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已到了尾声,只有一点残雪还未融化,春倦阁中的炭不够,只能省着点烧,故而不是很暖和,只能把门窗都关紧了,不让那一点暖意溜出去。
虞鹤雪呆坐在屋中,伸手用一截线头逗弄那只小猫,陈美人乐呵呵地坐在一旁在一块红布上绣着老虎,说是要做一件衣服给元贞穿。
小猫活泼可爱,上下跳动,虞鹤雪瞧着它,不由地想起从前家中的云团来,云团就算还在世也该是只老猫了,母亲不知老去了多少,可还等着她回去。
她一时出起神来,陈美人忽然道:“姑娘最近总是来陪我作伴,我倒是高兴,只是我这里苦寒,不似别处暖和,姑娘往后还是少来吧。”
“我没有地方可去,只是娘娘这里才有半刻清净。”
陈美人笑道:“那便让元贞陪陪你吧。”
虞鹤雪逗了一会儿猫,抬头看了看陈美人,试探着问:“娘娘,还记得淑贵妃吗?”
“淑贵妃?谁是淑贵妃啊?”
“就是三殿下的母妃。”
陈美人停住针线,仔细想了想,道:“元豫啊,元贞的哥哥,我只记得他从小体弱多病,其他的,忘了。”
虞鹤雪轻叹:“还是忘了好。”
她站起身来,跟陈美人告别:“下次我再带些鱼过来,元贞正长身体呢。”
她打开门出去,一眼便看见站在门外身披狐裘,拿着暖炉的元豫,吓了一跳,“殿下怎么在这?”
他若无其事地看着阴沉不见晴朗的天空,“来看看你到底耍什么花样。”
虞鹤雪回头将门仔细关好,对他道:“殿下还是不信我?”夶风小说
“昨日,太极殿那边传来消息,校场比箭,胜者,得雪狼皮,跟你说的一模一样,父皇选择比箭,是有意让二哥出风头,这雪狼皮非他莫属。”
虞鹤雪诚实道:“殿下不会就此妥协的,那块雪狼皮,最后是您得到的。”
从前她一直以为御街纵马是意外,了解元豫之后,她猜测,那是元豫自己策划的,不惜令自己受伤,也要牵出二皇子私下收受礼物,还能得到雪狼皮,一举两得。
“哦?那我是如何做的?”
“马场中关着一匹大宛良驹,那马是番邦进献贡品时,私下送给二殿下的,但野性难驯,伤了好几个驯马师,殿下利用了那匹马,让它逃出马场在御道上横冲直撞,然后让那马撞伤了自己。”
元豫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暗地里却将手炉紧紧握住,要利用大宛良驹一事是他看完那张纸笺后的打算,可这打算他谁都没说,连临川都没有告诉过。
“殿下带伤去了校场,被陛下发现,陛下查问后得知,撞伤殿下的那匹马是二殿下私下接受的番邦贡品,大怒之下责罚了二殿下,并将雪狼皮赐给了殿下。”
虞鹤雪淡淡道:“殿下不惜以自己犯险,最后总算是如愿以偿。”
“关于正平七年,你还知道什么?”
“今年秋狝要去安阳苑,殿下会在那里遇到老虎,并无性命之忧,但那老虎出现的不寻常,恐怕也是二皇子搞的鬼。”
“殿下准备在除夕宫宴上对付二皇子,因为太后的娘家燕王府也会回京参加宴会,还有除夕一过,陛下就将册封二皇子为太子。”
“除夕宫宴上,殿下求得一壶赏赐的般若酒,陛下亲自指名由我送上来,那壶酒中有毒,殿下原本想要用那壶酒陷害二皇子要毒杀我,可是那壶酒另被人下了一种赤沙毒,赤沙发作极快,且无药可救。”
“赤沙,就是你之前提到毒死你的毒药……”元豫喃喃道,听不出他话中的意义。
“殿下还要怎么试我?”
元豫高深莫测地看着她,“跟我去摇光殿,你自然就知道了。”
摇光殿中永远温暖如春,无论外面如何湿冷,踏进殿中就如同踏进一个春日梦境。
虞鹤雪坐在矮桌前,凝望着桌前的两杯酒,不解道:“殿下这是何意?”
“这两杯酒,一杯是绿月,一杯是般若,想必你只要闻一闻也分得出来。”元豫指着酒杯分别给她介绍,“两杯酒的其中一杯中下了毒,那毒你熟悉得很,叫赤沙,我特意命沈妙妆调配的。”
他接着说:“赤沙无色无味,除非毒发,否则根本分辨不出。”
虞鹤雪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问:“殿下要我挑一杯?”
“正是,你不是说你是被毒死后重生而来,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便不用怕死了,可以坦然挑一杯饮下,若不幸真的挑中毒酒,那也没关系,你下一次重生再来找我,我必定会再用此毒试探你,你到了那时就知道哪一杯中有毒了。”
虞鹤雪淡淡一笑,“殿下说的有道理。”
她说完后伸手端起一杯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这是般若。”
“既然你觉得有道理,那就选一……”
他的话还没说完,虞鹤雪已经将那杯般若酒喝了下去。
元豫盯着她的脸,见她平静如初,忍不住问:“你是觉得般若酒里没毒吗?为何?”
虞鹤雪轻笑着说:“我不是觉得这一杯没有毒……”
她说着伸手将另一杯端起,一口饮下,才接着将话说完:“我是觉得两杯酒都没有毒。”
元豫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惊讶地挑起眉毛,“你……”
“殿下不会杀我的。”Μ.chuanyue1.℃ōM
她说得笃定,元豫嗤笑,故意道:“你真的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
他的话音落下,虞鹤雪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疼痛,她吃痛地一只手捂住肚子,一只手撑住桌角。
“如何?猜出哪杯有毒了吗?我不妨告诉你,这毒下得很少,你服毒不多及时医治或许还有救,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要说就快说,也许我会让人救你一命”
虞鹤雪已经疼得脸色苍白,额头沁出汗珠,还勉强一笑,固执地说:“殿下不会杀我。”
元豫忽然勃然大怒,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紧紧握住她的肩头,“你是觉得我不敢?”
她的手颤巍巍地扶上他的手背,断断续续道:“因为……殿下……不……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她说完,眼一闭晕了过去。
元豫在她倒下那一刻,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将她揽住,让她不至于摔到地上。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虞鹤雪喃喃自语:“你当真这么相信我吗?”
虞鹤雪再醒来时,摇光宫中灯火通明,大殿中空无一人。
她从床上爬起来,抬头环伺左右,认出这里是元豫的寝殿,她就躺在他的床上。
“你醒了?”
一个声音忽然从床的左侧传来,她连忙探出头去,往帷帐后看去,见元豫站在博古架前,目光从一排排书脊上划过,最后停留在其中一本上,伸手将它拿了出来。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猜出哪杯酒有毒了吗?”
“两杯酒都有毒,两杯酒又都,没毒,应该说这毒不过会让人昏迷罢了。”
元豫自嘲道:“你确实够了解我,了解到我不相信你说的,我们从前只是互相利用。”
虞鹤雪沉默不语,他走到她面前,疑惑地问:“我从前喜欢你吗?”
她吃了一惊,连忙否认:“怎么可能。”
“若我从前不喜欢你,为何告诉你这么多事?”他悻悻道:“若真是这样,你死时,我一定很难过。”
虞鹤雪轻咬住嘴唇,“殿下那时并没有为我难过。”
他似是不信,“真的?”
她点点头,“因为殿下死在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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