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说:“看住姓宋的,不许出这个屋子。”
便衣说:“尊命!”
裴大提醒:“这里有个后门?”
便衣说:“检查过,有锁。”
裴大做个请的手势,蔡兴祖抬脚朝门外走:“我的账黄了。”
过去,宋青很少或者没时间考虑生死,现在不得不面临这个千古一题,便衣持枪守门,正应了那句话,插翅难飞,如果有一双翅膀该有多好。
宋青不自觉的面露笑意,便衣看出点意思:“我奉命行事,最好相安无事。”
宋青说:“我像不老实的人吗?”
便衣说:“太像了。”
宋青试探道:“我要撒尿。”
便衣晃动枪口:“尿地上。”
宋青说:“都是中国人,何必呢?”
便衣警觉道:“这话没意思,您老人家体谅。”
一个慢吞吞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苦婆子一手提着冒热气的铁壶,一手掐两个茶碗。便衣微微侧身:“没事别来这屋。”
苦婆子点点头,默默转身,宋青心里一动,难道眼花了。苦婆子竟然点头?他从没见苦婆子回应过任何人,任何事,更别指望她能答上一句半句。
宋青望着门口出神,便衣忽然心里发虚:“转过去,脸冲墙。”ωWW.chuanyue1.coΜ
宋青回过神:“冲墙,念经呀?”
便衣说:“别找不痛快,你不是来当大爷的,爷爷我的子弹不好伺候。”
宋青轻蔑道:“你敢开枪,我跟你姓,爷爷我姓宋。”
便衣勃然大怒。
蔡兴祖一行五人走出后院来到住处,他抱拳道:“各位辛苦,留步,我和裴先生单聊。”
祝家年说:“连我都拒之门外。”
蔡兴祖说:“人有名,树有影,我知道他俩,你是谁?”
祝家年笑道:“告诉你无妨,鄙人隶属行政院执法处。”
陈万手说:“不必攀交情。”
“你们等我。”裴大推门而入。
蔡兴祖讥讽道:“三位门神,委屈。”
陈万手面不改色:“不委屈,你觉得委屈,改日划个道,我兄弟俩接着。”
“我从来不跟狗划道,有种咬死我。”蔡兴祖的目光流动异彩。
陈万手说:“裴先生,留神,小心着道。”
裴大毫不客气,进屋就坐:“有二位侠士镇宅,裴某什么地方去不得。”
蔡兴祖进来顺手关门,桌上,一盏油灯静静闪亮,两人对视。
还是裴大开口:“蔡兄,至少现在我不是你的敌人,咱把日本人撂一边,纯属江湖买卖。说实话,我的牌不多,不过跟你透个底,日本人早就注意你了,把你被列入调查对象。之所以不动你,因为皮六,皮六养病纯属消磨时间,日本人不傻,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轻易动手。过去皮六保你,现在谁保皮六。在这方面,我没有多一句嘴,人有三劫,猫有九命,但终究有个定数。”
蔡兴祖深吸一口气:“我信命,凡是命中注定的事,从不拒绝。能活到剩下一付皮馕,够本,你威胁不了我。我给你一个机会,莫沾是非,江湖传言大都空穴来风,认真你就输了。当下局势你比我清楚,否则你也不会瞒着日本人与我勾当,听我一句劝,拿自己该拿的,吃不下的饭别硬吃。”
裴大说:“言之有理,我想置身事外,无奈求我的人太多,加上天时地利,身不由己啊,不出面都不行。我有话直说,你跟我,离开皮六,我保你。”
蔡兴祖眯起眼睛:“你究竟知道多少?”
裴大谦虚道:“既然开了口风,我也实话实说,没多少。重庆有个大人物,现在南京就职,委托我出面协商,看你肯不肯卖个面子。这个人的能量极大,脚踩日美两条船,海内外弟子众多,也就是说,他能掌握你们所有的脉门。”穿书吧
蔡兴祖说:“我想知道你是何角色。”
裴大坦然道:“一个跑腿的。”
“我会跟一个跑腿的交心吗?”蔡兴祖很清楚,裴大有所忌惮,忌惮的不是他蔡兴祖,而是日本人,如果日本人插手,整个局面不是此刻这般。换句话说,只要日本人不插手,一切还未可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总之无利不起早,裴大有所图,有所谋。
裴大说:“那就别怪我要你一条命。”
蔡兴祖说:“看看你的右手。”
裴大不明所以,借灯的光亮伸出手掌,掌心起了一片红斑,不疼不痒。
“你做了啥?”
蔡兴祖说:“静养三天,保你没事。”
裴大心慌:“你阴我。”
蔡兴祖说:“废话。”
裴大说:“你一定先死。”
蔡兴祖说:“当然,这事听你的,你是体面人,有人有枪。不过,杀一个死人不算本事,我早就死了,你在和一个死人说话,脑子有病。皮六救过我的命,不止一次,我这条命是皮六给的,杀我等于杀皮六。既然你喜欢直接,好,我告诉你个秘密,茅山有个老道,叫不死鬼,不死鬼的意思一般人不理解,以为此人健康长寿,其实,它的意思是自己想死,随时可以,永远不会死在别人手里。你应该问问陈万手,如果不信,你应该问陈万手,他有另外的解释,不然以为我在唬你。”
裴大不懂江湖故事:“你是在吓唬我。”
蔡兴祖说:“就算是吧。”
红斑蔓延的肉眼可见,裴大不免心惊胆颤。
“陈万手。”
陈万手推门站在门口,裴大问:“听说茅山有个不死鬼?”
