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长慕醒来时,身边并没有人。
不多时,司祁进来服侍他穿衣洗漱。
“太子妃呢?”
“回殿下,辰时太子妃往偏殿去了,现在应该也在那里……”
司祁的语气越来越弱,有些细节他不敢说啊。
长慕凉凉打量着他,司祁愈发心虚。
辰时,他就在偏殿碰见太子妃了,太子妃还刻意吩咐他,不要将他看到的报与太子殿下。两头都是主子,司祁左右为难,只好一直守在门外,直到自家主子叫他,他才进去。
司祁弱弱地想,这也算是他遵守同太子妃的承诺了吧。
长慕对他怎会不了解,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有事瞒着他。
“司祁,明天你不用来了。”连主子都认不清了。
“殿下恕罪。”司祁着急忙慌单膝跪地,天可怜见,这主子们,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啊。
长慕没有管他,取过外袍穿上,就踏出了殿外。他倒是要看看,风汝翎究竟瞒着他什么。
侧殿的殿门紧闭,看上去倒是颇有猫腻。
长慕轻拂衣袖,殿门应声打开。
他本以为,会看到汝翎惊慌失措的囧样,没想到,里面倒是寂静无声。
直到他步入内寝,才看到榻上躺着一个人,还是个男人,只是鼻青脸肿的,看上去受了伤。可偏偏这个人还十分眼熟,正是那个几次三番缠着汝翎的离朱。
而距离离朱很近的一张圆桌上,趴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长慕不看她的脸都知道,她就是汝翎。
俊脸一沉,四周的温度瞬间降下来,冷得床榻上的离朱打了个寒颤,生生惊醒。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无情冰冷的眸子。
同时,他还猜到一种可能。
主人对他那样好,肯定不会迫害他,而眼前这个冷面男,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个人就是让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离朱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都怪这个死男人,害得自己毁容,让自己在主人面前展现出来的形象,大打折扣。
长慕冷冷看着他,“想不到,你竟然还敢待在她身边?”
离朱的脸还肿着,说话难免会牵动脸颊,可他忍住疼,心安理得叫嚣。
“待在身边怎么了,我与主人相伴亘古,冰块脸你就嫉妒我吧。”
离朱还是涉世未深,眼瞅着长慕脸色很不好,他还要继续说,本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原则。
“凤梧时,主人也曾提起你,说你这个冰块脸,老是不讨人喜欢。”
“我就不明白了,主人选夫君究竟是什么眼光,竟然会嫁给你?”
离朱不要命地“嘁”了一声,挑衅至极,浑然不知长慕的目光一寸寸冷凝,若目光是冰刃,足以将他刺成一个大窟窿。
终于,长慕冷冷吐出几个字,“你说完了吗?”
一旁,汝翎其实早就醒了,光是离朱那几句不要命的话,就足以吓醒她。ωWW.chuanyue1.coΜ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不可避免,汝翎心都急得要跳出来。
离朱似是察觉到长慕眼中的冷寒与杀意,看到她,朝她惊慌失措跑过来,哪里还有方才的威风凛凛,气死人不偿命的劲头。
于是乎,汝翎无辜地被迫夹在了二人中间。
这时长慕看向她,“过来!”
那眼神好像在说,只要你过来,方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离朱一听也急了,方才他就不该那么心直口快,惹恼了这个冰块男。
他躲在汝翎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服,汝翎很明显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手在颤抖,没好气看他。
这回知道厉害了吧。
“主人,你可不能不管我……”
汝翎反而问他,“你打得过他吗?”
离朱苦巴巴地摇摇头,汝翎被她这模样逗笑了,“那你还去激他?”
离朱低下头,“我,我只是看不惯他……”
看不惯?这理由也太……
长慕看着这两人窃窃私语,心头怒火反而更甚。
好,好的很。
很快,他就听见汝翎说道:“君上,他的伤毕竟是你造成的,至于他顶撞你的事,我作为她的主人,代他向你赔罪。”
作为他的主人,向你赔罪。
离朱心头一喜,他就知道主人不会不管他的。
反观太子殿下,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离朱到底有些小显摆,当着长慕的面,重新幻作袅凤镯,戴在汝翎的手腕上。
长慕瞬间就明白了那个镯子的来历,凉凉看了汝翎一眼,拂袖大步而去。
汝翎还想追上他解释一番,可惜刚触到他的衣角,就被长慕冷冷拂开。
他,这是彻底生气了。
似是感受到主人心情不佳,袅凤镯在汝翎的手腕间蹭了蹭,离朱的声音响起来,“主人,你不要生气。”
“你知不知道你这回可害惨我了?”
别看长慕平时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样的人一旦发火,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呀,离朱以后注意点就好了。”离朱继续安慰,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主人,这几天我要在镯子里养伤,你小心一点,不要把人家磕着碰着。”
“知道了。”汝翎没好气地道。
她估摸着,等离朱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坑货伤好之后,恐怕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再继续让她给收拾烂摊子。m.chuanyue1.com
接下来连续十天,长慕也没有来找她,似乎真被气得不轻。
汝翎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他,只等他气消了再做打算。
却说荼月说好与汝翎绝交,却最终耐不住寂寞,出来找她。
如今,她的魂魄已经很稳定了,即便出来也能化成人形,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只是,汝翎没想到,她和离朱竟然认识。
同样的,二人均受了某种神秘的禁言咒,对她的前世身份,一个字都不能提。
但汝翎也并不在意这些,她只需要记得这一世她是风汝翎就够了。
彼时,离朱躺在竹椅上,悠闲磕着瓜子,看到荼月黏在自家主人身上,不由吐槽连连。
“哎呀,妖神大人,这都多少万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老是黏着我家主人不放?”
