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前植了一株合欢树,长得枝繁叶茂青翠欲滴的,美得不得了。
闲来无事秦溪宁就会在树下纳凉,此时她正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坐在自己搭的花架下看着胭脂偷偷给她顺来的江湖话本子,虽说这话本子已经被她翻烂,就差倒背如流了,可是那书中的侠盗“飞影”每出现一次她还是会激动一次。
侠盗“飞影”卫珩是她的偶像,她就喜欢这种充满神秘感来无影去无踪有魅力的人。
正看到卫珩被巨斧帮的人围攻于疾风崖的刺激时刻,胭脂惊呼着跑了过来,顿时将那股紧张的感觉打散。
“胭脂,我可警告你啊,要不是要紧的事情你就给我蹲到那边去剥花生,没看到我正忙着呢?”
“公主,有要紧事儿呢,你还记得之前来的北国使臣吗?”
“他们还没走啊?”秦溪宁打了个哈欠,对那些什么南国北国的使臣明显不太感兴趣。
“……没呢,人家没来过得玩久一些。不是,公主啊,这不是重点!”胭脂缓了一口气道:“据御膳房的小邓子说他们这次来带了一件宝贝,好像是叫什么琉璃盏的!”
听了这话,秦溪宁歪着的身子立马就坐直了,眼中流露出如狼似虎的光彩。
琉璃被誉为五大名器之首,价值超过了金银玉翠,以古老的工艺手法用琉璃烧制出来的器皿就是那古法琉璃盏,听说这琉璃盏是北国的镇国之宝。
传说那古法琉璃盏已存在上千年,不仅能招财进宝,而且能延年益寿,似乎大有来头,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只此一个。
“北国可真是下了血本啊。”秦溪宁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计上心来。
“那可不是,听说他们想要咱的嫡亲公主过去和亲呢,说什么永结秦晋之好。”
秦溪宁嘴角抽了抽,想用区区镇国之宝换个嫡公主,这北国人民真不愧是游牧民族,还真的是天真单纯得可以。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公主,是那话本子接下来的结局走向不好吗?”
“……”看着胭脂那张长得不甚讨喜却单纯懵懂的脸,秦溪宁压下了想要敲开她脑瓜看看的冲动,“你想一下,嫡公主呢,皇帝爹爹是绝对舍不得的,但是庶出公主李代桃僵的那种戏码,发生的也不少吧?”
“可这种事情要是被发现……”
秦溪宁低垂眼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她小声嘀咕道:“即便被发现了……”她抬起眼,漆黑幽幽的大眼中如晃荡着一汪清泉,声音却是听不出半点情绪,“路途迢迢,两国隔了十万八千里远的,能忍则忍他们也不会退婚不是。”
说起嘉显帝,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征战四方,勇猛无匹的人物。
生得丰神俊朗,他也没浪费了他那副好皮囊,处处留情,一把年纪了仍是老当益壮的,以至于现在还不断有幼龄皇子公主往外冒。
进了宫的那些个秀女们,没进宫之前哭哭啼啼凄凄惨惨戚戚的,进了宫面见了皇帝之后呢,却是好说歹说都再不肯走,一个两个拼了命施展十八般御夫之术。
而秦溪宁的那些个兄弟姐妹们,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个个都是人精,要么母妃家底雄厚有底气,要么自身软实力过硬有资本,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总是有那么一两样精通的,更能投皇帝所好,总惹得他开心,所以那些精贵的赏赐不带重样儿地往自家殿中送。
而她呢,偏偏生母苏盈去得早,想当年据说也是十分得嘉显帝宠爱的,宠爱到什么程度呢?
