:“这里真的好有趣,我们以后也去好不好?”
顾辞平静地:“嗯。”
或者时漾问:“这对情侣真的好惨,顾辞,我们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顾辞依旧平静地:“嗯。”
时漾非但不恼,每次听他说“嗯”后,都会一脸雀跃的夸一句:“我就知道我们顾辞最好了!”
顾辞不置可否。
今日时漾进来时,因为心底的计划而有些忐忑,所以没有注意顾辞坐在床边的背影与往日的放松不同,有些紧绷。
时漾进屋后默默坐在床上给自己加油,顾辞也静静地等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却是顾辞先出声:“小姐,今日想让我穿什么?”
他的声音透着寒意,时漾却紧张的没有听出来。
见他问起,时漾紧紧抓着手里的狐妖装,有些犹豫,她本想等那件月神装做好再说的,但是那件衣服工艺繁复,尤其是面具的工艺十分耗时,至少还要几个月才能做出来。
但时漾想到马上就要进宫伴读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亲密感,万一就这么没了,她岂不是亏大了!于是她把心一横,将衣服递过去:“穿这件。”
顾辞挺拔地站了起来,接过那件衣服,却没有如往日般想也不想就穿上,而是先摸了摸。
待他摸到那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时,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
“大小姐,你确定?”
顾辞攥着那根尾巴,问时漾。
……
时漾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想起顾辞看不见,忙又说:“我确定。就穿这件。”
顾辞站着没说话,片刻后,才冷着声音答:“好。”
他说着,就站在时漾面前,一件件的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时漾顿时愣住,虽然说她也不是第一次跟顾辞赤诚相见了,但那毕竟是上一个世界的顾辞。
这个世界的顾辞,她还是第一次见。
时漾顿时紧张的捂住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
顾辞莹白的皮肤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光泽,像是上好的白瓷。
最近时漾将他养的很好,他身上多了一点肉,不似之前那么干瘦,虽依旧单薄,却隐约有了血色。
时漾的视线扫过顾辞宽阔的肩膀,平坦的腹肌,眼见他解开裤带,她惊叫一声彻底捂住了脸,还抓起枕头挡住自己。
顾辞看不见,但听着那边的动静,隐约听出她的慌乱。
他解裤带的手微微一顿,脸上冷肃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他终究没有脱下裤子,只是穿上了时漾方才都给他的那件衣服。
那衣服样式繁复,但穿起来却很方便,许是时漾为了照顾他眼盲,特意设计的,虽然看起来层层叠叠,其实只有一件,穿起来很方便。
那是一件阔袖长袍,颇有魏晋风度的敞着胸怀,露出胸前肌肉的轮廓。
顾辞本想将衣襟拢一拢,但手指摸着衣襟,又停下了。
“大小姐。”
听见顾辞的声音,时漾紧张地问:“你换好了吗?”
“嗯。”
时漾偷偷抬起头看过去,只见顾辞长发垂落,穿着那件绛红色罩云纱的狐妖装站在那里,他冰冷的面孔如被烈火包裹,有种失真的反差美感。
仿佛真的是书中的狐妖走出来了一般。
时漾看的痴了,忍不住惊叹出声:“顾辞,你真好看!”
顾辞一怔,心中刚对她建立起的猜忌在这一声充满崇拜爱意的惊叹中有了一丝松动,他一时无言。
时漾却痴痴地站了起来,绕着他看,待看到他身后那条用真狐狸尾巴做的大尾巴时,顿时红透了一张脸。
她按捺住心底几乎沸腾的紧张,抑制住出去跑一圈的冲动,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抓起那条尾巴,害羞地说:“顾辞,我们睡觉吧。”
顾辞闻言一怔,时漾最近几乎每晚睡前都会跟他说这句话,但今晚,她声音发颤,听起来十分紧张的样子。
顾辞心中有所猜测,脸色又冷了下来。
“嗯。”
他应声,就要脱了衣服就寝,时漾却拉住他:“就穿这个好不好?”
顾辞太阳穴跳了跳,咬着牙又“嗯”了声,干脆和衣躺下。
时漾磨磨唧唧地跟了过去,却没有像往日一样爬到床里面躺好,而是腿一抬,跨坐在了顾辞腰上。
顾辞猛地一顿,问时漾:“大小姐?”
