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镇北王府时,见一队十二人正站在萧洵安书房内,细瞧认出了常见的李宣,还有常在营地跳五禽戏的军医。黎川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她沐浴当日得了赏,特准今日出营饮酒的那队人。
萧洵安正在说话,“这份是城内所有郎中药铺的登记册子,你们去一一确认现状。军医拟好所有除秽避瘟的药材,确认全城存量。再拟避瘟方每户发放,熏服双行。告百姓,禹蚩似有疫情,我城提前防治,以安民心。”
“得令。”众人得令,预备离开。
“等等。”萧洵安叫住他们,“你们哪些人饮过今晨祭祀的牛乳?”
有四人出声应答,“好,去吧。”
众人退去,萧洵安提笔写下四个名字,王德志,赵武仁,孙胜,李宣。
他没打扰,而是回了听雨轩。
被分派出去的一队兵士,换了轻甲,兵分几路,一行三人,各处去了。
“呕~”少年蹲在道边的水渠上干呕。
一个巴掌拍在那少年的后脑勺上,孙胜嘲笑道,“小李宣,我早说了,你没有酒量就不要喝那么多,分给我们喝。你不听,瞧,喝醉了吧!”
“待会儿到前头糖水铺买碗醒酒甜汤喝了,别误事了。”说话人叫金焕,这里头最沉稳的。
李宣红着脸点点头,糖水铺里,店家笑盈盈地给他们盛了几碗甜汤,“今日有喜,免费请各位哥儿喝。”
“哟!掌柜这是遇了什么喜事?”孙胜笑问道。
店家放下甜汤,扯下肩上的素布擦手,眼角嘴角都止不住地弯,“我家娘子今日一直干呕,说是没有胃口,把铺里的酸梅罐子抱着吃,定然是有喜了!”
“大喜事啊!贺喜王掌柜!”一个健壮的汉子放下肩上的包袱说道,“我在城门口见到送你家的货,顺手给带回来了。”
“张二哥,多谢你!来来来,给你拿工钱!”
张二哥摆摆手,露出一口好牙,“给什么工钱,街里街坊的,一顺手的事儿。”
“那我给你包点酸梅子,你拿回去给二嫂尝尝,我家娘子最喜欢!”掌柜说着,用油纸裹了一把梅干,递过去。
张二哥也没推辞,接过梅子揣进怀里,“多谢多谢!我先回了。”
孙胜接了话茬,“贺喜啊掌柜!酸儿辣女,来日生了小子,我们哥几个一定来吃满月酒。”
“借各位吉言。”店家抱手作揖,笑道,“几位哥儿吃着,我去后头看看我娘子。”说着,端着一碗温热的酸梅汤往后头去。
“快些吃,吃了好去办事。”金焕拍拍李宣的肩膀。
几个人呼呼啦啦喝掉了甜汤,金焕摸了几枚铜钱搁在桌上,正起身预备离去。
“哗啦”陶碗破碎之声缓住了他们,店家抱着娘子冲将出来。
见状,孙胜问,“这是怎了?”
掌柜急道,“我娘子昏死过去,叫也叫不醒,哥儿几个可方便搭把手去看郎中?”
他们恰好也是去找郎中,几人小心抬着,往最近的地方去。
温老郎中见惯不怪,慢条斯理地搭脉,摸着摸着花白的眉毛就垂下去了,“嘶~”
“可是有喜了?”糖水铺的掌柜问道。
郎中没说话,换了个腕子,继续摸。
站在一旁的李宣,直觉得有些站不住,冷汗滚滚地往外冒。“胜哥,我好像不行……”
“你咋啦?李宣……李宣!”孙胜搂住倒下去的李宣。
“就是觉得眼睛发黑……晕。”李宣还有意识,孙胜将他扶坐到凳子上,“呕!”
温老郎中撑开了好几年没睁大的眼,一把抓了李宣的手腕,一边一个搭了片刻,嘴巴张了几下才说出来,“去……去去去报王府,怕是瘟疫。”
金焕闻之变色,喝道,“孙胜,闭门,出此门者,斩!我去报王爷。”说完碰上了房门,朝王府奔去。
有几个学徒闻言争相往门口挤去,孙胜一步跨到门前,腰间佩刀一闪而出,闪着寒光横在面前,“吾今带王命而来,防疫控疾,尔等若违王命,斩立决!”
