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长风不再说话,凝神细听,只听到远处甬道尽头似有水滴石的声音,滴答滴答极有节奏。
他再看旁边低垂着脑袋的秦溪宁,见她脸色苍白,神色恍惚,许是自己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再想到她从小深居宫中,年纪看着也不大,这第一次出宫却要经历这些糟糕的事情,心中堆积的那些不满瞬间消融了,对她顿时就多了一点容忍。
或许还是自己太过于苛责她了。
“过去看看。”尉长风率先打破沉默,他站起来后下意识伸手去拉秦溪宁,她愣神间就被尉长风提着胳膊被动拉了起来。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秦溪宁只觉得右脚传来钻心疼痛,那痛苦直刺入脑,令她更是清醒了几分,小心翼翼不去用力,将重心放于左脚。
许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崴到了脚,但现在并不是她喊疼的时候。
她默不作声跟在尉长风后头,四周壁灯昏黄,将两人身影拉长,她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心中划过一阵浅浅的悸动。
此时此刻,在这个甬道中,面对着未知的恐惧,只要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她似乎变得不那么害怕了。
她勾起唇笑了一下,那笑意还没散,已经结结实实一头撞上尉长风的后背。
“怎么不走了?”秦溪宁奇怪看了他一眼,小心退后一步,探出头去,看清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远处烛火跳动了一下,光亮的墙壁立刻变得一片黑,就连那壁灯都暗淡了下来。
“别乱动。”尉长风单手横剑在前,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向两人爬过来的毒虫,面不改色举剑横扫,那些虫子翻滚着退了大半,很快又聚集了过来。
虽说尉长风功夫很厉害,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些虫子似乎不知疲倦不知危险一般,前仆后继涌出来。
秦溪宁俯下身看着被斩成两断掉到她身旁的虫子,只见那黑色的虫子不断抽搐,只剩半截的身子还在缓缓蠕动,流出浓黑的汁水,那虫子只有人的手指那么长,竟是赫然长了一张人脸!
不断有汁水从黑洞似的眼眶中流出来,森然可怖,秦溪宁吓得抓紧了尉长风的衣袖。
尉长风不敢分神,只握紧了她的手,秦溪宁稍微定了定神,结结巴巴开口道:“尉……尉大侠,这……这是那个后院祠堂中的蛊虫啊!那些蛊虫怎么会在这里?”
“看来这个地宫跟那个祠堂是相连的,我们许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才招惹了它们。”
触碰到了什么……
秦溪宁伸手摸了摸甬道四周墙壁,墙壁冰冷,入手湿滑,而且他们一向很小心没有碰到墙壁,会是什么呢……【穿】
【书】
【吧】
秦溪宁定睛看向光源处,只见那些蛊虫自动绕开了曼珠沙华图腾的位置,她低头看向两人脚下,果然发现这一路走来两人正好步步都踩在了脚下图腾阵上!
“尉大侠,脚下!脚下也有曼珠沙华!”
尉长风会意,剑花翻飞间将蛊虫密实阻隔在剑风之外,只见一道白光如虹,尉长风幻化出残影,将蛊虫击退,身影所到之处光华乍现。
只见他剑尖点地,一把搂住秦溪宁的腰身飘了起来,衣衫无风自动,他眼中闪过冷光。就在两人双脚离地的瞬间,那脚下的图腾似乎活了过来一般,细长的血红色的花瓣如利剑般直射而出,直直刺向跃起的两人脚下。
尉长风手中迅速结印,不知从哪出来的几张咒符毫不留情打向地面,那些花瓣迅速萎靡,只三两下他就将脚下图腾阵给破坏掉了,看得秦溪宁一愣一愣的。
她不敢出声,就怕令尉长风分神,此时她只愿自己不要成为累赘就好。
甬道呈瘦长型,两边窄得只容两人容身,但两人飘起来也未到顶,似乎只是刹那间的停滞,陡然间一阵冷风呼啸着从甬道深处而来,壁灯中的烛火依次熄灭。
尉长风耳清目明,他迅速带着秦溪宁向后退开一步,只听“轰”一声巨响,两人刚刚所处的地方渐起尘土。
随着身侧突然而来的巨大压力,尉长风带着他不退反进,瞬间向着甬道深处而去。
只见不知何时那些蛊虫已经奇迹般消散,唯有身后步步紧逼的轰鸣声彻响耳畔,一片黑暗中她看不见,但那巨响更是像直接砸在了她心间,令她恐慌不已。
此刻她被压在尉长风胸前,她只好紧紧抓住他身前衣襟,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轰鸣之声乍停,眼前突然一片开阔,空旷的四周流转着细微尘埃,有微光从天顶直射而下,十二道巍峨铁门以甬道口为中心依次围成了一个圆,整齐排列在眼前,回身望去,最后的退路已经被死死封住。
直到此刻两人才看清了那轰隆声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两人身后甬道被左右两根巨柱死死封住,相连处是锯齿一般的咬痕,只要他们哪怕慢了一步都有可能被直接碾碎。
“咳咳……”秦溪宁紧张之下深呼吸,一不小心就被呛到,她泪光盈盈间看到到尉长风转头看了自己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泪眼朦胧,但她就是知道此时的尉长风必定皱起好看的眉,说不定眼中还满是对她的嘲弄。
温热的感觉从后背传来,尉长风的大手轻轻在她身后拍了拍,帮她顺气,那一刻饶是秦溪宁一向厚脸皮,也不自觉脸上一热。
“害怕吗?”