时漾却不容他再问,下定决心一般低头吻上了他的唇:“别怕,交给我。”
顾辞顿时整个人僵住。
说起来,这一次时漾可是有经验的了,她学着以往顾辞吻她的样子,轻轻地贴在顾辞柔软的唇瓣上。
她俯身趴在顾辞胸口,贴着敞开的衣襟能清晰的感受到顾辞胸口逐渐热烫的温度,以及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的唇温软细嫩,温柔的在他的唇瓣上碾压磨蹭,像是小动物的示好,在等他放松僵硬的身体。
但在他想要开口说话的一瞬,她又像敏捷的猎手,娇嫩的舌尖轻轻一挑便撬开了他的牙齿,与他温热的舌尖纠缠在了一起。
顾辞的话被迫吞了回去,唇间齿畔充盈着专属于她的清甜味道,令他的脑子都混沌起来。
下午听到那些话他是生气的,纵使天之骄子沦落成泥,他也没想过会被人当成随意淫亵的禁脔。
他甚至想,她最近不在肉体上折磨他,便想了这种办法来羞辱他。
但此刻,他感受着少女温柔缠绵的吻,他的手被她紧张的满是汗水的小手紧紧握着,他极好的耳力甚至能听见她怦然的心跳。
理智在这一刻颓然崩塌,他只想相信他的直觉,她的吻告诉他,她是喜欢他的。
耳边猛地又回响起她那句有些骄傲霸道的话,“我的辞辞只有我能看”,顾辞唇齿间溢出一缕无声的叹息,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若她的心是真的,那就给她一个人做禁脔又如何?
他甘之如饴。
这个吻沉默而漫长,时漾直到自己脑袋都快缺氧,才恋恋不舍地从顾辞身上抬起头。
虽然已经放出了“交给我”的大话,但一个吻之后时漾还是懵了。
毕竟以往大部分时候都是顾辞主导,她连如何带着顾辞换气都还没学会,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
时漾的大脑好像因为那个吻而缺了氧,她呆呆的望着顾辞的脸,半晌都没回过神,只觉得唇齿之间一片酥麻,嘴唇都有些发胀。
顾辞等了半晌,没见她动作,就想等等她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直到时漾支撑在他脸侧的手臂都有些颤抖了,还是就这么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顾辞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在心中隐约浮起一个少女呆呆的模糊身影,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时漾惊讶地看见顾辞的嘴角微微上浮,露出几颗整齐洁白的牙齿,发出一声轻笑,顿时惊喜地:“顾辞,你笑了?你真的笑了?”
她一时惊喜,激动地就要去捧他的脸,却忘了自己正趴伏在他身上,手一松力就跌了下去,还好顾辞听见动静警觉地扶住了她,不然她就要撞上顾辞的鼻子了。
顾辞没想到她看见自己笑会这么激动,心头不由一软,声音都带着笑意:“嗯。”
时漾被顾辞搂在怀里,脸颊贴着他颈部细嫩温热的皮肤,一时舒服的蹭了蹭,感受着他说话时脖颈的振动,正觉得有趣,猛地想起他是为什么笑的,顿时恼了。
她推开顾辞,气势汹汹的坐了起来,骑在顾辞腰上,皱着眉问:“我亲你有什么好笑的?”
顾辞闻言一愣,顿时笑的更大声。
时漾见状更加羞恼,干脆捶了他胸口一下,翻身从他腰上下去,扭过头去背对着他,哼哼着不再理他。
顾辞笑着将人整个从背后抱在怀里,指尖轻轻摩挲着时漾的耳廓,轻声问:“大小姐,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
时漾闻言一时愣住,这么久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对她说这么长一句话。
语气还如此温柔。
她一时也顾不上生气了,兴奋地转身过来,待看到少年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庞,她的心如擂鼓,顿时有害羞起来,只哑着嗓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顾辞的手于是停在了她的耳廓,开始缓缓的向下抚摸她细嫩的脸颊。
少年指尖摩挲的触感开始在时漾精巧的面庞上流转。
他的指尖并不细腻,许是以往过得太苦,做了太多粗活,尽管时漾最近已经极尽所能的娇养着他,每日里恨不得让他连床都不必亲自下,他指尖的那层薄茧却不是这样就能消退的。
他许是知道自己的指尖有茧,怕弄疼了他,只极轻地流连勾勒她的五官骨骼,像是在呵护摩挲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那指尖每动一寸,她的心就跟着一颤。
时漾只觉得有一把火,从面庞一路烧到心底,将她整个人都烧的化了,她攥紧了被子一角,渴望绸缎微凉的触感能将她拉回一点清明的神智来。
这少年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这么做有多诱人多危险?