老郎中颤巍巍站起来,镇定道,“来来来,避瘟除秽的药物你们都记得哪些,各自找来,统计余量,快而多者,记甲一次。”Μ.chuanyue1.℃ōM
众人畏缩,各自去找药。
老郎中知道,孙胜拦得住前门,可后院有门,墙也矮,他看着徒儿们往后面去,缓缓喊出一句,“在为师这里若有不适尚可随诊,药材齐全,若跑出去有什么闪失,为师鞭长莫及,反倒害了家人。”
有人停顿了脚步,而后埋头,匆匆去也。
那边,满头银发的定北侯看着手中从王府送来的密函:“恐将有疫,外祖万安。”
“道长,这局棋暂且搁着罢,先去趟王府看看。”定北侯将密函递过去,张玄机放下白子,双手接过一看,立刻动身去往王府。
金焕赶到时,王德志已经在王府书房内吐了一地,他立刻解了护颈盖了那摊污秽。
他说,“禀王爷,郎中说,怕是瘟疫!”
萧洵安一次又一次地祈祷,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可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他忽觉得眼前有些黑,阖眸捏了捏眉心,“知道了,先去吧!”
一个自幼喝不得牛乳的孩童坐在门槛上,把小灯笼放在脚边。
微颤的光弱弱地染黄他幼小的轮廓,把他哭花的脸蛋映得越发斑驳。他红着眼睛,已经不想哭了,哭不动了,可小身体还是止不住的抽搭。
他不知道外出看病的家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只看到一波又一波的街坊跑出巷子,朝医馆去。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春神节这一日,该是要夜游的,该是要欢歌的。
萧洵安着人点亮了广场上的百花灯,搭棚煎药,来者可饮。分各区派人手持香炉街巷游走,并记录每户状况,安抚民众。
医馆药房内人满为患,门外亦是挤到街外。
“人手不够了,调兵进城。”萧洵安终于发出了这个指令。
张玄机掐着手指,出言阻拦,“与送死无异。”
“哪一场仗不是送死,百姓都死了,要军队何用?”
“若王军出了岔子,整个缙月……”
“啪”萧洵安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张玄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缄口不言了。却看见萧洵安的手恰拍在裁纸的竹刀上,食指立刻渗出血来。他忙拿了纱布递过去,“王爷……”
“本王甚好,道长歇息吧!”张玄机到底还是得听他的,虽是不情愿,却还是退了出去。
军医送来汤药,“王爷,这是避瘟除秽的汤药,先前王德志在这留了秽物,属下担心王爷……属下多嘴。”
萧洵安拿起瓷碗一饮而尽,唇上染着褐黑,压着舌根喉头的苦涩道,“无碍。”
白日奔走各处视察,抚慰民心,夜晚伏案查看每日上报情况,追寻破局之法。
自最初的晕眩呕吐后,人们身上开始出现各不相同的病症,往日有咳疾的如今咳出鲜血,眼浑的忽然盲了,前日摔了个跟头擦破了膝盖,经此股胫溃烂,溃烂处最初像是苔藓,后来烂成树皮,没了知觉,一碰就掉屑,人像是变成了朽木。
这疫病被人们称为枯败病。
糖水铺的木板门闭着,光吃力地透过缝隙,尘埃肆意横行。
王掌柜小心翼翼伸手,将门面的一小块门板拆出一条缝来,立刻有刀剑铿铛之声,掌柜哭道,“求求了!官爷!我浑家快不行了!吃什么吐什么,那么大的肚子已经没有动静了!肚皮的纹路都生出苔藓了!”
“封上!无王令,不得出!”
掌柜一下一下用力将头磕在门板上,央求道,“我家两口都关在屋里,如何去求王令啊!官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娘俩没了啊!”
“等着!郎中此刻还没排过来!”
这条巷子是温老郎中的辖区,他太老了,老得挪不动脚。学徒们用木棍绑在一张太师椅的两边,做了一个简易的步辇,将老郎中抬来抬去,抬进抬出。
张家二郎是城里很出名的脚夫,健壮且勤恳,从来不偷摸,许多店铺都指名让他搬货。可如今,就是因为前些天崴了脚,如今整只右脚连着脚踝彷如枯炭,小脚指头没了踪影。
他娘子捧着一块布,布里头是黑灰的碎渣,显然正是张二郎缺失的脚趾。妇人泪眼婆娑,“温老爷子,我家二郎的脚,究竟还救不救得?”
温老郎中还没答话已经被抬了起来,花白的眉头就没解开过,他垂着头,摆摆手。
妇人扒着椅子不让他走,“温老爷子,您看着二郎长大的,一定有什么办法!”