陈万手神色大变:“有,号称百毒先生,以身试毒,死而复生,号称不死。”
裴大说:“多谢陈兄弟教诲,你先出去,我还有话。”
蔡兴祖好整以暇:“既然知道神仙逍遥,更应该知道神仙草,逍遥散,我就是逍遥散,你太自负,自负的人往往栽跟头。”
裴大语气变得谦和:“上次火车站驻军集体拉肚子,你做的手脚。”
蔡兴祖承认:“是我。”
裴大强打精神:“不怕我送你去宪兵队。”
蔡兴祖说:“我说过,这个世界的屠夫只杀别人,我可以杀自己,而且随时随地。你不一样,生不如死,皮肉一点一点腐烂,不痛,很痒。”
裴大脸色非常难看:“看来我得让一步。”
蔡兴祖收敛锋芒:“大家都在桌子底下出拳,这样很好,至少让我看得起你,错过今晚,以后落在你手里随你处置,我可以考虑你说的买卖。”
“君子一言。”裴大不相信蔡兴祖能踏出县城。
蔡兴祖笑容可掬:“这就对了,退一步大家方便,海阔天空。”
“如果你敢玩花样,皮六真的只剩下一张皮。”裴大凝视通红的手掌。
蔡兴祖说:“一天手,二天身,三天上头,今天第一天,明天正午,等我解药。”
裴大说:“怎么让我相信你把解药送来?”
“我失约,你找皮六,我们俩一条命,假如你真的了解我们。”蔡兴祖摘下左手的戒指,“和田青玉,皇家之物,玉玺之材。”
裴大说:“这算贿赂?”
蔡兴祖说:“裴先生放我一马,应当有所回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裴大起身走出房间,蔡兴祖神色黯淡,如果裴大坐着不动,说明知之甚少,裴大毫不迟疑出门对蔡兴祖是个打击,看来裴大确实知道不少内幕。不过,他算准裴大不敢张扬,张扬出去对谁都没好处,以裴大的身份,背地里搞小动作,日本人一旦察觉,他的下场比自己还惨。
有些人,有些路,开了头就必须走下去。
裴大不得已暂时放过蔡兴祖,宋青必须带走,陈万手挺身在面,方进升尾随护住裴大,刚踏进后院,陈万手一声喝斥,回身一跃而出抱住裴大。
一排子弹迎面射来。
陈万手瞥见客房门口有两人,外泻的光线里看的清楚,一人是刚才照过面的宋青,另一个人转身抬手,子弹疯狂而至。裴大惊骇,听出这是德国毛瑟M19327.63mm冲锋手枪,可装填二十发子弹,枪手一口气打出,凶悍之极。
就在裴大与蔡兴祖交锋之际,庄越赶到将宋青救走。
游击队进入沼泽地在芦苇荡暂时休整,苏槐明请求庄越归队,洪师爷坚决不放人并指示庄越临时负责这一地区工作。
庄越潜伏八家坟,终于等到九死一生的樊不离。
毛戈接近铁路线时便被日军咬住,随行几人悉数战死,樊不离寻觅不见与日军遭遇,摆脱追兵后联系蒋风成,蒋风成将仅存的几名伤员转移。樊不离带领一名士兵坚持不撤,跟他一起留下的士兵叫咸豆,人很机灵。
樊不离上过大学,略通日语,没等毕业抗战爆发,弃文从军开始军旅生涯,其间秘密加入共产党,这次如愿以偿加入自己的队伍。
庄越潜入城里去见副县长常丰。
常丰早年就读上海教会学校,西方金融专业,后在财政局谋得差事,适应不了官场互相倾轧勾心斗角受到排挤被调往外地谋求发展,在省城财政部门度过一年,前往常秣县担任副县长。
他与与燕扶云在书店相识,一见如故,经燕扶云介绍秘密入党,县城沦陷前先期撤离省城,因劳累过度住院养病。其间有数路人物前来探望,劝其加入自己阵营,其中不乏日汪伪方面派来的说客。日本人的情报工作做的极其细致,派他昔日的同僚充当说客劝他改换门庭,他将这一情况向警察部门汇报,很快军统来人,命他顺水推舟返回县城为汪伪效力。
常丰返回县城戴上汉奸帽子,军统给他的第一项任务,传递一个纸条给蔡兴祖,纸条上写有六个字,活神仙,宗逍遥。
蔡兴祖接过纸条沉默很久,最后表示,算我欠那边一个人情,以后,只要你吩咐,我替你办事,不论对付谁!
常丰让蔡兴祖在饭菜里想点办法,蔡兴祖丝毫没犹豫,这种事对他来讲小菜一碟。
简东策与宋青外出接头的那个晚上,找的就是常丰,因为公务缠身连续几天没有回去,简东策没有接上关系。
常丰参与日伪的假钞计划,账房先生是自己人,两人配合默契,将那些假钞的去向记录在案,最后借力毁了无量殿的假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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