秦溪宁几不可闻“嗯”了一声。
“不要怕。”
秦溪宁惊诧抬眼,将眼中湿意眨掉。
“是我带你进来的,那我必定将你完好无损带出去。”说完也不再看秦溪宁,向着旁边那扇门走了过去。
秦溪宁稳住颤动不已的心弦,压下脑海之中的慌乱。
是啊,她只需要相信眼前这个人就好,其他的她还用想什么呢?
她从来都是一个喜欢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不喜欢惊喜,当然也不喜欢意外,对于那些无法捉摸的事情更是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抵触与胆怯,但像现在这样,将命运交给别人的感觉,似乎也不赖。
只见尉长风抬手劈锁,动作一气呵成。
沉重的铁门缓缓在两人眼前开启,从门内涌出的白光瞬间吞没了两人的身影,尉长风拉住秦溪宁的手腕,冷静道:“跟紧我,我也不知道这门里会有什么东西。”
秦溪宁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似乎他看不到自己的动作,用力答了一声“好”。
突然间,阴风乍起,尖锐的叫喊声似乎要冲破耳膜,两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阵时空扭曲间两人从极白走到了极黑,此时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入了那干支阵法,却并非真的破了阵。”
秦溪宁此时才知道当时他知道自己想要退缩,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退路,一退便是万劫不复。
“如今这第一道门就是干支阵法的甲子阵起点,所有的阵法都有一个核心点,我们必须找出这个阵点并击破它,才有可能走出去。”
“你是说,要是我们永远找不到,我们就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不是,我们会死。”
尉长风“死”字话音刚落,他们眼前光明乍现,等他们适应了眼前的光亮之时,已经发现他们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给死死围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退路。
层层叠叠的提线木偶僵硬着四肢向他们走来,脸上露出诡秘的笑,他们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生锈的机括,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而他们的脸……秦溪宁惊恐地看着这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忍不住失声尖叫。
“他们全都是明月山庄中的婢女和小厮啊!”秦溪宁看着他们此时此刻僵硬的动作,不禁悲从中来,不日前他们还是鲜活的生命,如今竟活生生被炼化成了木偶人,天知道他们到底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此时此刻,秦溪宁不由得痛恨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来。
“你可看清楚了?”
“明月山庄中小厮和婢女加起来一共是一百零三个,我不可能记错。”
尉长风不由地看了一脸认真的秦溪宁一眼,心中虽然存疑,但此时也只得相信她。ωWW.chuanyue1.coΜ
“人数不对,甲子阵若和傀儡术相结合,只需要一百个人献祭。”
尉长风话音刚落,已经出其不意出手了,那些傀儡术没有心神,只占了个人数的优势,尉长风剑招一出木偶人已经哗啦啦倒了一大片。
一百个人……秦溪宁一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她不可能会记错,除非……
“不是的!当时我也算是其中一个婢女……”秦溪宁看着木偶人呆滞的眼神,突然福至心灵,她快速说道:“若我算是一个意外的话,那小翠和菡萏是否也可剔除在外呢?”
小翠是西域极乐教中人,若她要会也只会那驭魂术,与这傀儡术自然没有关系,那就只剩下……
“菡萏是哪个?”
尉长风话音刚落,远处银光一闪,他霍然回身,只见一道冷箭穿过重重傀儡木偶之间的缝隙向他激射而来。
而此时那些木偶咧嘴发出怪笑声,突然提速向着尉长风撞去,饶是他反应再快也避不开那么多的木偶人强势围攻,情急之下一把将秦溪宁搂到怀中。
秦溪宁的脚被他突然这么一扯,痛得她龇牙咧嘴的,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是将尉长风直推得一个趔趄。
那冷箭泛着冰冷的微光,直直从秦溪宁脸颊擦过,在她耳畔留下一道极深的擦痕,鲜红的血水顿时流满了她半边面颊。
尉长风惊怒交加,也不知是气她的不自量力还是自作主张,一贯冰冷的声音都染上显而易见的怒意,“你疯了?”
秦溪宁定定抬眼看他,眼神不闪不躲,只是面无表情开口道:“你可是还要带我出去的,不能受伤,我也不要你救。”
我才不要欠你的人情。
尉长风抿紧薄唇,他紧紧咬住后牙槽,可胸中翻滚的怒意却在不断叫嚣着,在他胸前横冲直撞。
看着眼前眼神倔强,满脸鲜血的秦溪宁,他神色愈见冰冷,只有那提剑微微颤抖的手显现了他不稳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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