“要你管!”荼月无情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想当年我看到你时,你还是一只在线团里打滚的鸟儿,连话都不会说呢。”
离朱一听不乐意了,连忙道:“这有什么,想当年,妖神大人只看了我家主人一眼,回去后硬是休弃了不少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荼月一听离朱扒出来她当年的黑历史,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这小鸟儿别乱说话,大人那时是年轻气盛了些,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离朱无语,都多少万岁的人了,还说自己年轻气盛,可就拉倒吧。
话这般说完,她又急着去哄汝翎,“小凤凰,你可不要听他瞎说。”
汝翎自然不会计较,她早就知道荼月好女风,不喜欢男人。
说来说去,二人竟然直接怼起来。离朱还真是怼人小能手,几句话就把荼月气得不轻。伸手打他,离朱机灵地化成镯子藏在汝翎的衣袋里,荼月打不到,说不过,只好同汝翎告状诉苦。
“小凤凰,你也不管管,任由他这么欺负我。”
汝翎但笑不语,只瞅着二人继续打闹,闹得实在凶的时候,她才出来调停。
这一段时间,长慕虽然没有找过她,但是有离朱和荼月在,日子也不算无聊。
凫笙殿的宫人也时常听见殿内有欢声笑语传出,纷纷奇怪太子殿下已经很久不来看太子妃,太子妃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汝翎向来是宠辱不惊的样子,今日春光明媚,方才往金莲池赏景。路上,离朱一直同她说话,倒是一点也不闷。
如此相处,汝翎越发觉得离朱十分有趣,总能拿些鬼点子逗她开心。
这个时候,金莲池边也有许多女仙驻足赏景。
因她素来行事低调,她们并没有发现她。
如此,她就听到了有关自己的八卦。
“听说最近太子殿下几乎日日宿在青芷殿?”
“你说的是真的?”
“看来,我们这位太子妃失宠了。”
此言一出,众人竟然哄笑起来。
绯梦不忍别人笑话了自家太子妃,上前便道:“你们在说什么?”
众人闻言回头,这才发现汝翎的存在,纷纷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请太子妃恕罪。”
汝翎的脸上不辩喜怒,可她心口处似被什么东西堵住,有些难受。
那些女仙抬头,似还想看到她愤愤幽怨的狰狞样子,可是汝翎让她们失望了。
“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面色如常,竟然只是这么一句话。
女仙们纷纷失望,她们还想着看看热闹,没成想,人家直接不在乎。
真是无趣的紧。
绯梦看到她的脸色有些冷,不由劝道:“娘娘,说句不应该说的话,您也应该去看看殿下才是。”
言下之意,是让她去挽回长慕的心。
可汝翎想的却是,一个人,他的心若不在你的身上,去挽回了也没有用。
她是喜欢长慕的,不然也不会嫁给他。可如若长慕的心不在她身上,她绝对不会为了区区恩宠,折下自己的傲骨去迎合他。
以前的时候,她或许会为了这一份喜欢,义无反顾。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是他的太子妃,不再是当初的云婳,而他是天界太子,也不仅仅只是长慕。
唯一相同的是,她和他的身上都有责任。
……
紫云宫。
“听说最近长慕宿在你的殿里?”天后问。
“是。”芷凝颔首点头,声音有些涩然。
天后何等精明,立刻就明白了,“想必他是故意拿你来试探太子妃。”
事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芷凝心中再难受也得忍着。
“芷凝无用。”她只能承认。
谁知,天后竟轻叹口气,“罢了,长慕的性子最是偏执,认定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放手。”
天后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他不是一直对月璃念念不忘么,你又曾与她相交甚好,你何不借着这层关系试试?”
芷凝苦笑,她怎么没有试,甚至月璃最喜欢的颜色,头饰,她都一一试过了,就是希望长慕可以多看她一眼。
可换来的结果,却是长慕一次次对她的冷淡。
看着她垂下眼角,天后终究忍不住说道:“当年你可是我亲自挑选,培养出来的人,你的那些姐姐妹妹有哪一个比得上你心思灵巧,聪颖能干,怎得碰上长慕,你就无计可施了?”
芷凝轻笑,哪有什么无计可施?只是她不想而已,她爱长慕,爱到不愿意去算计他,爱到卑微地只想待在他身边。
不知她哪根筋搭错了,她忽然问天后,“母神可曾爱过什么人?”
此言一出,天后怔了一瞬,却很快恢复过来。
若有所思道:“芷凝,慢慢你会发现,爱意是这个世上最漫长又折磨人的东西。”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风汝翎吗?”
“是因为她阻碍殿下的大业吗?”
天后摇了摇头,“只是因为她是那个贱人所生的女儿。”
天后说着,眼中似淬满寒冰,可见恨意之深沉。
芷凝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试探地问:“那父帝……”
天后看她一眼,缓缓解释,“我与天帝,从来都是各取所需。”
芷凝眸光一敛,如此说来,就只剩下那一种可能了。
天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点破,只是道:“芷凝,我们一出生身上就担负了家族使命,家族给我们提供了优越的出身和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也绝不是不求回报的。我们女子虽自小养在闺阁之中,但我们丝毫不弱于男子,照样可以掌握权力,为家族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增添一份荣光。”
“至于私人感情,若是得不到便弃了吧,终究你会发现,爱情是挡在你前行路上的绊脚石。我不再言爱,只是因为那个人死了,爱意会随着时间长河消逝远去,一个人的爱恋终究是孤注一掷,飞蛾扑火。”
芷凝看着天后,有几分怀疑,天后真的懂得爱吗?
真的爱一个人,不是应该尽全力争取吗?
她对天后的这一番话,并不认同。
青丘家的帝姬从来不会认输,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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