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回燕京那日,是个大晴天。
卿酒酒上了老柳的马车,到天快黑了也没见她出来。
季时宴几次伸手掀开车帘去看,可那边的车帘紧闭,扯上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都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啧啧啧,”宋鹤语整个人靠在周庭樾身上,在吃一个早春的酸李子,但是也堵不上她的嘴:“别望了,都望穿秋水了,有本事就上去把人拉出来。”
也不是她挑衅,而是宋鹤语觉得季时宴不敢。。
虽然感觉卿酒酒对他的态度已经变了不少,不过宋鹤语也知道,季时宴还不敢捋她的老虎须。
毕竟也没算给个正经名分呢,季时宴把人得罪了就别想还有机会追回来。
季时宴冷眸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定在周庭樾身上:“你就打算原谅她了?”
一听这话,宋鹤语立马就急了:“你什么意思,说好互相不插手,你现在要破坏盟约是吧?”
她跟周庭樾这冰山也才融了一角呢,可容不得季时宴在这胡说八道。
周庭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他:“做好决定了?这次不会再让小酒受伤了?”
这是周庭樾第一次将沈确完全当成季时宴说话。
他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季时宴。
如果当初一开始知道沈确就是季时宴的话,他会想办法阻止他接近卿酒酒。
而不是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地。
明明什么都过去了,大家都可以拥有新的日子。
卿酒酒却还要为了沈确身上的蛊毒,再伤一次神。
并且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季时宴抱臂,靠在车壁上合上了眼:“我尽量活的长一点。”
他无法掌控寿命,也不敢肯定卿酒酒划开他的皮肉,那个令他痛苦的蛊毒就能消失干净。
但是他愿意相信,因为他同样想活的长一点。
好不容易....他折腾了近十年,差一点就可以回家了。
*
意外的是,他们进了燕京地界,就要入都那日,皇宫传了道不好的讯息过来。
——云琅在朝会上遇刺了。
卿酒酒在看完飞鸽传来的信笺一瞬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信上说只是受了小伤,经过诊治已经没有大碍了。
但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季时宴拿过她手中的信笺,看完眉头蹙起来。
随即揽过卿酒酒的肩,轻抚:“没事了,说是江浔也的余孽,已经就地惩处了,莫拜和沈默在,没事的。”
原本他们打算在城外修整一夜,第二日才入城的,这下哪还坐得住。
她与季时宴连夜换了马,趁着夜色回了燕京。
余下的宋鹤语周庭樾,则护着老柳晚一些,老柳毕竟年纪大,经不起折腾。
回到皇宫是深夜。
看见与卿酒酒一同入宫的‘沈确’,沈默眉头都皱起来,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人怎么会在王妃身边的时候。
云琅已经睡着了,当时那个官员离他太近,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出手,等到反应过来,云琅的腹部已经中了剑。
即便包扎过,卿酒酒还是不放心,亲自又看了一遍伤。
折腾中,云琅醒了。
明明卿酒酒离开燕京的时候,她儿子看起来已经是个小大人的模样。
带着冠冕坐在龙椅上,颇有几分他爹从前大权在握的模样。
但是现在受了伤,看见她的瞬间眼睛就红了,挣扎着要起来:“娘亲!”
埋首在卿酒酒的腰腹,云琅吸了一下鼻子,又觉得不大好意思:“我让莫叔叔不要告诉你的,他们还是说了。”
伤不是很痛,但是那剑刺过来的时候,云琅也确实害怕了。
因为他娘离开燕京一个多月了,是他三岁在王府之后,她离开过身边最长的日子。
“我怕见不到你了,又怕你会更伤心。”
卿酒酒一下下捋着他的头发,问他:“为什么是更?”
“爹他.....出事之后,虽然你没有说,但我知道你其实很痛苦,”云琅说着大人一般的话:“你配我待在燕京也不开心。”
卿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都不知道云琅这么小的年纪,心思怎么会这么细腻的。
“所以我就想,我可不能出事,不然你会受不了。”Μ.chuanyue1.℃ōM
卿酒酒将他放回床上,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所以你不能再出事了。”
殿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云琅抬眸看去,竟然是跟娘亲他们一起出去的那个沈大人。
季时宴手上端了一碗药,也在云琅床边坐下来:“宫人说你没喝药就睡了,将药喝了吧。”
说着竟然还用汤匙舀起,喂了过来。
云琅还以为自己睡糊涂了,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娘,意思很明显:娘他怎么了?!
又不熟,他怎么要给我喂药??
但他娘似乎觉得理所当然,并没有阻拦。
对方执着地举着药在他唇边,没办法云琅只能低头喝了一口。
直到一碗药见底,云琅张了张口,有心想问一句什么。
他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他娘跟面前这位沈大人之间的奇怪。
但是他娘也显然不打算解释什么。
还没问出口,嘴里又被塞了一块糖。
“金陵有名的糖点,清清口。”
季时宴塞完了一块,将剩下的糖包在油纸里,放在云琅床边。
从小到大云琅几乎都泡在药罐里,所以他其实不抗拒喝药。www.chuanyue1.com
那种苦味他早就习惯了。
而且他现在是皇帝了,也没人会因为喝药再给他塞一块糖进来。
可是.....甜的味道,还是能冲掉所有的苦味。
再看了卿酒酒的表情一眼,卿酒酒非常的自然:“睡吧,天还早。”
将云琅扶躺下,又给他盖好了被子,卿酒酒在他额上印了个吻:“睡醒娘还在。”
所有人的照顾都抵不上亲娘,云琅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娘亲果然还在,还非常罕见地宿在了皇宫里。
当然,那位沈大人也在。
他的伤不碍事,不愿意耽误早朝。
因此下了早朝卿酒酒的人引他去她宫里用膳的时候,云琅不意外又看见了‘沈确’。
对方悠闲自在地凉着面前的羹,等温度差不多了就推给他娘。
卿酒酒接过自然地往嘴里塞,看见云琅,招呼:“过来吃饭。”
‘沈确’又将另外一碗给他准备的猪肝粥推过来:“吃吧,补血。”
云琅抹了一把脸,一顿早膳用完,却没有一个人开口给他解释什么。
之后他离开了卿酒酒那儿去批奏折,欲言又止又忍住了。
等他离开,卿酒酒嗤了一声:“我看你儿子要憋死了。”
“你不跟他说?”沈确给她添了一点粥:“再吃一点。”
卿酒酒饱的不行了,非常嫌弃地将粥推远:“喝不下了。”
随即她又说:“我不说,那是你们的事,他要是觉得我找个新人我也没问题。”
回来不到一日,其实好几个人都已经对她欲言又止过了。
莫拜,沈默,不过这两个人即便有点微词,也不敢表现太过。
云琅就不是了,他好歹是她儿子。
季时宴没应声,倒是将卿酒酒那点粥都喝完了。
但他清楚云琅的个性,即便从小就懂事,会看人脸色,但是遇上卿酒酒的事,他淡定不了多久。
果然,早膳刚撤下去,云琅的人就过来请了。
“沈大人,陛下请您过去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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