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仅凭一句话不可能说服老臭虫,至少要多说几句,霍问还是费了一番口舌,

  老臭虫在街上遇见愁眉苦脸的霍问,霍问伸出扫把拦住去路,运粮队有问题,要出事。老臭虫诧异,诧异的不是运粮,而是霍问的态度,凌厉逼人。

  在老臭虫眼里,霍问可有可无的存在,猥琐而孤独,一付混吃等死的熊样,此刻的霍问居高临下,让他很不舒服。

  老臭虫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霍问说:“确实从西边出来了,那队国军的身份可疑,有可能是日本人冒充的,你赶过去看看,以你的身手,能看出眉目。”

  老臭虫眯起眼睛:“跟我开玩笑?”

  霍问说:“我像开玩笑?谁敢跟你开玩笑,押运粮食的国军不地道,这里面有猫腻,劳驾你走一趟,如果没事,回来凭你处置。”

  老臭虫阴沉道:“看样子你盘过我的底。”

  霍问神色凝重:“三齐镇民风淳朴不善滋事,东少爷一夫当关力拒白杨寨,能与先生交好,你不是龙就是虎。”

  “老子凭啥听你使唤?”老臭虫收起轻视之心。

  霍问正色道:“此事关系重大,关乎百姓安危,除了你,我找不到合适的人。如果我腿脚灵光,根本求不到你头上,为了三齐镇,请帮忙走一趟。”

  老臭虫一抱拳:“三齐镇藏龙卧虎,恕我眼拙,道个万吧,如此人物怎么愿意在这个小地方安家。”

  霍问说:“中日在上海开战,我是其中一份子,不是这条腿,我回不到三齐镇。”

  老臭虫临走撂下那句狠话。

  老臭虫追上车队暗中一路观察,没发现端倪,不由的暗骂霍问,在精心伪装的鬼子面前,他的江湖经验没起作用,后来蔡小东暗中活动被他看个满眼,立刻觉得霍问所言不虚。

  蔡小东说:“师父,咱们有麻烦。”

  “我就是找麻烦来的,疤脸老东西眼力真毒,啥事?”老臭虫显露老江湖的沉稳。

  蔡小东将情况和盘托出,

  老臭虫一点没惊慌,这样庄越孙富刮目相看,老臭虫说:“原来疤脸说的是真的,怪不得上过战场,厉害,回去好好请教请教,我就说范秃子好好的发那门子神经,光天化日打女人。”

  庄越说:“我们一下猜不透鬼子的目的,先让乡亲们脱身,怎么把人召集起来比较麻烦。”

  呵呵,老臭虫说:“小东,你忘了我们的切口。”

  哎呀,蔡小东一拍巴掌面露喜色,庄越不明所以:“咋说?”

  蔡小东傲然道:“有我,一句话的事。”

  老臭虫说:“庄先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小东,以后你跟庄先生混。庄先生把心放肚子里,到了等驾林,有我和小东,屁大个事,偷鸡摸狗咱没失过手。”

  这比喻,庄越乐了:“一定想办法把咱们的人聚到一起,别管大车粮食。”

  宋洪的头车停在等驾林,天色见暗。

  等驾林有片空地,特意砍伐出来供过路的行人车马歇脚,地上散乱的摆放大小不一的石头,还有火堆的灰烬,大路两边排水沟生长的荒草一人多高。

  蔡小东扯开嗓子:“歇脚喽,人吃马喂,带酒肉的照顾一下长官。夜里风大,拾米的去下风口,摘菜的过来淘米,耍钱的丢骰子,招子进屎了,赶屁呢,山里的滚子不长眼!”

  蔡小东的话犹如一声惊雷。

  道上有道上的术语,土匪有土匪的黑话,行业有行业的暗语,百姓有百姓的切口。比如手势也是切口的一种,在牲畜交易中,买卖双方摸对方的手指,这个方法叫袖里金,不用言语就可讨价还价,简单实用,旁边人瞪眼瞧着也不明所以。

  三齐镇有自己的切口,以前专门用来针对白杨寨土匪。

  “拾米的”指土匪,“下风口”指土匪出山,含有急迫急切的意思。

  “摘菜的过来淘米”指赶紧躲避,隐藏。

  “耍钱的丢骰子”意思为当下啥都别顾,保命要紧。

  “招子进屎了,赶屁呢”意为不要慌张。

  “山里的滚子不长眼”加了个不字,原意为土匪狡猾,让大家小心,走为上策,这里加了“不”字,意思完全相反,告诉大家,他们不是土匪,比土匪更凶残,当然,每句话都能引伸出言外之意,给外人很难解释。

  有些切口已经融入百姓的日常生活,用来打趣调侃开玩笑,此刻从蔡小东嘴里吼出来就不是开玩笑那么简单。

  宋洪站在路上想了想,跟上蔡小东:“你在这儿,我去后面招呼。”