那就是要星星摘星星,顺便还把旁边的月亮一起摘了的程度。还有就连这流云殿都是按照她家乡的屋子模样仿建而成,一进宫便被封为云妃。
而这流云殿呢,因着仿照的是宫外的屋子,一开始也是冬暖夏凉,充满鸟语花香的。自云妃薨逝后,渐渐没人打理就变得荒草丛生了。
但她又听说了当年云妃是被嘉显帝给强压进宫的,俗话都说了强扭的瓜不甜,那些个新鲜劲一过,一直没给皇帝好脸色看的云妃很快就淹没在了环肥燕瘦的一众美人中了。
所以她生母得不到帝王所爱,她自然也不被嘉显帝所喜欢,以至于那报应就降临在了无辜的秦溪宁身上。
据说生她的时候啊,云妃哭得撕心裂肺,而当时正值六月,深夜竟下了一场洋洋洒洒的飞雪。
而她呢,从出生起便被冠上了不详之人的称号,嘉显帝此人极度迷信那些怪力乱神,别说喜欢她了,对她简直是厌恶透顶。
可怜的秦溪宁出生后连封号都没有,就这般没有什么存在感地在流云殿活到了现在。
谁叫她偏偏琴棋书画无一精通,反倒是爬树抓鱼异常活跃,天天流连在这皇宫的各个角落旮旯变着法子想要出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到处寻找存在感,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呢。【穿】
【书】
【吧】
每年的八月十五大年初一那些皇宫家宴也没见她参加过几次,她的借口来来去去不是偶感风寒就是身体不适,所以别说在嘉显帝跟前露脸了,可能御膳房的厨子见她的次数都比皇上见她的次数要多。
秦溪宁不想见皇上,没什么必要最好永远不要想起她来,两人这种互不打扰的状态最舒服。
知道了北国送来了古法琉璃盏,她就已经被勾起了很大的兴趣,三五不时派胭脂出去各方打听那琉璃盏存放在何处。
“公主,我问了好些人了,他们都说那古法琉璃盏最有可能放在揽月阁。”
“就是那个我以前小的时候很喜欢过去的‘聚宝阁’?”秦溪宁此时正挽了衣袖在捣鼓今早刚采摘来的牡丹花瓣,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指着层层宫墙那边露出的尖顶,“就是前边的那座高塔?”
她此时正在将牡丹花瓣洗净,捣碎后的花汁可以制成好看的胭脂水粉,偷偷给人带出宫卖掉换些银子来补贴生计。夶风小说
胭脂重重点头。
秦溪宁歪头想了一下,那揽月阁总共有五层,毕竟是用来存放各国各路进贡珍品宝物的地方,皇帝非常重视,每一层塔的六个角落都派有守塔的侍卫轮番看守,守卫十分森严,但她决定今晚进去先探探路。
她第一次去的时候侍卫长李勇见了她还很是客气,嘘寒问暖的,询问了来意后就放了她进去。
可这一来二去的,秦溪宁日日夜夜都去那阁中蹲守,就差在那打个地铺睡觉了,当李勇日日都瞧见秦溪宁在眼前蹦跶的身影时,也颇觉头疼。
赶也不能赶,虽说不得宠,可好歹也是公主,骂又骂不得,只得日日派人将她盯着,就怕她毛手毛脚给弄坏什么宝贝。
初九这一天,秦溪宁同样在饭后来到了揽月阁,此时正值换班时刻,李勇看到秦溪宁手中捧着的那一大袋葵瓜子,不自觉扬了扬眉。
“公主,您这是……”李勇行了礼后眼神直直盯着那袋精致的瓜子,盯得秦溪宁都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侍卫长,你们大家都辛苦了,这是本宫自己炒的,你们要不要都尝尝?”看着大家都没有什么动作,她抓起一大把就放到李勇宽大黝黑的手中,“不要那么客气,试试吧。”
等秦溪宁将袋子重新拉好施施然走进揽月阁中时,李勇最终那拒绝的话也还是说不出来。
“老大,这阁中可是明文规定过不许带吃食的啊?”旁边一个带刀侍卫边剥瓜子边提醒自家侍卫长。
“我这不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再说了你对着十九公主那么可爱的笑容你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李勇将剩下的瓜子小心包好,他准备带回家给儿子尝尝,临走前仔细嘱咐道:“你们都给我醒点神啊,保护好公主。”
等到侍卫长走了,揽月阁前又恢复了平静。
揽月阁外表看上去朴实无华毫不起眼,就是一座普通的高塔形状的阁楼,打开了门就不一样了,精贵得紧。
上到天顶下到地面全是用黄金来铺就而成,就连廊柱上都刷了一层金子,整个楼层全是一排排错落有序的高柜。
一层装的都是名录古籍,什么棋谱琴谱书画包罗万象一应俱全,全都是孤家珍品。
二层装的全都是华丽的器皿,三层放置的都是各国朝贡的兵器,有些小巧精细,有些则大气,但看得出几乎都是纯金打造。
古法琉璃盏放置在五层的透明柜中,用和田玉制成的四方盒装着,红色的绒布称得它色泽愈发通透,古法琉璃盏通体莹白,用“琉璃石”和“琉璃母”烧制而成,在烛光下似晃动着盈盈波光,潋滟得极美。
秦溪宁看着它已经从最初的惊艳变成如今的波澜不惊,阁中门窗紧闭,安静得只剩下她小声嗑瓜子的声音,倏然间竟有习习凉风拂过她鬓边的发。
她觉得吧,这守株待兔的方法虽然古老了点、蠢了点,但是一样奏效。
嘿,秋风给她送来了个男子。
看清眼前玉树临风的白衣青年,秦溪宁眯起眼,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还是极美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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