若不是怕吓着他,时漾满心满脑都是把他直接推倒,从嘴唇啃到脖子,再把他绑起来先这样再那样……
当然了,时漾也只敢想一想了。
毕竟她虽有过经验,却还是个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想起方才骑在顾辞身上的惨痛败北,她心底的小火苗只能自顾自的干烧着了。
毕竟这事就像打仗,一鼓作气方能成事,现在她心中只有退堂鼓跟随火苗的节奏一起跃动了。
时漾正想着,顾辞的手指离开了她的脸。
她一时有些舍不得,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问:“怎么了?”
顾辞反握住她温热的小手,却没有回答她。
暧昧的烛火忽明忽灭,时漾看不清顾辞的神色,便微微仰起头,就见他鸦羽般的睫毛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投下的光影也忽明忽暗。
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没有焦距,不知望向何处,眼角却略微带着一丝笑意。
时漾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探头再看,就听顾辞低声道:“时漾,你很美。”
时漾的心跳,怦然停住,随即擂鼓般跳了起来。
她脸上一阵发热,脑袋里仿佛有无数粉红色的烟花同时炸开。
她一时激动,竟低头就在顾辞刚闭上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又快又轻,宛如清晨在枝头轻灵跳跃的鸟儿,诉说着少女心头的雀跃。
顾辞的眼睛一颤,在少女即将抬头离去的一瞬,轻柔地按住她的后脑,仰头吻了上去。
他虽看不见,但他记忆力极好,那张脸他方才那般细致的描摹过,便已如同刀削斧凿般印在了他的心底。
他精准地吻上了她柔嫩的唇,像是怕惊了她一般,先是轻轻的含住她的唇珠,才一点点试探地进攻。
可他到底没有经验,还是不小心舌尖嗑上了她的牙,丝丝缕缕的刺痛却让他手臂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他这才不甘愿地松开了她。
时漾气喘吁吁地从顾辞身上爬起来,这时候的顾辞还没学会给她换气的机会,时漾自己也是个半吊子。
她喘着气问:“我刚刚,是不是磕到你的舌头了?疼吗?”
顾辞却没说话。
她看向顾辞,见他白皙的面庞浮着一层薄红,微微闭着眼睛喘气,显然也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就连衣襟里露出的胸膛和锁骨都透着一抹红。
时漾虽也不好意思,但想着自己总归是比他“有经验”一些,便似模似样的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没事没事,等你以后有经验了就不会这样了。”
你有经验了以后,可厉害着呢。
时漾想着,又是一阵脸红。
此时窗外传出三更的梆子声,时漾惊觉已经这么晚了,而今晚想做的事眼看是做不成了,这两个吻已经让她脑缺氧到困的昏昏沉沉了,于是她抱着顾辞打着哈欠便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就像一只餍足的猫儿。
顾辞任由她抱着,静静地躺着,等待着自己的身体逐渐恢复平静,脑子也逐渐清明起来。
突然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她方才说的是“等你以后有经验了”,而不是“我们”。
顾辞眉心跳了跳,努力的回忆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待他想起时漾第一次吻他时的缠绵温柔与进退有度,心里就突了一下。
虽然生涩,但并不像他第一次主动时那般,纵然百般小心,还是会出错。
加之近日来的相处,两人行动坐卧都在一处,时漾虽然脑子拎得清,做事却多少有些毛躁,若是第一次做一件事,不会这么熟练。
顾辞心中一酸,不由得抓紧了时漾的手,时漾嘴里咕哝了什么,他才微微松开些。
顾辞转过身将小小的人儿整个抱在怀里,感受着怀中少女咕涌着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娇嫩的小脸在她颈窝蹭了蹭,绵长的呼吸轻柔的喷洒在他的颈侧,他的心才稍微踏实了些。
方才那种心突然空了一块的感觉,让他人生头一次感受到恐惧。
时漾有过别人,他不介意。
但她心里不能有别人。
她既然要了他的真心,就只能是他的。
顾辞心中因恐惧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执念,要如何将她永远留在怀中?
如何才能让她心里再也住不进别的男人?
顾辞脑中纷乱盘旋着这些问题,直到天快亮了才缓缓睡去。
时漾睡梦中,只觉得今日格外的热。
按理说已经立秋了,前两天夜里还有些凉,她抱着顾辞才不觉得冷,今日却睡得一头一脸的汗。
待她挣扎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被顾辞紧紧禁锢在怀中,少年纤瘦却有力的长手长脚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什么怕被人抢走的宝贝。
时漾呼出一口气,承受着这甜蜜的“枷锁”,在心里美滋滋地想昨晚虽然出师未捷,但也不算全无收获。
“可要起身?”
头顶传来顾辞的声音,时漾抬头看他,只见他眼底有些青黑,声音也有些沙哑,顿时慌了:“顾辞,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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