  宋洪一边走一边慢声细语说着鬼子听不懂的话,细心的嘱咐粗枝大意的乡亲不必慌张。

  人们自觉的朝等驾林聚集,不一会儿几十个车把式到齐,有人手忙脚乱面色惊慌,好在天黑,日本人看不出破绽,老臭虫指使十几辆小推车停放路口。

  连范秃子都赶过来。

  范秃子本可以借机溜号,他没有这么做,暗中吩咐老婆带几个落在后面的妇女返回三齐镇并劝走一些难民。

  众人接下来收集干草木柴点火烧水一派忙碌。

  窦连长走到蔡小东面前:“蔡队长,给你两个小时,两小时后出发。”

  蔡小东抱拳:“谢谢长官,吃饱喝足顺风顺水,眨眼就到县城,决不误事。”

  庄越注意到那些士兵没有阻拦,相互之间没有交流,显然他们有自己的交流方式,士兵向前移动继续保持距离,只不过距离拉大有意无意将路口封锁,有一名士兵不声不响朝县城方向前进,斥候。

  耳边传来蔡小东的声音:“大伙心里有数,下面咋办,看造化?”

  窦连长和高天良站在头车旁切切私语,高天良巴不得早点离开阴魂,窦连长不发话他不敢,勉强打起精神穷对付。

  庄越说:“再等等。”

  人们陆续赶来,有的行动拖拖拉拉畏首畏尾,也有人没听清楚或者舍不得车马,小推车基本到齐,将道路堵个严实。

  庄越两手拢袖,点头哈腰走过去:“老总,过去烤烤火,吃点东西。”

  窦连长微笑着摆手:“军人执行任务,我们有自己的安排。”

  庄越试探道:“老总们太辛苦,看情形进城得到后半夜,人不是铁打的,身子骨是自己的,该休息休息,这一路走的。”

  窦连长“嗯”了一声,夜色里的面孔说不出的诡异。

  “老乡,他们是军人,携带足够的干粮,水,谢谢你的关心。”

  庄越说:“弟兄们请镇长过去,给大伙说说,解解乏。”

  高天良眼睛发亮,他不认识庄越,肯定不是三齐镇人,由此断定,路上种种反常的迹象来自此人的鼓动,是友非敌。目前的状况下,高天良脱身轻而易举,但是,他在等机会,选择最佳时机。

  庄越想排雷,排高天良这颗雷,一旦高天良失控,前功尽弃。

  两人眼神交流,彼此心领神会,庄越悬着的心落下。

  庄越还有一个方案,将日军诱进场地,进去就出不来,上百人对付十五个日军,完全手到擒来,可窦连长不为所动。

  高天良说:“我一会儿过去,你走吧,还要赶路,没必要照顾别人。”

  高天良给了答案。

  庄越忽然觉得抓住了另一个答案,漂浮在空中游离不定,日军的目标,县城。即便如此,自己单枪匹马如何破解,他感到无力。

  空地上人声鼎沸火光冲天,将沉静的荒野野外喧闹的如同集市。

  蔡小东说:“爷们,一会有事,听我的,今晚有人做买卖,我准备插一杠子。”

  嘴快的问:“啥事?”

  蔡小东气的脸都变形了:“我只说一遍,你们今天没带嘴,只带耳朵,生死大事。”

  这人吓的低头不语,另一个嗫嚅的声音:“老臭虫交代过啦。”

  蔡小东不知老臭虫怎么交代的,看来起有效果。

  蔡小东外表油光水滑很少与镇上人闲扯,出名的桀骜不驯,一般人敬而远之,他行事正派不欺负人也没人招惹,大伙见他面目狰狞估计肯定有大事。

  蔡小东压低声音:“老规矩,找机会滑点,滑一个算一个,外面那几个,你们先进树林,进去别出来,回家。”

  还是有人忍不住问:“少爷,给交个底。”

  蔡小东骂道:“不想死就闭嘴,要不要你全家给我当爹。”

  话狠,人狠,才能产生影响,此时蔡小东不敢吐露真相,三齐镇人对外界的危机有着天然的警觉,这得益于与白杨寨常年的对峙。蔡小东的黑话小鬼子听不懂,镇上的人心知肚明,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危险降临必须开溜,许多人由此对此次运粮产生怀疑,尤其运粮夜行,以前从没有过。

  一切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镇长。”有人看见高天良来了。

  高天良和翻译走来,身后跟一名士兵,窦连长终于沉不住气,分兵前来观察,分一个兵也是分兵,何况还有翻译,人手实在太少不够用。

  翻译说:“长官体恤民情,让乡亲们歇个脚,别乱跑,免得耽误军务,伤了和气。”穿书吧

  蔡小东趁机说:“听到没有,长官发话,拉屎洒尿,吃饭喝水,麻利点。”

  当即走了十几个进入树林,蔡小东转头喊:“自卫队的,都过来听镇长训话,死哪儿啦,没看见镇长光临,给让个座。”

  很多人迫不及待走进树林,动静越来越大,林子传来老臭虫的呼喊,兔子,兔子,抓着啦。没抓住,不是兔子,野鸡,是野鸡。

  庄越抽出盒子枪双手背后贴住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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