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的问话后,元豫一瞬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涌出泪来,似是不敢相信她的问题,抓住她的手越发用力,虞鹤雪一吃痛,挣脱开来,躲向一旁,不巧撞翻了烛台,屋里顿时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屋外传来临川询问的声音:“出什么事了?殿下?”
元豫似是心痛极了,眼中的泪无法抑制地滚落下来,临川这时带着侍从推开门进来,元豫奋力一把将虞鹤雪拉到面前紧紧抱住,他把脸贴在她的脖颈间,低声道:“让他们出去。”
临川及侍从进来便看见他们抱在一起,愣了一下,虞鹤雪僵硬地说:“殿下让你们出去。”
“是。”
“嘎吱。”
那两扇门又合上了。
虞鹤雪觉得脖颈间有温热的液体不住地湿润她的皮肤,压抑地哭声断断续续传来。
她想,刚刚那句话,她问错了。
片刻后,元豫终于放开她,她不敢去看他,惶惑地站起来,眼睛不知该放到何处,便看见了先前桌边的那碗药,如今已经凉透,便问他:“殿下可要喝药?”
他虚弱地说:“端来吧。”
那碗药确实是已经凉了,他接过碗一口喝完,苦得将眉头紧皱,虞鹤雪想找找屋中可有梅子之类的蜜饯,可解解苦味,却没有找到。
她心念一动,从自己的荷包中倒出一把糖来,伸手递到他面前,“这糖还是八年前我入宫的时候我娘给我的,殿下若不嫌弃,可尝一尝。”
元豫瞧了她一眼,他眼睛湿漉漉的,如同小猫一般,她慌张避开他的眼神,自己从手心里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元豫也随着她吃了一颗。
一点甜味从唇舌间弥漫开来,他们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一颗糖彻底融化,那点甜味也没了,元豫才淡淡地说:“你的糖,发霉了。”
“额……”
虞鹤雪一时语塞,结结巴巴道:“是……是有些,不过……不会……中毒的。”
“你娘大概还期盼你能够回去吧。”他将头垂得低低的,声音也低哑不已,如同叹息,“你走吧。”www.chuanyue1.com
“我……答应殿下。”
元豫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听见她说:“但是,殿下也要答应我,不管殿下有什么计划,都要先同我商量。”
“好,我答应你。”
“那我敢问殿下一句,先前在尚食局当差的星蕾,可是殿下的人,还请殿下如实告诉我。”
元豫平平静静地道:“不是,我不认识此人。”
“臣知道了,这就告退。”
她打开门出去,躲开临川探询的目光,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自那一夜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元豫,围猎结束,一行车马侍从浩浩荡荡又返回了皇宫。又过了不久,天气渐冷,雪却总是不落,宫中的祭祀一场接一场,阴沉的云彩笼罩在皇城上空,似是什么不祥之照。
听说元豫的身体也一直没好,入了冬,他的咳疾又犯了,摇光宫中,夜夜的咳嗽声都没有停过。
所有人都在等雪落,只有他们两个是等除夕宫宴的到来。
大雪姗姗来迟,覆盖住皇宫中的每一寸地方,宫里又忙碌了起来,要开始为一年一度的除夕做准备了。
虞鹤雪一天早晨在尚食局中见到了星蕾,她愕然道:“她为何会在此处?”
陈尚食若无其事地说:“哦,星蕾啊,最近要为大宴做准备,尚食局中人手不足,新来的小宫女又什么都不懂,正好星蕾找到我说还是想回尚食局,我便将她调回来了。”
“我说过,不许她再回来。”
“鹤雪,怎么能因你同她的私事影响尚食局中的事务,你也是司酝了,该大度些才是,她是有些不懂事,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该消气了吧。”
陈尚食叫来星蕾,“快,同虞司酝认个错。”
“虞司酝,从前是星蕾年轻不懂事,做错了,还望虞司酝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计较。”
星蕾还是同以前一般态度乖顺,甚至还添了几分柔弱,虞鹤雪压下心中的气愤,也不顾陈尚食还在一旁,转身就走。
星蕾此刻回来,必然有异,恐怕也是为了除夕宫宴而来。
虞鹤雪对她的恐惧又卷土重来,星蕾背后难道是二殿下吗?想来想去,也只有二殿下才有杀她的理由,为了不让她出来作证,指认他。
“你说那个星蕾?”
