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后,温度很快凉下来,安镇曦拢了拢上衣领口,颇为热情地给艾力递了根烟。
“说实话,我本来不想把这事儿闹大的,我不知道你们怀疑我是凶手,只能说阴差阳错,都是场误会罢了。”安镇曦说得快,生怕被人打断似的,“我是对我妹妹的有些做法感到不满,但远不到杀她的地步。打断血脉连着筋的兄妹情,我安镇曦做不出这种事。”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袁彩抬起下巴,严肃得不像已经辞职的警察。
其实她也知道,凶手肯定不是安镇曦,最早一批的dna比对结果足以说明。
除了直接杀人,袁彩能想到的就是安镇曦买凶杀人,可是跟了这么长时间,除了星夜,安镇曦似乎和其他人没有过交集,作案动机也有欠缺,逻辑上说不通。
可没办法,安婧死后,安镇曦的行动实在太反常。
警方明明已经立案侦查,安镇曦却三番五次追到警察局,托关系要求警方延缓侦查。尚且认为他是不懂法,不知道时间对于追查凶手有多么重要,但就这点来看,安镇曦实在难逃其咎。
目的呢?
就因为安婧是“邪童”,是死有余辜?追查凶手会惹怒神明?
袁彩很难接受这个说法。
这时,袁彩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那天在吴頔小区门口遇见的陌生男子,鬼鬼祟祟的,一直盯着艾力进小卖部,又盯着他们驾车远去,形迹可疑像是有备而来。
这个陌生男子会是安镇曦派来的吗?
一瞬间,陌生男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袁彩脑中。袁彩下意识地皱眉,思绪还沉浸在里面没走出来。
艾力抬眼看了看袁彩,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神经大条的他总是猜不到袁彩在想什么,却又不自觉被她带着走。在办案这件事上,艾力对袁彩的信任远高于他局里的直属领导。【穿】
【书】
【吧】
袁彩回过神,扭头对上艾力无措的眸子,她摸了摸耳垂,“开始记录。”
艾力后知后觉地拿出录音笔和记录本,坐在一旁的马扎凳上等待记录。安镇曦支支吾吾的说不到点子上,避重就轻地回忆着他们兄妹俩的儿时羁绊,除了表明他们兄妹间关系好,远不到买凶杀人的地步,其他什么都说明不了。
按常理,艾力该提醒安镇曦往重点问题上靠,但他眼神始终停留在袁彩身上,注意力也很难集中。
她动作利索干净,思维条理清晰,即便是面对安镇曦的连篇废话,也总能捕捉到个别细致的点,从而抓住问题关键。
如此专业精湛的侦查力,艾力只在实习时的师傅们那里见识过,但他们都是工作多年的老刑警,身上的刀疤都扛了好几道,经验能力摆在那。袁彩属于天赋型选手,年纪轻轻就有过人聪颖,这正是艾力羡慕的。
他从小梦想就是成为一名警察,可除了跑步快,似乎没什么当警察的特长。
艾力十二岁时才学汉语,文化课基础也比较差,那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和当警察无缘了,可没想到后面还是误打误撞进了这行,虽是小县城,但艾力从不觉得这个平台小。
打印复印,盖章呈批,艾力的日常工作多是这种内容,直到遇见了吴頔,接手了局里没人接手的这个案子。
他羡慕袁彩,崇拜袁彩,也为袁彩感到可惜。不管怎么说,从袁彩目前的精神头儿里,艾力能看到她曾在警局叱咤风云的样子。
如此传奇的一个人物,前途本该一片光明,至少不像他一样在局里只干杂活、打零碎工,艾力实在想象不出,这样出色的袁彩,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辞去警察这份工作。
安镇曦还在继续着他的回忆,不过不再说童年时光了,说到安婧大学毕业去养老院兼职,然后遇见吴頔,开始变得不大一样。
“不一样?”袁彩问:“这几年我和安婧也联系过,没发现她和小时候有什么变化,怎么不一样了?”
安镇曦的神情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他说:“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从小一起玩大的,但毕竟不像我们是亲生的。我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小婧她放什么屁我都知道。”
话很粗鲁,安镇曦把地上的烟头踩了踩,接着说:“也有可能吧,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跟她才是两个世界的。你们都是高材生,有文化,不像我,上完高中就辍学了,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废物。”
袁彩抱臂,仔细揣摩着安镇曦的话。
难道说,安镇曦是因为自卑和嫉妒?因为长大后,他和妹妹的生活有了明显差别,所以感到心里不平衡?
“小婧出息了,你身为哥哥,不该为她感到高兴吗?”
“我高兴啊,我甚至为我有这么一个妹妹而感到自豪。可人家不这么想啊,我妹妹急于和我们脱离关系!”
说到这里,安镇曦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别的不说,就她成天去那个养老院做兼职,一分钱不赚,还得自己搭来回路费。有这些钱和时间,她怎么不说回家孝顺孝顺爸妈?我父母也快六十的人了,身体也不算太好,她怎么不说回来伺候伺候?她根本就是看不起我们!为她那份什么崇高而神圣的职业感到自豪。”
安镇曦啐了一口吐沫,对着袁彩道:“真他妈虚伪!”
“你才虚伪!你这个凶手!”吴頔坐不住了,起身朝安镇曦冲过去,挥舞的双臂不小心打翻了放在立柜上的玻璃花瓶。穿书吧
艾力拦住吴頔,强有力的眼神告知他不要冲动。
“让他说完。”袁彩向前一步,拉开吴頔的手臂让他向后退。
好不容易劝住的架,吴頔冷静了,安镇曦却又不乐意了,挑衅的眼神望着吴頔,开始阴阳怪气地说道:“忘了,你们都是上流社会的人。”
吴頔冷笑。
他向来随和,从未让人感觉到倨傲,这还是他第一回发出这种鄙夷的笑声。他越是这样,越容易激怒安镇曦。
“只可惜啊,越是上流的人,越喜欢做下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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