郎中用袖子掩了脸,抬起来时,袖子上竟有两块湿痕,颤巍巍的声音有些听不清,“人还活着,就是最好了……”
妇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我家二郎今后……今后可如何是好啊……”
后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刚丢进去的,已经是今日的第十六具尸体了。萧洵安站在不远的山石上,眼睁睁看着深坑里十六个昨天还活生生的人焚烧成灰。
好多天了,他都没看见黎川。据说云阳先生一直待在听雨轩,每日餐饭用得甚好,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萧洵安知道,她是躲着他,生怕他求她。萧洵安自觉是个不会自讨没趣的人,绷着脸皮也没找过她一次。
不知是奔走了第几个日夜,萧洵安想拿茶杯时,却抓不住了,昏昏见到几个虚影,终于恍惚栽倒在桌案上。
沉沉的黑暗当中,一丝微光渐渐明亮。他看见黎川的脸,暖阳般的微笑。
她说,“洵安,别担心,我不听我爹的,我可是唯一一个进入南承宫的龙族,我不会走的,我永远做你的副手。”
他是在云层间醒来的,璀璨的晨曦泼染在云层间。他猛的坐起身来,发现置身金灿灿的鱼背上。急问道,“这是哪?疫情如何?”
黎川安抚他道,“思源城之疫,尚未找到对应的药方,只靠人力控不住了。现下城内有定北侯坐镇……”
“不可!”他用手撑着坐起来,忽然觉得手指有些痛,举起来发现裹了纱布。想起之前不慎碰了竹刀,划了道口子。
他正要拆开,黎川的声音打断了他,“别拆!”
“战场上滚打的人,一条血痕包得这样隆重,将士们会笑话的。”这样想着,纱布已经拆了下来,他愣了一下,把衣袖甩下来挡了手,右手背在了身后。衣袖下的食指溃破化脓,几乎露骨,翻卷出来的肉结痂干化,如发霉的朽木。
见他如此,黎川转了话题,“我们在西南云桑国上空。”
“云桑国……”萧洵安想到了什么,“云桑夜莺?”
云桑是个不大起眼却历史极其悠久的小国,地处十万大山,交通闭塞,没什么外交贸易与交战,唯一出名的,反而是一则神话。
据说云桑宫殿御花园中曾有一只夜莺,歌声婉转动听。云桑国王便将它请入寝宫为他歌唱,它的歌声竟治好了国王多年的心痛病。
国王大喜,问夜莺要何赏赐,夜莺只希望日日能陪在国王身边为他歌唱。国王应允,渐渐与夜莺无话不谈,有拿不定的主意也会听取夜莺的意见。对此,满朝文武颇有微词。
一日,大臣送来一只黄金打造,宝石镶嵌的黄金夜莺,神奇的是,它竟能发出和夜莺一样的美好歌声。国王颇为喜欢,将其也放在床头与夜莺一起歌唱。
宫人开始议论,黄金鸟好,歌声比夜莺更动听,流光溢彩更好看,更衬得上皇宫的华贵。夜莺一身麻毛,掉的到处都是,还常掉在国王的床榻上,弄脏国王的衣物。
流言之中,皇帝便对夜莺渐渐生厌,将它驱逐出了寝宫。
某夜,国王翻身时不小心将黄金鸟碰到了床下,摔坏了,金鸟发出呕哑之声,极为难听,再也无法歌唱。
国王的心脏,又开始痛了。他命人找回夜莺,可再也没有谁见过它。
国王病重,民间也起了瘟疫。在国王弥留之际,他又看见了夜莺。夜莺回到宫殿为国王歌唱,阎王因此感动,没有结束国王的生命。
国王再次问夜莺想要什么,王以为它会再次要求留在他身边。
夜莺却说,“请王放我自由。”
国王答应了,夜莺飞出宫殿,飞往世间,用歌唱为民众赶走病痛。
从此,云桑国国泰民安。夜莺也成为云桑的国鸟图腾。
萧洵安幼时读此故事,觉得颇为荒诞。夜莺之声何能治病?夜莺又如何口吐人言?将此理解为一则有劝诫之意的寓言,且写了有感:
于君臣而言,如有能为君排忧解难的能臣,君主要善用他,保护他。不可听信谗言,不可亲佞远贤。
于夫妻而言,陪自己成家立业的正房妻子,为夫要陪伴她,爱护她。即便有不足,有色衰时,也不可宠妾灭妻。
于为人而言,要知恩图报。
萧洵安自打入了汾渊河,也没什么不可置信的,如今听说云桑夜莺,也不觉惊奇了。
黎川解释道,“她其实是身居云桑的一位司木地仙,善医术,曾为云桑平定过瘟疫。但也因此被木神司革职,成为散仙。我将你和那颗头颅带来,寻到她或许能帮我们找到解法。”
原来,黎川不愿帮他,是恐被革职,他如今没什么设身处地的好心态,多日来的疲惫与无从下手的无奈都积在当下,变成了压不住的埋怨,“为何平定瘟疫会被革职?”
“因为不公平。”
他不知道镇压瘟疫能有什么不公,没好气地问道,“如何不公?”
