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城承载着,人们对于金钱和权利的一切幻想。
它是一座雄伟壮阔、繁华喧嚣的超大城市,也是一座充满了血腥与阴暗的权谋之城。
但是无论如何,对于一个连基本的生活安全都无法保障的关外少年来说,这里就是人间天堂。
这天一大早,天蒙蒙亮,窗外传来几声鸡叫,伯生立马就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
他还未从梦中清醒,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往窗外望去。繁华的太平街街道屋舍尽收眼底,一排排茂盛的树木,马上让他摆脱了尚处在黄沙中的梦境。
他穿好衣履,下楼活动了一下筋骨,先去马厩,和小满、丫丫打招呼,添草料,然后又去院里提了一桶水,劈了几块柴,就开始烧水洗漱了。
他和母亲来到顺天已经两个月了,很多事情都开始慢慢习惯,只是他们以前不养鸡狗这一类会叫的家禽,而且鸡鸣又和他们放哨的哨声有一两分相似,所以伯生会闻声必起,算是有些小烦恼。
这里的生活在他的感觉里,有种不真实的美好。www.chuanyue1.com
没有强盗。
一切都是那么的方便。
食物、饲料、木材和水,只需有银子,伸手即来。满街都是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
街道上路人的表情和步态都平和且缓慢,气氛祥和,比起正德五年之前的照马县有过之而无不及。
水烧开后,母亲刚刚好起来了。伯生恭恭敬敬的问安,李氏见状似乎早已习惯,朝他点了一下头,径自打水洗漱去了。
“祁大人说,早上你不要总就只吃馒头。你在长身体,多吃点肉。”院子里,李氏边洗漱边说道。
这间宅子上下两层六间。厨房茅厕马厩齐备,还有一亩地大的院子。在顺天,是小户人家不错的居所了。李氏每天打理一下菜园喂喂马,有时,也会上街转转。
“是,母亲。”
伯生每天天不亮就要去祁威远家习武,来不及生火做饭,母亲和他都不喜请佣人。所以伯生早上总是路上买点吃食。
“娘,我出门了。”伯生收拾完毕之后,便要上路了。
“记得代我向两位夫人问好。”
“好嘞。”
来到顺天安家之后,祁威远为报答伯生救命之恩,认李氏为义妹,伯生自然也成了他的外甥。
大同细作案,祁威远、张睿、伯生三人立下大功。正德皇帝龙颜大悦,晋升祁威远为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统管北镇抚司和昭狱,成了锦衣卫名副其实的实权派。
晋升张睿为五品千户,赐封伯生为忠勇校尉正七品。因为他年龄还小,暂时没有部门收编,因此也没有给他安排具体公务。
顺天街道上,人们不佩刀,都身着穿宽松舒适的衣物,缓缓步行。没有什么大事急事,大家都很少骑马。
伯生梳冠、着武服、佩腰刀。他穿戴精细好看,像个颇有教养的公子,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凌厉的如抓凶犯的捕头。
一开始大家都怕他,但久而久之。人们发现虽然从面相上看,这个少年有肃杀之气,但待人热诚,说话谦虚有礼貌。街坊有困难,他必是第一个赶到。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自打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承担起了这条街义警的责任。
他武艺高强刀快马壮,来犯事者无一不被他揍的鼻青脸肿之后,便一把搂起来绑到马上带去顺天府。他在这里居住刚刚两个月,就抓了作奸犯科的贼匪六人,连顺天府尹都知道他了。
现在,连他家附近的房价都涨了,这样一个除暴安良的武官做邻居,老百姓们哪个能不喜欢呢?
伯生出门,正是街上店铺开张,早点叫卖的时候。店家见了他都认识,纷纷行礼道:“伯校尉早!”
“您早,各位街坊早。”伯生还礼。
伯生沿街买了猪肉包子,拿在手里边吃边走边看着这个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早市,不由的不知是多少次感叹,生活在这里的人真幸福!
那些在朔州附近安家的族人们,此时又在做什么呢?他们过得好吗?
这次留在顺天的,除了自己一家,就是去京营从军的四个伙伴。开始几天大家住在一起,热热闹闹的,闲了骑马在附近转悠,吃着玩着好不快活!
而现在他们都进预备队训练去了,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伯生又是一个人了。
他倒不觉得孤单,但心中的牵挂的人还是不少。
不知不觉,伯生就来到了佥事府门口。他家离这里并不远,开始骑了几次马,后来索性也改走路了。
佥事府的大门每天在这个时候都为他半开着,他敲了两下,跨步进来,佣人见了他纷纷行礼,两位夫人也出来迎他。
“二位夫人早安,母亲让我也带她也向你们问安。前些日子家里置办各种东西,让二位夫人操心了!”
