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迟迟没有回应。
黑发青年微微怔愣，片刻后他倏然明白什么，那鸢色的眼眸中难得浮现的星光消失，恢复成一开始的沉寂。
“小阵平？”萩原研二皱起眉，一把拽住松田阵平的胳膊，将人摇回神。
松田阵平一脸茫然，下意识回头看向萩原研二，“怎么了？”
萩原研二竟也看不出来松田阵平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走神的这样彻底，“小飞鸟跟你说话呢，之前心心念念，每天和我念叨三五回，现在见面了怎么不说话？”
松田阵平这才反应过来，他也不明白自己方才怎么忽然就想了那么多，“抱歉，刚才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是太高兴了。”
话说出口，不仅是飞鸟彻垂眸彻底沉默下去，就连萩原研二都发觉不对劲。
他状似平常开玩笑时候一样，胳膊肘撞了撞松田阵平的肩膀，“小阵平，你什么时候和我们这么礼貌了？这可不像你啊。”夶风小说
“一边去。”
松田阵平佯装生气撞了他一把，正要说些什么，却无意间对上黑发青年那双冷淡到漠然的鸢眸。
仿佛其中忽然就不存在什么朋友，仿佛这个黑发鸢眼的人一开始就不是他们认识的人——他们只是找错人了，而对方不知缘由的将错就错。
松田阵平大脑轰鸣，一瞬间周围所有场景虚化，只能看见那鸢色。
轰鸣声逐渐远去。
松田阵平猛然回神，大声喘气，引得萩原研二注意，“你怎么了？”
“没什么。”松田阵平笑了笑，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顿时找到了理由，起身说道，“这么晚了，我那边还有几个报告没交呢，先走了。”
理由十分生硬。
但松田阵平就像是没有察觉一样，甚至十分自然到不正常的对飞鸟彻礼貌一笑，拎着墨镜转身就走。
拉面铺老板这时将热腾腾的拉面端上来，疑惑的看了一眼松田阵平离开的方向，“你这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怎么走了？我看他刚刚还是挺期待的。”
飞鸟彻平静的笑了笑，接过那碗拉面，“有点急事——我们下次还能见面的嘛，倒也没关系。”
“这也是。”拉面老板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不知不觉下大了。
拉面铺只有他们两个人。
萩原研二看向垂眸不语的飞鸟彻，忍不住解释，“小阵平他......”
“研二哥。”飞鸟彻打断了他的话。
飞鸟彻伸手触碰瓷制的碗壁，很热，甚至有些烫。他却觉得心脏破了个大洞，潮湿的风穿过，带走粘连的血丝。
冷极了。
仿佛回到那一个雨夜。
“研二哥也发现了吧。”飞鸟彻平静的陈述，平静到冷酷的程度。
他最近头疼的次数越加频繁，要么嗜睡，要么失眠，就没有正常的作息过。
记忆宫殿就像被狂风暴雨席卷过一样，一片混乱。
飞鸟彻一直以为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外，自己被过往人事物刺激，才会出现这种糟糕的情况。
然而刚刚松田阵平的反应，却让他回忆起一切。
他不是第一次产生记忆混乱了。
哪怕有记忆宫殿，将所有经历过的事情记录成书摆的整整齐齐，又以防万一在外面挂了大锁。但仍然可能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
比如在又一次剧烈的死亡刺激下，产生了极端心情，以至于记忆宫殿动荡不安，一些书籍漂浮错乱。
他不是在进入文野世界不久前经历的这个名柯世界，而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时间久到，他已经在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绝望中，改变了自己的本心。
——既然不是必须拯救的人物，那么可能死亡也没关系。
——既然能够更快获得信任，那么采用欺骗的方式也没关系。
——既然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中间的忍耐与痛苦，哪怕变得麻木也没有关系。
他从最开始的受伤了会哭，被朋友怀疑会哭，见到拯救的人死亡会哭；到后来安静的处理伤口，沉默的应对质疑，熟练的自杀重来。
这种变化，这种巨大的变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啊。
他还妄图掩盖。
妄图以最初的形象与他们和谐相处，再平常的离开。
像是一个笑话。
“飞鸟想说什么呢？”萩原研二认真的望着他，他在平常玩笑时会喊他小飞鸟，但一旦说起正事，就会叫他飞鸟。
至于为什么不喊彻，这样更亲近之类的，则是因为松田阵平第一次介绍时说起飞鸟彻像是在天空遨游的白色小鸟。
稚嫩，执着，拼命。
飞鸟彻歪头看向他，没有再刻意掩盖自结束任务后就一直压抑的气息，那张漂亮的脸蛋露出从没有过的冷漠与倦怠，鸢色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坐在简易的长椅上，却又似乎端坐在黑暗迷雾笼罩的世界，端坐在由血色枯骨铸就的王座。只是平淡的看过来的目光，就令人产生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危险！危险！危险！
萩原研二的直觉在向他疯狂示警。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隐隐约约的猜测，那么这一刻他几乎笃定，飞鸟彻在他不知道的四年间，手中已经沾染无数人命。
他简直不能想象对方先前是怎么隐藏下来的，那样浓郁的血腥与怨憎气息。
所有想要耐心沟通的，或是劝解的话语，在这一刻瞬间消失。如果不是黑发青年产生的压迫感与威胁性太强，以至于萩原研二身体过度紧绷，他想，他大概会失态站起来碰翻椅子。
黑发青年倏然闭上眼，于是那样几乎凝聚成实质的翻涌黑雾平息下来。
拉面铺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安宁与平静。ωＷＷ.chuanyue1.coΜ
“还是很高兴今天见到你们，”飞鸟彻站起身，平静的笑了笑，“再见，研二哥。”
他自然而然忽略了萩原研二的沉默，留下一碗拉面的钱，走进雨夜里。
外面雨下的很大了。
如果说最开始是温柔的柳枝拂过皮肤，现在就是暴躁的天神向下一盆盆的水劈头盖脸倒下来——还是重叠效果。
飞鸟彻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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