“云桑国王遇到了夜莺,可世间还有那么多的人,没有遇到谁。私自插手,太主观了,凭一瞬之念,便改了生死。凡间事好比狼食兔,若我救了兔子,狼却因我而死。虽知大道,却又不忍不救兔子,而害了狼。他们称此为‘短见’。”
萧洵安轻触了如枯木般的手指,疼痛使他瑟缩,“我却不如一只兔子。”
黎川心知萧洵安是在怨她,她也不多解释什么,问道,“可觉得舒服些?下去可能会遇到些麻烦,或许有顾不住你的时候。”
萧洵安摸到左腰间的佩剑,将剑勾转挂到右侧,以左手拔出来挽出一个灵巧的剑花,“甚好。”
黎川抓住他的手腕,金鱼陡然下落。这次的鱼变得很大,于是稳了许多。金鱼冲破云层,看见如晦如暗的山谷。
落足林中,茂密的枝叶进一步遮盖掉被雾霭遮得疲软的阳光,林内只能勉强看清周遭树木,近如暗夜,至多能见一射之地。脚踩在湿软的地面,给人强烈的不安与不适感。
“这里是一方大妖的地盘,据说早年族中常有登仙者,故而与天庭关系甚好。但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冲突,生了嫌隙,大妖将此处封禁,再不与天宫往来。”黎川先前试过穿行符,但无法到达,才打听到此事。“因其中关系不明,我们尽量小心行事。”
听到黎川这样解释,方才使过气的萧洵安察觉到了她的细致,才发现黎川其实做了许多。
黎川拿出一张地图,疑惑道,“图上分明说她住在此处,为何此地毫无痕迹?”
“可是障眼法?”萧洵安手握剑柄,戒备四周,让黎川可以专注看图。
“或许搬走许多年没有上报吧!毕竟,此处天庭暂不管辖。”黎川无奈地收起地图,“只能找了。”她阖眸将神识放出去,瞬息间,方圆百里地形地貌,灵力流淌,了然于心。
她睁开眼,“我看到一个灵力丰沛处,先去那里看看。”
可是到了地方,仍是一片茂林,脚下是湿润的长满苔藓的泥土,除了几个湿漉漉的菌菇,其余什么也没有。
黎川把手放在地面上,阖眸感知,“在下面。”
话音刚落,她触摸到的土壤猛然炸裂。她飞身后退,冲击力让她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时撑了地面才稳住。一旁的萧洵安已闪身隔在黎川和不明爆裂之间,亮剑而对。
地洞中烟尘中,一个修长身形的男子站了出来,凭地旋起一阵罡风,男子银白的发丝和暗紫的袍边鼓鼓而起。男子厉声喝道,“龙族还敢来?”
黎川抱拳道,“仙友勿怪,我等来拜访云桑夜莺秋芷妍,无意打扰,不知仙友可认识她?”
“不认识,快滚!”男子站着不动,剑拔弩张地样子。
萧洵安立着剑,开口道,“我们只是路过,仙友何故这么大的敌意?”
“四大仙族害我族痛失王女,我族与天界早已断绝来往,你龙族竟还敢踏入我玉光岫!”
所谓四大仙族是人们常称神兽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但龙族一脉昌盛日久,以青龙为首,其他龙族统归为四大仙族之一。【穿】
【书】
【吧】
“若我有关于王女的消息,仙友可愿行个方便?”黎川说道。当她看清那男子一头银白的发,面貌却很年轻时,顾思的样貌就闪进她脑海里。
“满口胡言!”男子说着一伸手,皎白的蛛丝从他背后迸发而出,朝二人飞去。萧洵安以剑花割裂来物,但左手终究不是惯手,不慎被蛛丝划了脖颈。
黎川摸出一块镜子扔在地上,镜子顷刻变大,顾思之貌出现在镜子里,那个紫裳白发的少女。
霎时间,蛛丝失了力道,在气流中轻缓柔软地落下去。
“我不确定此人是否你族王女,但总归是个好消息。”黎川说。
男子愣在当场,许久才开了口,“你们且随我来。”说罢,跃进地洞里。
由地洞而下,他们站在岩石上,看到地下一个巨大的地宫。有屋舍,有灯火,有充沛的灵流。
走到旁侧一高大的石门前面,两侧守卫朝男子颔首行礼,“影墨护法。”
影墨点头,守卫让开道路,大门洞开。影墨伸手,让黎川与萧洵安先行,“请。”
门里只看见长廊石壁,萧洵安用剑柄碰了一下黎川的手,轻声道,“慎重。”
“没事。”黎川说着,又抓起了萧洵安的手腕,“不能走散。”
他们走进去,影墨却在外头,没有前行的意思。
正如他们所料,石门轰然闭合,黑暗之中,金色蛛网倾盖而下,围成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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