“贤侄见外了,我们女人家本来天天就是操心这些琐事,能帮小姑子分担些事,是最好的了。回去告诉你母亲,后天我们去集市买些布料,帮你们做衣服,到时候差人去府上接她。”大夫人说。
“是。两位夫人,今天祁大人不在吗?”伯生没看到祁威远,忙问。
这两个月,一大清早,他和祁威远是雷打不动的要练上一轮武功的。祁威远性格耿直,是一位有成熟气质的职业军人,和伯生的父亲伯柒有些类似。
他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武艺,倾囊相授,对伯生关爱有加。伯生对他,也有了一种父亲般的亲近和依赖了。
“你舅舅他昨天又被皇上召见了,北镇抚司的人过来给我们带信,说你舅舅奉旨做事去了,估计得出去半月。”二夫人说道。【穿】
【书】
【吧】
“那...伯生明白了。我径自去练武,还需得用府上器具,叨扰夫人小姐了。”听到有半个月都见不着祁威远了,伯生有些许失落。前几天,他还叮嘱自己,离武科殿试还有一年。虽然自己马上功夫已经浑然天成,但是马弓和步弓都是短板,要抓紧勤加练习。
祁威远自己就是武举人出身,深知这门考试的重要性。况且,当今圣上对武举重视有加,改以前六年一考为三年一考,还设宴款待殿试前三的勇士。
这位朱厚照皇帝最喜欢舞刀弄枪武艺高强之人,收各种能人做义子。他身边最宠信的两位大臣也是高手,其中一个就是祁威远的顶头上司,锦衣卫都指挥使钱宁。
钱宁虽然是一介太监,看上去有几分阴柔,但却是百步穿杨左右开弓的神射手,深得朱厚照喜爱;另一位就是东厂的督主江彬。
此人原本是一个边将,好勇斗狠身强体壮武艺高强,有吕布辕门射戟之能。他因只身挡在皇帝身前斗老虎而深得皇帝信任,被封宣府、大同、辽东、延绥四镇的统帅,权倾朝野。此二人的武艺虽都是独步天下,但也都是当朝臣子最痛恨的奸权之臣。
东厂、锦衣卫这两个特权机关直接上达天听,根本没有其它部门能够制约。自从钱宁和江彬控制了这两个特权机关,那可真是坏事做尽做绝。
冤假错案、栽赃陷害、敲诈勒索、迫害忠良如家常便饭。
大臣们畏惧两人权势,纷纷贿赂讨他们欢心,不要脸的甚至认祖归亲了,弄的朝堂之上乌烟瘴气。而皇帝陛下却对两人的恶劣行为不管不顾、纵容宽大,这更助长了两人的嚣张气焰。
“贤侄,不必客气。只是我们女人家不懂这些舞刀弄枪的事,也帮不上了。李伯,快去帮公子备练。”大夫人说。
伯生来到祁家专门练武的后院,先是打了一套祁威远教的达摩棍法,浑身的热气升腾了起来,经络也都舒展开了。然后又搭弓射箭,连射连中,箭头都聚集在标靶上红圈周围。
武举考试分兵器、摔跤、步弓、马弓四个项目。考生先进行步弓三轮,马弓三轮的射术测试,然后依照成绩分别进行摔跤和兵器决斗。
弓箭手需要强大的臂力才能保证精准。伯生才十六岁,进关之前,他箭术不错,但是力量还不够,和来参加武举的二十出头的成年武者比,还是差距很大。
这两个月,祁威远带他恶补箭术,同时也加强了营养。
但是一个顶级的弓箭手需要数年的训练才能功成,伯生还差很远
祁威远很着急,伯生刚好赶上这次武举,如果这一次能考出好成绩,以后的仕途也将顺利一些。在他眼里,伯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假以时日必当是保卫大明的最强之盾。
伯生自己却是动力不足,他初来到这个新的环境,还在适应着这一切。
他还没有建立起蓬勃的野心和报国的志向,他只是明白自己要变的足够强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我听说,你前天夜里又抓了一个飞贼。”伯生正练着,忽然,从花丛小径中走来一人。
只见她长发披肩,朱唇含笑,手拿一尺玉折扇,身穿白色束腰长衫,长衫上绣着清白的莲花。那修长的身姿和神态,像极了玉面公子。
她一回眸,人们便会惊叹她眸若秋水,肤白如雪。
这美人,上挑眉、碧波眼,鼻子又挺又直,像了祁威远。