元豫道:“宫中形势波谲云诡,就算她背后有人,也未必是二哥,而且她从未有过任何异动,你为何怀疑她?”
“我……”
虞鹤雪有口难言,其实若不是上一世的最后一刻,她也想不到星蕾会害她。
元豫等了片刻,见她什么都没说,便道:“如何?又是不能告诉我?”
虞鹤雪不说话,算是认下了他的问题。
“好了,我会让人去查查那个星蕾,如果有什么结果,我再告诉你。”
虞鹤雪点点头,她踌躇地抬头看向元豫,离除夕宫宴的日子越来越近,可他还没有告诉她,他是否打算让沈妙妆在般若酒中下毒,还是说他改了主意。
其实自从上一世得知是他让沈妙妆下毒之后,她也一直没有想通,他到底为何要杀她,留着她作证难道不是更好吗?
只是她从没有机会问一问他这个问题。
“除夕宫宴那一日,殿下到底有何打算?”
元豫犹豫了一会儿,避开她的眼神,“我还没想好。”
“可是离宫宴没有几天了,殿下若有计划,便该早些告诉我,让我早做准备。”
“我会告诉你的。”元豫郑重地说:“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虞鹤雪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他,随后掩饰说:“诬陷皇子,自然该害怕。”
“你怕的不是这个,我总觉得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却没有告诉我。”
“殿下不也是吗?”她意有所指,“殿下心中恐怕早有计划了吧,我答应帮殿下时,就说过,不管殿下有什么计划,都要先同我商量,殿下到底在瞒着什么?”
他们对视片刻,谁都没有说话,摇光宫中的灯火兀自摇曳,早早点上的炭炉噼啪作响,这一切都让虞鹤雪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最后还是元豫先败下阵来,他不自然地挪开眼睛,妥协道:“好吧,我告诉你,除夕宫宴那日,我会让父皇赐一壶般若酒,这壶酒会指名让你端上来,然后……我会让……”
“让沈妙妆在里面下毒?”
元豫不知她是猜到的还是从何处知道的,便急忙解释,“是,但是那毒不致命,喝了也不会死。”
“殿下要我喝那壶毒酒,陷害二皇子?”
虞鹤雪的另一个问题就哽在喉咙里,她想问那壶酒中的毒真的不致命吗?殿下若只是想陷害二皇子,那为何要毒杀我?
可是元豫道:“不,我不打算让你喝那壶酒。”
“什么?”
元豫嘱咐她:“那壶酒端上来,必定要你当场试毒,你记住,不要喝。”
“可是若我不喝,如何证明那壶酒有毒?”
元豫看向他处,“我自有办法。”
虞鹤雪不买他的帐,“我们的约定,殿下要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否则别怪我变卦。”
元豫叹了一口气,指着她没好气道:“到底你是我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为何我总觉得我仿佛何处欠了你一样?”
“臣不敢。”
“你还不敢?我看你是什么都敢。”
她固执道:“殿下若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出来作证的。”
“你……咳咳……”
元豫气得咳嗽起来,“咳咳……你是非要……咳咳……把我气死……才高兴是不是?”
“我去叫太医。”
虞鹤雪转身就要走,他忽然将她拉住,犹豫了片刻才说:“我喝。”m.chuanyue1.com
虞鹤雪一时没有明白,回头道:“什么?”
“那壶有毒的酒,我来喝。”
“殿下……为何要替我喝那壶毒酒?”
元豫洒脱一笑,“若你娘知道你中毒必定会难过吧,我就不一样了,唯一在乎我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再说了,这毒我要下的,自然该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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