“小姐早。”伯生放下弓,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弟弟早。”女子莞尔一笑,也像男儿般的拱手回礼。这便是祁威远的独生女儿祁凌霜了。她长伯生一岁,从小一个人在府里长大,这才有个弟弟,也是关怀的紧。
“回小姐,前天半夜,听到不远处邻居房上瓦动,发现是贼,顺便就抓了,让小姐见笑了。”
伯生长这么大,一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二来也没有和举止文雅身份如此高贵的女性交流过。所以每次凌霜叫他,他都不由得有些紧张,话里多了几分客气,凌霜听他这么说,噗嗤一下笑了。
“你是猫眼狗耳吗,半夜睡着了还能抓贼。没想到居然有比爹还爱管闲事的人。”凌霜边说边凑近了去捏伯生耳朵。伯生比凌霜高不了多少,凌霜的呼吸就打在他脖子上,心中慌乱。他不敢躲避,一时间竟也没弄明白,凌霜是责备他还是夸他。
“我...我在关外的时候,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去放牧的,昼伏夜出,早就习惯了。我们那时天天放哨,哪里有风吹草动都得注意,所以养成习惯了。
皇上既然封我为忠勇校尉,看到贼人,应该...也没有不管之理吧?”伯生僵在当场,脸红了一片。
“没说你不该抓,但你一个人半夜三更去抓,太危险了!别总觉得该自己上啊,顺天有巡夜的官兵、衙役,皇城根下还有守夜的锦衣卫,你只是个散官,不要总逞英雄。”凌霜一拍他的脑袋,劈手抢过他的弓,又从他身边的箭篓中抽出一支箭来搭了就射,噗的一下正中红心。
她开心的向伯生一挑眉,意思是瞧见没厉害吧?
伯生憨憨的笑了一下,心里想,这个小姐姐的美貌和英武,真像故事里的人儿啊!伯生再拜,回道:
“小姐说的在理,夜里再见了贼人,当是该先寻官兵。”
“这才是听话的好弟弟嘛。”她笑了笑,扔了弓,渡步到武器架边劈手抽出刀剑各一柄。把刀扔给伯生,然后,挽了一个凌厉的剑花,摆出如蓄势之虎的斗剑姿势道。
“来,陪姐姐打一架。”伯生接了刀,还没来得及说话,凌霜竟然已经合身扑上了。
凌霜这一招形意剑的鹰式,刺的又快又急,如猎鹰俯冲,没有一点犹豫和玩闹的意思。她自幼在武当山读书习武七年,是顺天小有名气的侠女。
坊间评她,静默能入禅意,含笑可留芳香,倚剑便为女侠。是不多见的奇女子。
两个小年轻一练就是一上午,打的都是浑身大汗淋漓。伯生口中气喘不止,豆大的汗珠不断的噙出来,汇集到下巴尖上滴在石板上。凌霜的武服大半已汗湿,裹着她圆润的胸脯一起一伏。但是即便如此,两人还在对练。
只见祁凌霜仗剑千变,腰身灵动如蛇,剑尖如疾风暴雨般攻向伯生,只听见“叮呤”“咣啷”一串打铁也似的声响,伯生刀立身前招架的快如闪电。
凌霜见此招不破又变,她收剑扬手作势上刺脖颈,伯生再防。
可这一刺刚到一半,她却矮身变招,宝剑向下猛挥,朝脚脖砍过去。这一变伯生被骗了一半,用刀挡是来不及了,他只得跳起闪避。
然而,凌霜挥出去的剑根本没收,而是直接弃了剑向前翻身。以头肩伏地为轴,向上奋力踢出一脚,正中伯生腹部。
伯生顿时被踢的五脏六腑像被雷劈了一般剧痛,飞出去两丈远远落地,还翻滚了一圈才停住。
她这一套挥踢二连技,充分发挥自己纤细柔韧的身体,动作快到伯生跳起来,脚都还没着地就中了招了。凌霜打挺起身,看着被自己踢进花坛里的伯生。高兴的露出爽朗的笑颜。
“怎么样,厉不厉害?”祁大小姐满身香汗,心里开心的像过年一样。
也顾不上自己一鼻子灰了,她走过去把伯生拉起,但伯生却捂着肚子坐起身来,半天也说不出话。这一脚可是不轻呢。
“你没事吧?对不起啊,我下手太重了!”
“没事的,缓一会儿就好了。小姐这..这招谁教你的?”伯生话都说不利索,胃里七荤八素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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